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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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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凝玉从侧面偷看霍重光。
这人生得着实好看。
虽然不过十八,但已经是成年人模样了,棱角分明,线条流畅,英气十足。
和她所在时代流行的审美不同,颇具男子气概。
海凝玉心中一动,然而她只当是受原主影响,很快放下。
春梅铺好宣纸,海凝玉一笔一画地勾画出两个字,字迹清丽,却又有力贯穿其中。
再看旁边霍重光,眉头紧锁,满脸疑惑。
众者,多也。筹,有谋划、计策之意。
这两个字都不难理解,然而加在一起,她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霍重光纳闷了,难道是他读书太少?
霍家家训,为人立世当谦虚,霍重光也不是傲气的人,片刻后,他决定虚心求教。
“……海姑娘,敢问这是什么意思?”
海凝玉心中偷笑,只觉得眼前英气十足的少年将军有些笨拙。
按照理法来说,霍重光应该叫她娘子,但他却怎么也叫不出口,十分刻意地将那两个字略去。
不过也好。
海凝玉原本就打算了却原主夙愿后,一走了之,不想与霍重光过多接触。
——其实她现在就可以走,但是她没有。
一来是这具身体还需要将养一段时间,二来则是,她答应原主帮忙,作为使用这具身体的代价。
海凝玉再次看向霍重光。
这两个字都不难理解,但是,霍重光知道就怪了。
因为这个词,根本就不出自汉语,它是一个英语单词crowdfunding的翻译,意思是大众筹资。
海凝玉也不纠结,在纸上涂涂画画,给霍重光解释意思。
在海凝玉的时代,众筹是一个很常见的事情,是缺乏资金的人,通过说服大众,吸引投资的方法,在事情做成后也会给予支持者相应的回报。
海凝玉在医院工作,很多人看不起病,就会选择在平台上向陌生人大众筹措资金,用得到的钱继续治病。不过,这种性质的众筹往往变了味道,更像是募捐。很多人明明很有钱,却借着生病的名号骗更多钱。
这种行为她十分瞧不起。
——在穿越来这里之前,她就是因为曝光了一个惹不起的人,遭到报复,才来到此处。
最开始霍重光眉毛微皱,很明显是没听懂,海凝玉不急,也不纠结概念,索性给他举了几个例子,霍重光的眉毛,肉眼可见地舒展开了。
霍重光虽然读书不多,但是悟性很高,一点就通,海凝玉有种遇见好学生的欣慰。
“要不休息一会儿吧?”海凝玉道。
虽然她还不累,但总要留时间给霍重光消化。
她不是性格急躁的人,反而她十分有耐心。
更何况,讲了这么多,她相信霍重光的悟性,有能力推演至现在的情况。
海凝玉在榻上小憩,休息片刻,又起身去看霍重光。
这才多久,那人刚舒展开的眉毛又死死揪在一起了。
“将军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海凝玉摊手坦然道。
霍重光不叫她娘子,她自然不必称他是丈夫。
霍重光道:“依海姑娘之间,这众筹的关键之处在于群众对于支持者的信任。”
海凝玉点头。
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霍家世代忠良,当年霍老爷子在的时候,霍家如日中天。
虽然后来霍老爷子去了,他大儿子霍重武不似父亲英武,接连几场败仗,导致霍家在朝堂上的声望迅速衰减,但霍家在民间声望不改,哪怕是不识字的农民都会举起大拇指。
就凭霍家这样的声望,去承诺百姓战胜之后,给他们一些福利,海凝玉不信会筹不到粮。
谁知霍重光却摇了摇头。
“为何?”海凝玉问道。
“你可知道周启?”霍重光道。
海凝玉摇摇头,原主记忆里没有周启这人。
“周启是凉州曾经的守军军官。”
海凝玉豁然,她是没听过周启,但是她知道周家。当今朝堂之上,手握兵权的有三家将军。
其中最大的是霍重光的本家霍家,紧随其后的就是周启所在的周家。
与霍家世代忠良不同,周家是因在皇位之争中,站对了位,才被重用的。
霍家是名门传袭,周家呢?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发户,还是书读的不多,没什么文化那种。
霍重光话不多,但简单勾勒几句后,海凝玉就看懂了现在的局势。
霍家在朝廷的声望很好,不过凉州是个意外,他们在凉州不得民心。而这一切都是拖了前任守军周启的福。
周启对百姓不好,甚至抢掠民脂民膏,虽然后来霍重光严令禁止此类行为发生,然而百姓对朝廷的不信任,早就如此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改变的。
“那个周启后来怎么了?”海凝玉问道。
这问题跳脱,问得没头没尾,霍重光有懵,却还是如实答道:“没怎么,调回京里升官了。”
“凉州的百姓知道吗?”
霍重光摇摇头。
海凝玉唇角一勾,道:“我们可以让他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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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凉州城中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在百姓间广为流传。
城东一村妇五岁小童重病,因城中阻隔已久,无药可医,村妇只得寄希望于求神拜佛,去观音庙上香祈祷,求亲子痊愈。
这观音庙废弃已久,本应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然而村妇走进庙中,却发现其中焕然一新,祥云笼罩似入仙境。
村妇心中惊讶,想四处查看,却又心中不安,恐惊扰了神仙。她跪下三拜九叩,求菩萨保佑儿子的病早日痊愈。
然而拜到最后一下的时候,却听见一声啜泣。
那声的源头很高,如同发自头顶的观音像中一般。村妇心想,神仙哪是凡人能见的呢?
她不敢抬头,跪了一会儿,那啜泣没有在响起,她试探着起身,这时,一阵凉风骤起,自背后挂过,身后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唯霍可救凉。”
村妇呆了,立刻回头,却只看见飘然白衣在空气中留下的残影,再回头看那观音像眼中流出一行清泪,手中的净瓶也被泪水打湿,似乎悲悯凉州的命运。
村妇心中有敬畏也有疑惑,她懵懵地回到了家,还没开门就有一人扑到她怀里,村妇低头一看,竟是那五岁的小童。
小童说:方才有位白衣姐姐来,把我的病治好了。
村妇问儿子那姐姐长什么样子,小童只说看不清长相,只记得手里拿了一个细长的白瓶。
村妇大惊,这不正是那观音大仙手中的净瓶吗?
再细问观音娘娘说了什么,小童只是摇头,村妇以为问不出什么了,拉着儿子回屋,小童一张手,村妇却看见一个字:“霍。”
她再想起之前那句,唯霍可救凉,瞬间懂了意思。
这是菩萨显灵,唯有霍家才能救凉州啊。
虽然城中百姓都说胡人来了,日子还是一样过,然而这话她一直很怀疑。
她的夫君就是因为和胡人做生意,没有谈拢,被打了一顿才一命归西。
现在,既然菩萨都说了,意思肯定是这胡人不可信啊。
于是她赶紧把这事跟别人一讲,最开始那些人还不信,然而他们跑到那观音庙里一看,发现整面墙上都是用朱砂写成的“胡人屠城。”那观音留下两行眼泪,却不是清泪,而是血泪。
众人惊了,一时间胡人屠城,唯有霍家能救凉州,在百姓之间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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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北将军府的别院内。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边的红霞烧成一片,如同鲜血染就的一般。与京中的风光不同,凉州所见所感都是苍茫而有力的。
霍重光正在和海凝玉下棋,霍重光落下最后一子,将海凝玉杀得片甲不留。
“不玩了。”海凝玉将棋盘上一推,黑子四散着跌落。
她有些气急败坏,霍重光则是无奈。
他耐心地将掉在地上的棋子一颗颗捡回棋篓。
他不擅长下棋,但多年从军打仗的经验,还是让他对此有天生的敏感。
他搞不懂为什么海凝玉能连输这么多盘。
眼前这人明明能想出那样的计谋,怎么也不会是个完全没有心机算计的人吧?
他甚至怀疑过海凝玉嫁给他也是有所图的谋划。
然而她的棋术……真的是意外地差呢。
“确实不该玩了。”霍重光道。
刚才他在城中布置的线人来报,“胡将屠城,唯霍救梁”已经大肆宣扬开了。按照他们的计划,下一步就是该收网了。
是时候该实行最关键的步骤,筹粮了。
海凝玉却道:“不急。”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什么?”
海凝玉一招手。
在春梅的引导下,几名小厮将一个女人推入,啪嗒一声,她整个人跪倒在两人面前。
“海凝玉,你敢抓我,夫人定让你不得好死!”
那女人也顾不得霍重光在场,开口就骂,噼里啪啦一通,言辞极其难听。
这丫头是海凝玉的陪嫁丫鬟,绿枝。
这关键之时,海凝玉莫不是要他来惩治个不听话的陪嫁丫鬟?
前朝不谈后宫,更何况此时战事要紧,哪有空处理这女人家家长里短的小事?
霍重光皱眉,还没等他说话,海凝玉先开了口。
海凝玉说道:“此女是此战胜利的关键。”
霍重光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