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两言三拍

39、第六章

　　她已经很久没吃肉了，一听就忍不住口水泛滥起来，感觉自己肚子都叫了起来。

　　有时候身为鬼物，她们的欲望也会被无限放大，没有了人身的限制，很容易因为这种无限放大的欲望而做出恶事。

　　烟行波又咽了一口口水，才把目光收了回来，落在谢青山的身上，不再理会谢宇的叽叽咕咕。

　　谢青山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烟行波，抿了抿唇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接着赶路吧。”

　　烟行波乖巧地点了点头。

　　谢宇看了一眼破旧的驿站，此处估计已经好多年没修缮过了，朝代已近末年，天下不安，百姓食不果腹，流民逃窜，祟物横行，恐怕是战争将起。

　　他想到下山之前听师父对师兄说过的话，情绪难得地低沉下来，也跟着乖巧地点了点头。

　　现在还是尽快和师姐他们汇合为好。

　　于是，他们两人一鬼继续赶路，到了快要天黑时就看见了火光。

　　烟行波老远就看见了，不过比起谢宇的开心，她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边阴气如此之甚，怎么还有生人住在这边。

　　谢青山也有些惊讶，此处僻静，距离驿站已经有一些距离，而且远处灯火并不明亮，只是在夜风中若隐若现，他觉得不对，可是谢宇已经开心地跑了过去。

　　他只好对着身旁的烟行波说了一句，“行波姑娘，还请待在我身旁，不要乱走。”

　　烟行波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一点也看不出害怕的模样。

　　这一路，谢青山也算看出来了身侧这个女孩子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对什么都好奇，就像是一直待在深闺中，因此，他时常都觉得自己的怀疑错了。

　　这么一个小姑娘实在是不怎么像鬼物或者说是妖邪之物。

　　眼见着谢宇要走远了，他们赶紧跟了上去。

　　只听见一声惊慌的叫声，然后便听见了谢宇的一声吼叫。

　　“别跑！”

　　烟行波他们赶到时，只看见倒在地上不停哀嚎的一个中年男人，另一边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瘦子似乎晕了过去，火把都掉落在地上，燃烧着，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谢宇似乎追着什么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具棺材已经被刨出了大半，露出黑漆漆的棺身，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诡谲的油光，特别是上面的几根钉子似乎有冷光闪过。

　　烟行波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这里应该是一处坟岗，有些坟头都旧了，上面竖立的木头碑也腐烂了倾斜在了一旁，上面长满了一些灌木丛和小树。

　　这一处坟头显然还是新的，土色都没怎么变化，用的石碑，棺材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纸钱和烧完的灰烬。

　　这几个人是在挖坟啊。

　　烟行波意识到。

　　好家伙。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直接打死人的注意，这棺材里的人都不知道有没有过头七呢，这几个人就敢来挖这坟头的棺木，也不怕棺木中的主人直接领着这几个人去了黄泉。

　　谢青山也看见了追着人消失在了夜色中的谢宇，他眉头皱了一下，正准备动身，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侧正在四处打量的小姑娘。

　　这里明显是一处村子的坟地，他们脚底下还有一具棺材，可烟行波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是兴致勃勃的好奇看来看去，一双眼睛明亮极了。

　　谢青山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怕这么一个小姑娘看见这样阴森的场景会吓得哭出来，沉思一秒后，他看了一眼远处，几乎要看不清谢宇背影了，才有些迟疑地说道：

　　“行波姑娘，可否在此处等候片刻？我去把谢宇找回来。”

　　“他一个人追着人离开可能会有危险。”

　　烟行波听到这句话，目光从地上已经被忽然出现的一人一鬼吓昏过去的人身上收回，转过头看着面前的青年。

　　青年身姿挺拔，站在她的面前能挡住她的大半个身影，于是也就挡住了来自她前方的所有光线，那个掉落在地上的火把的火光越来越暗。

　　夜空中似乎有不知名的鸟在鸣叫，凄凉的声音穿透了暗沉的夜幕。

　　夜似乎过于凉了。

　　烟行波看着青年面如冠玉的一张脸，目光落在对方俊雅的眉眼上。

　　那一双眉眼笼罩在一层看不太清的夜色中似乎少了一些什么，好像是薄凉，也好像是看着她时的专注，多了一份公子没有的正气。

　　公子从来不会这么对她的，不会放她一个人在这样深的夜待着的，公子一定会以一种再不过隐晦的方式缠着她。

　　可是，公子最后也没有回来找她。

　　她看着面前青年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眉眼突然笑了笑，声音甜甜，“道长，你会回来的吧？”

　　谢青山不明白烟行波为何这样问，觉得有些奇怪，却也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行波姑娘在这里等候片刻就好，我很快回来。”

　　行波说了一句：“可我有点冷呀，而且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谢青山于是又踟蹰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已经晕过去的人。

　　这两人一看就是盗墓贼，这种人都是下九流的人，把烟行波一个小姑娘放在这里明显就不太安全。

　　于是，他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夜色，犹豫了一下，才正色道，“那姑娘跟我一起去？”虽然带着这么一个小姑娘，麻烦了一些，可小姑娘也说的对，这么晚了，把人家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太安全。

　　看着青年眉眼间认真的神色，烟行波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她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情绪，眉眼间的情绪瞬间没了，浅淡下来。

　　说了一句，“算了吧。”

　　“道长你去找小道长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便好。”

　　谢青山看了已经垂下眼帘看着在地上点来点去的脚尖的小姑娘，犹豫了片刻，还是找了绳子把地上的两个盗墓贼捆绑在一棵树上，又看了一眼四周，怕有鬼物作祟，于是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符咒递给烟行波。

　　“这是驱鬼的符咒，是用我的指血所制，能驱赶祟物，姑娘带在身上，可鬼邪不侵。”

　　阳气是挺足的，都还没有触碰，烟行波都能感觉到那黄色符咒上散出的不舒服气息。

　　她下意识地远离了一些，指了一下不远处的黑色棺材，让对方把符咒放在上面。

　　谢青山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听从烟行波的话把几张符咒放在了棺木上，用石头压好，把地面上快要熄灭的火把捡了起来递给烟行波，然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烟行波几句就准备离开。

　　烟行波看着谢青山走远了几步，她动了动脚，突然心中猛烈地觉得不舒服起来，这是过往的记忆造成的心理挫伤，她对着夜幕喊了一声，“道长。”

　　谢青山恍然转身。

　　今夜没有月亮，青年的面容在黑夜中不太清楚，可在烟行波眼中却是明亮如月。

　　她看着那人，突然问道，“道长，你叫什么名字？”

　　一路相伴，她知道了谢宇的名字，可从来没有听过谢宇叫他的名字，这人倔强，又问不出来，烟行波只好放弃了，可此时，她急切地想要知道。

　　青年愣了一下，雪色的发带被夜风吹得飘扬起来，他似乎沉默片刻，才说，“从谢姓，名青山。”

　　他见青山的青山。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那个青山。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烟行波反应，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再不追，等下就看不见谢宇的人影了。

　　周围又重新安静下来。

　　烟行波的心情却不太好，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再次抛弃了，其实她可以缠着谢青山要一起跟上去，可是不知道为何，她就是不想做出这个举动，乘黄说过她这样的行为就是作天作地。

　　也许吧。

　　但是才作天作地完的烟行波心情并不是很好，她晃了晃手中的火棍子，火光明明灭灭地照射在她的脸上。

　　她看了一眼周围，手掐了一个法术，把棺材上的符咒扫到另一个干净的位置，然后自己撩起裙摆坐在了黑木棺材上，上面应该抹了桐油，摸起来很光滑，华丽的裙摆顺着漆黑的棺木边缘滑落下去，像是海边涌起的波涛，也像是春日里灿烂不绝的花海。

　　烟行波踢了踢脚，等的无聊了，就哼起了小曲，她之前一直被困在院子里出不去，看见话本子上写道好多人都喜欢去听戏曲儿，于是也很好奇，恨不得能出去进城在楼里也逛一圈，听一次戏曲。

　　乘黄那时见她实在是渴望，于是就在一天夜里从一个楼里掳了一个漂亮的小青衣，扔在院子里，让小青衣给她唱一曲。

　　那时烟行波穿着一身华丽的罗裙，坐在摇晃的秋千上，风一吹，能看见她脚上的绣花鞋，上面金丝银线闪过，露出上面精致的花纹。

　　小青衣被吓得不清，说话都结巴起来，更何况唱曲，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眼泪汪汪下一秒似乎就要哭出来了，也不敢抬头去看她，只低着头哭哭凄凄。

　　实在是可人。

　　烟行波看对方年龄实在是小，长的又可爱，也不好意思把对方吓着了，只让乘黄把对方送回去，别吓着人了。

　　可不想，她出了声，那个小青衣反而没那么害怕了，甚至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愣在了原地，一张脸迅速地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也不肯走了，对上烟行波看过去的眼睛，那小青衣竟然羞涩地笑了一下，结结巴巴询问：

　　“姑娘，捉我、来只是、是为了让奴家唱曲吗？”

　　烟行波脚尖点了一下地面，整个人飞扬起来，罗裙的裙摆被等吹起，就像一朵盛开的话。

　　她的脸靠在一侧的绳索上，笑了笑，声音清扬，“是啊，小郎君，你长的好看，唱起曲来也一定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