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两言三拍

40、第七章

　　小青衣愣的一下，整张脸红了个通透，然后竟然真的慢慢哼了起来。

　　声音悠扬，像猫儿一样，那声音慢慢的清脆起来。

　　宛转悠扬。

　　烟行波第一次听，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小青衣说话时还不觉得，可这一唱起来，就像是变了个人。

　　整个人都生动活泼起来，像葱绿枝丫上的那一抹绿色，眉眼生辉，让人想起屋檐下啼叫的翠鸟。

　　不过再生动，于凡人来说，最多也不过百年寿命，就腐朽入土了。

　　那个小青衣现在也应该化为一堆白骨了吧。

　　烟行波坐在泛着桐油光泽的黑漆棺木上，漫不经心地想。

　　其实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因为太久了，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再过深刻的记忆也像蒙了一层灰，变得斑驳陆离，只是偶尔想起的时候会觉得有点可惜。

　　夜风吹拂下搭在上面的华丽裙摆顺着棺材流利的线条滑落下来，风轻轻吹过掀起一角露出下面精致的绣花鞋，垂下来的脚时不时地晃动一下，像是在点拨夜风一样。

　　手中持有的火把的光芒随着夜风忽明忽暗，映照在烟行波生动明媚的面上，在下方这一黑漆棺木的映衬下，也越发显得诡谲了起来。

　　不过，很快有声音响了起来，继而是一声划破夜空的惊叫声，烟行波的耳朵都这一声惊叫被刺啦了一下。

　　她捂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皱着眉不耐烦风低头向一旁看去，就发现之前被谢青山捆绑住的两个人已经醒了过来，此时在奋力挣扎，对上烟行波看过去的目光，叫的更加凄惨了。

　　“有鬼啊！！！”

　　挣扎地整棵树都在夜幕下晃悠起来，抖个不停，看的烟行波直笑，银铃般的笑声在这一小块狭窄的地方蔓延开来，手中明明灭灭的灯光照在烟行波的面上。

　　那两个男人紧紧地靠在一起，被突然笑个不停的烟行波吓了个不轻，话都不敢说了，瑟瑟缩缩地蜷缩在一处。

　　其中那个瘦子余光注意到烟行波在火光下没有影子，更加有些恐惧，知道自己这是常在路边走终究是湿了脚，他们这是遇到了一个女鬼。

　　其中那个之前嚎叫不停的中年男人直求饶道：“还请这位女侠饶命啊，我们也不是故意要挖你的坟的。”

　　烟行波歪了一下头，明亮的眼睛在手中持有的火把下越发显得明亮，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烂漫天真，很有欺骗性。

　　旁边的那个青年瘦子也连声附和道：“他说的对啊，我们兄弟两个人真不是故意来挖您的坟的，您也知道这世道生活不容易，我们兄弟俩也是走投无路了，家里还有老人和小孩赡养，一家人已经许多天都吃不饱饭了。”

　　这两个人也是看着烟行波一身华丽衣裙，面容天真稚嫩，估计岁数不太大，应该没见过什么世面，想着能不能把这个女鬼先给骗过去，等回去之后就找道士收了这女鬼顺便还有再买卖大赚一笔。

　　心中思忖着，这兄弟二人眼中都流出了眼泪，对着烟行波不停地哀求哭叫，演技也是一流。

　　“还请这位女侠高抬贵手，等我们兄弟俩回去一定给您多烧些纸钱，让您在地下过的体面。”

　　如果不是被绑在树上动弹不得，烟行波估计这两个人都快要给她磕头了，她坐在黑漆棺木上，腿来回地小幅度晃悠，把玩着手中的火把，一排闲适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怪异诡谲。

　　一阵风吹过，那两个人打了一个哆嗦，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通，脸上还是那副恳求的神情，也不敢盯着烟行波的面容看，只能落在眼前的不远处，于是他们一下子就瞧见了烟行波半笼罩在衣裙下的那双精致的绣鞋。

　　那双绣鞋上的图案十分精致，而且绣工很好，在光线下好像反射出细碎的光芒，而且他们还发现这女鬼身上的一身衣裙裙边上有银光浮现，恐怕是镶嵌了金丝银线在里面，如果不是在这种暗夜的火光下或者极为明亮的地方，还不一定瞧得见。

　　几乎是同时，这心怀鬼胎的两个人都不用对视，就能感觉到对方的想法，心中都在想先把这女鬼糊弄过去，等回到城里找了道士抓了这女鬼，再把这棺材中女鬼身上的那身价值不菲的衣裙和绣鞋扒拉下来。

　　而且这女鬼身上的衣服就这么贵重，陪葬物肯定更加丰富，这棺材里指不定还装了一些什么好东西呢。

　　虽然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奇怪，起先打听，那户人家虽说是富贵人家，可也没有如此富贵，能让去世还未婚嫁的女儿穿上如此昂贵的寿衣下葬，不过两个人此时已经鬼迷心窍，下意识忽视了这一点。

　　事实证明，歪门邪道走多了的人，在见到大财时，很容易守不住心神，那么后面翻跟头也就不那么令人惊讶了。

　　烟行波也不是傻子，再天真的人活久了也就不再天真了，而且这两个人一看就没说实话，只要不蠢就能看出来，烟行波当然也看得出来。

　　那两个人口中说完话，半晌没听见声音，于是忍不住抬起头，却发现烟行波突然离他们很近，就拿着一个火把蹲在他们面前。

　　她的衣裙顺势散落一地，落在周围的黑土上，有一种珠玉蒙尘的感觉，两个人眼角忍不住抖了一下，对上烟行波好奇打量他们的目光时，心里又忍不住一抖，一起向后缩了一下。

　　烟行波把手中的火把向前移动了一下，放在两人的前面，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歪着头看着两个人，眼睛在夜中越发显得黑亮，像黑曜石一样，她似乎有些不解，“你们很怕我吗？”

　　两个人赶紧否认，“不怕！不怕！”

　　烟行波笑：“我也觉得我不可怕，我长的这么好看，怎么会可怕呢。”

　　那两个人连连应是。

　　烟行波觉得有趣，“那你们抖什么呀。”

　　她蹲在这里后，这两个人就抖得跟筛子一样。

　　青面瘦子明显就会说话一些，勉强地笑了一下，“今晚有点冷，我们兄弟二人穿的有些少了，寒风太冷，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烟行波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不过她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过了好久，手中的火把被风吹的摇晃了几下，差一点就烧了那两人的头发，偏偏烟行波一派天真，好像根本没有注意一样，面上含笑的看着他们，一点都不在意。

　　这下两人隐隐约约也察觉到面前的这个小女鬼不是啥善茬了，心中正忐忑不安，就听到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烟行波突然好奇问道，“你们半夜挖棺材是干嘛？”

　　“你们是盗墓贼吗？”

　　她之前听乘黄说过，人间的人有一门子勾当，就是发死人财，这些人身上有一股子土腥味，而且和尸体常年接触，身上都有一股死气和腐朽味道。

　　果然，烟行波这话一问出，这两个人齐齐僵硬了一瞬，脸上面上撑起的笑容都有一瞬间停滞，不知道烟行波问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于是支支吾吾半晌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实这两个人也不全是盗墓贼，只不过也做了盗墓贼的勾当，他们不仅盗墓，如果盗墓看见地是年轻的姑娘，如果墓主人下葬不久，尸体还算鲜活的话，他们也会把这些年轻姑娘的尸体贩卖给越州那边的富人家。

　　只不过这些话都不能对烟行波讲的，要不然这女鬼知道他们挖了她的坟不仅是要偷她的陪葬品，就连她的尸体都不放过，估计要发怒不成。

　　于是两个人支支吾吾，眼珠子不停转动，想要编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青年瘦子眼中含泪，面皮还在抖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是悲伤，最终忍不住出了声。

　　“我们兄弟二人其实是穷困潦倒，家中人实在是吃不上饭了，机缘巧合之下看见女侠出葬时的排场，我们兄弟二人心想借一两件回去，以后等有钱了再返还女侠，想不到这第一次干这遭天谴的事就被女侠抓到了，也是老天爷不让我们兄弟二人走入歧途。”

　　烟行波若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我抓了你们还算是做了好事。”

　　兄弟两个敢怒不敢言，只能弱弱点头。

　　正当他们以为烟行波相信了他们的话时，烟行波的声音却突然有些阴沉了下来，“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在骗我呢？”

　　伴随着这句话一出口，两人还未来得及抬头，就感觉自己身上一痛，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眼前一片模糊，有液体从额头上流了下来，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然后他们就闻到了血腥味道，温热的液体从他们的脸上滑落下来，滴在土地上。

　　烟行波重新坐在了棺材上，看着两个绑在树上一脸难以置信的男人笑眯眯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特别是男人。”

　　这下再是反射弧长，两人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女鬼不是个善茬，是个面慈心硬的笑面虎。

　　而烟行波却很开心，她喜欢看这些人难以置信，仿佛那种希望破碎时的神情，让她很是享受，于是坐在黑漆棺木上，摇晃着腿，晃悠着手中的火把，哼起了小曲。

　　她托着下巴，看着远处暗沉的夜，渐渐地就有些无聊了，忍不住轻轻地踢了一下棺木，隔空操控着枯木头，时不时地戳一下那两个人，下手一点也不轻。

　　同时想到，谢青山已经去了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果然，男人说话都是不算数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烟行波的眉眼渐渐阴沉了下去，夜风把放在棺木上的符纸吹地发出嚓嚓嚓的声音，让烟行波心中也烦躁了几分。

　　她跳下了棺材，正要去寻人，幸好之前她长了心眼留了后手，在谢青山身上留了一点小东西，不过她才落地，就听见了夜风中传来的声音，然后有一小束火光渐渐靠近了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