《夏目今天笑了吗》泗时

2、那天

　　夏目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萩原警官是在两个月前的某个下午。

　　那天是周末，收养他的那户人家有亲戚提前打招呼要上门拜访，夏目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到时候的相处方式。虽然知道对方都很友好，但他木讷地杵在那儿，好像只会让所有人都不自在，又是给别人添麻烦啊。

　　想了很久他最终以同学邀请自己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为由，一个人躲进了咖啡厅的角落，带着阿姨硬塞给他的零花钱，说是和同学出来学习也需要买点吃喝消费。

　　这家咖啡厅是夏目上下学路上发现的。这次被收养后他转学到了附近，学校离得不远，步行十几分钟的距离。咖啡厅开在学校附近吸引学生，里面布置的也偏向文艺风格，隔着路边的玻璃窗往里面望，立马能注意到一个大大的书架，占了整面墙，上面摆满了各式封面色彩的书籍。

　　夏目每次从窗外经过时都会留意一眼书架的情况，通过色彩的变动感受着书架的更新。那天出门后他突然就想起这家咖啡厅，想着在里面看一天书也不错。

　　他临近中午过去，在咖啡厅吃过午饭后就坐在角落看书。角落那张小圆桌正好在玻璃窗边缘，他侧对着玻璃窗，光线很好，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能从窗户看到马路上的人来人往。束起的窗帘却正好将他上半身遮住，从外面看过来若非正对的角度很难看清他的模样。

　　夏目注意到马路对面的警官是因为隔壁桌的女生，看书正入迷时突然听到她们没控制住的嗓音，对小声致歉的女生摆手示意没关系后，他也按耐不住好奇朝她们关注的方向抬眸望去。

　　不得不承认，从人类的审美来看，马路对面有个不会认错的焦点。长度刚及肩膀的黑色半长发随意披着，眼睛偏狭长，看不清眸色，能看见整体五官很优秀，蓝色的警服衬得人格外挺拔修长。

　　夏目看见正好有个老爷爷走到那警官旁边，看警官弯下腰对着老爷爷边比划边说些什么的反应，应该是问路。老爷爷还是摇头后，警官朝着不远处同样穿制服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扶着人慢慢离开，走过拐角看不见了。

　　国中女生对帅哥的热忱，让夏目通过听到的片段了解到，那天下午看见的警官是刚调来这片街区的实习巡警，好像还是警校毕业前的安排之类。

　　之后一个月，他在上下学路上偶尔会遇见对方，笑容俊朗的警官有时在帮人找东西，有时是在指路，顺便还要拒绝搭讪。

　　夏目每次都是和其他路人一样走过，经过的几秒会扫到警官的身影，帮助别人总是不厌其烦，语气听起来也很温和。

　　警官先生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他这样想着。

　　一个月后这片街区就再看不见那个身影，他意识到这应该是对方的实习结束了。

　　再见面就是通过猫眼了，不管是沟通，还是离开前的安慰，都让夏目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有关温柔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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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戒线外，被疏散出来的住户三三两两聚在相识的人旁边，谈论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夏目坐在不远处的花坛边，安静看着公寓大楼，看上去就像是在发呆。

　　实际上他正被动接受着拆弹现场的转播，妖怪对这突发情况很是有兴趣，乐此不疲地飞上飞下把看到的画面描述给他听。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炸弹里面呢，你们人类真神奇，那么小小的一个黑盒子，加上些五颜六色的线，就能发出巨大的威力吗？”
　　“更神奇的是刚才敲门的那个警察，动作可快了，咔咔咔就剪断好几条。”

　　一边说他还一边用手做剪刀的样子，配着咔嚓咔嚓的音情景再现。

　　夏目稍微侧对着人群，把卫衣的兜帽带了起来，避免让别人看到他嘴唇的动作。

　　“萩原警官会没事吗？”像是在问面前的妖怪，又像是喃喃自语。

　　以前他也只在影视中见过拆弹，故事里的拆弹员有的利落干脆完成任务，有的克服各种问题最终在生死一线间挽救了危局。但是，也有的拆弹员在绚烂的烟火中长眠。

　　夏目不知道这次的萩原警官会是哪一种，但他知道自己希望是活下来的那种。

　　他感觉对方并不仅是因为身为警察的职责才帮助别人，因为那个人在帮助别人的时候，眼里闪烁着关心，还有温暖。说到自己的工作，更是充满了自信。

　　这样的人夏目之前很少遇见，刚从警校毕业的善良的警官先生，他想对方不该在这最青春的时刻爆发式熄灭。

　　但他此时给不了任何帮助，只能担忧，这种无处排解的心绪令他不禁开口。

　　“欸！夏目你主动和我说话呀！”妖怪一听，绕着夏目转起圈，“不过我也不知道，毕竟人类就是那么脆弱，短短几十年中任何一点情况都可能去世。”

　　“这样啊。”夏目低头看着花坛。里面各色鲜花开得正绚烂，底下是潮湿的泥巴，落满了凋落的花瓣，沾了尘，有些已彻底灰败。

　　小小少年的心情也像是蒙上一层灰，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本来还因为夏目和自己说话很是高兴的妖怪这下又急了，仿佛近在眼前的游戏时光一下化为泡影。他并不在意一个人类的生死，但对夏目不陪自己玩格外上心。

　　“不过不用担心啦，那个人看上去很厉害的！”他急得转圈越来越快，想来想去，跳脱地问出一句，“这样，那个人没事夏目就陪我玩吗？”

　　很是跳脱，与其说询问，倒不如说是趁机约定好夏目陪他玩。

　　夏目第一次对他玩耍的邀请没那么排斥，传说中很多妖怪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但他不觉得对方能拆弹，有些担心，“你能帮他吗？像电视里那样将人挡住保护起来？”

　　“不行。”
　　“不过，只是不伤到人的话，让炸弹在没人的地方炸掉不就好了。”妖怪难得正色，提议道。

　　这倒是夏目没想到的，12岁的少年直觉不希望炸弹爆炸，想到的更多是萩原警官成功拆掉炸弹或者失败。但以炸弹必然爆炸为前提去做选择，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那妖怪虽然平时总是像小孩一样喜欢吓唬人，发现夏目能看到自己就幼稚地缠住，但在东京飘荡这么多年，撇开情感从理论上得到的想法反而最直接。

　　“可是，”夏目还有一点担心，因为他相信那些守在危险炸弹周围的警察也能想到这点，“没问题吗？为什么萩原警官他们还是在拆弹呢？”

　　“说是什么能拆除，还有时间，而且炸弹不好移动，拿起来会不平衡什么的，我在旁边听到了，不过这些问题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妖怪四下张望，说着朝旁边一指。

　　“你看，这栋大楼周围都被围起来了没人，那炸弹就在窗户附近，本来爆炸就有坠物危险，外面就是那片公园草地，已经清空了没人。要是那些警察没能成功拆弹，那我就在爆炸前把炸弹往窗外一扔，在空中落下爆炸的话，楼里面那些警察肯定没事！怎么样，我这方法不错吧，结束了一定要陪我玩啊！”

　　夏目顺着看向妖怪指的地方，那是在大楼左侧，有一大片草地，属于附近公园的延伸部分。平时附近居民喜欢在草地散步休息，今天警方围警戒线的时候把那里也围进去了，这会空荡荡的。

　　“可是你能接触到炸弹吗？平时看不见你的人都是直接从你身上穿过，很多东西也是。”夏目也觉得他的计划可行，最后确认一些事情。

　　妖怪拍着胸口保证，“没问题，这可是我多年玩躲避球的自信，能碰到，扔个炸弹绰绰有余了！”

　　“那……你会受伤吗？”

　　“欸——”似乎没想到夏目会关心自己，妖怪愣了下，茶发少年别过头，但他还是看见对方表情有些不自然，嘴角抿在一起。

　　“不会不会，我以前也玩过那种爆炸的烟花，很有意思，炸开之后就伤不到我了。”他笑着大声回说。

　　最后他搓搓手，带点期待的表情，飞上去一小段又猛地掉头回来，“我叫‘浮’，虽然不能轻易告诉人类我的名字，但看在你陪我玩的份上就告诉你吧。”

　　“浮……吗？”

　　夏目看着他的身影隐入大楼，也起身朝草地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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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寓楼里。

　　浮盘腿飘在炸弹正上方，抓着头发有点没搞懂现在的情况。

　　怎么这炸弹不像之前一样嘀嘀嘀的倒计时了，停下来又是什么意思。这是安全了还是没安全？要不要下去和夏目说一下啊？可万一自己刚离开炸弹就爆炸了怎么办，那夏目不就不陪我玩了……

　　碎碎念的妖怪死死紧盯炸弹屏幕，听着周围警察说话。

　　听了半天墙角，浮总算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正想着既然犯人都自己停下倒计时，自己的任务应该就算结束了。他刚要走，就看见那位让夏目在意的警官放下手里的工具，靠着墙角坐在地上，从兜里拿出烟盒。

　　警官脸上满是汗水，被汗水打湿头发贴在两侧，更多的汗水顺着脸部轮廓向下滑落，滴到领巾上，原本白皙的领巾现在也变得灰扑扑的，可对方却有一种不显凌乱的镇定帅气。

　　他抽出一根烟咬住，右手掏出打火机，“噌”一下火苗照出了脸部的轮廓阴影，随距离的拉近越发清晰。摇曳的火花倒映在他眼中，一下又一下跳着，烟被点燃，火花熄灭，转为升起的烟袅被他轻微的喘息吹得断断续续。

　　不定中有种特殊的稳定。

　　浮看着他流畅的动作，不得不承认这人在外貌上胜过自己。

　　一旁警察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浮听到手机铃声在近处响起。正抽烟休息的警官接通电话后，原本严肃的神情放松下来，笑着和对面说起话，电话对面那人的声音特别大，像是在吼人，浮隔着距离也能听到电话那头关于“笨蛋”“防护服”之类的字语。

　　但是被骂的警官倒是悠闲地继续抽了口烟，还能笑着回话——感觉和以前看到的人类生气对话情况不一样，浮搞不懂，很是困惑。

　　也就在这时，细小的电流声重新传来，他顺着警官错愕的眼神看到炸弹屏幕上血红的倒计时又出现了，还剩3秒。

　　警官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边跑向自己的同事一边大喊让大家快跑。电话摔在地上，里面传出嘶吼。

　　逆着奔跑的警察，浮拿起炸弹往窗外一扔。搞定，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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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一声轰鸣，玻璃碎片和一些墙体硬物从高空落下，朦胧的黑烟中依稀能看到破碎。

　　夏目听到爆炸声猛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比破碎更早到来的浮，睁大着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在问什么时候陪他玩。

　　一颗心终于放下。

　　浮一离开夏目就来到草地附近。虽说这边被警戒线围起来，警方也在人行处布置了更多警力阻拦人群，可他还是担心万一有小孩或其他人误闯进来会受伤，就一直守在旁边。

　　这会他和浮一起回到了花坛边。

　　远远地就看见萩原警官和其他警察一起被救护人员带下来，众人都没什么大问题，他长松口气。

　　浮还在旁边纠结要玩躲避球还是羽毛球，夏目心想，这个妖怪和以前遇到的应该是不一样吧。

　　还有，萩原警官他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过，他为什么被同事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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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萩原研二刚下楼站稳，想拿手机联系某人，这才反应过来手机掉在爆炸现场，此刻已“尸骨无存”。

　　他立马感到一丝不妙。

　　下一秒，就看见被拦在楼下的自家幼驯染急冲冲突破救护人员跑过来，满脸焦急，然后一拳招呼在了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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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公寓楼层，周围草地还有最后3秒的倒计时均为私设，与原著实际情况有些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