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至死不渝的羁绊》齐落秋

3、第 3 章

　　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夜晚总是比白天更静一些，也更寂寞，他曾经在无数个夜里回忆自己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候，想爸爸妈妈，想止水，想佐助，虽然最后总会以一片血色做终，痛得不能自己。强迫自己一遍一遍回忆那些细节，以此提醒自己的罪孽，因为如果连他也不记得，那么世上就没人记得了。他总是该承受这些的，这是他的罪。
　　思绪一时有些恍惚，或许潜意识里认定一切已经结束，或许是身体变得迟钝，他的警觉感越来越差。
　　可是这样灼热的视线是无法忽略的：“佐助。”
　　“哥哥。”佐助回应道：“你要吃点东西吗？还是继续睡？”
　　“……嗯，”抛去所谓的真相，他就只是与弟弟八年不曾好好相处的哥哥：“继续睡。”
　　似乎比起一见面就开打，有机会就冷嘲热讽，这种相处模式更让人难以招架。
　　“好。”佐助起身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又重新坐回来，甚至顺手将被子往上盖了盖：“晚安。”
　　“……”鼬忍了忍，还是问道：“你不去睡？”
　　“我等一下就去，你先……”然后反映过来似的：“我在这你睡不着？抱歉我忘了，那我现在就走。”
　　“佐助！”鼬脱口而出：“你……我……”然后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听见佐助轻轻笑了一下：“晚安，哥哥。”

　　佐助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鼬，他已经虚弱到无法分辨自己的存在了，他快死了。
　　而他无能为力。
　　刻意隐藏起气息，完美的隐匿自己。他安静的看着他。
　　他的哥哥是完美的。他总是在仰望，在追逐。
　　后来，他要打败他，要杀了他。
　　最后，真相轰然降临，在他死后。
　　他终于比他强了，这个目标终于达成了，可是有什么用呢？都是假的。
　　爱是假的，恨是假的，都是假的。他爱的村子是元凶，他恨的人用生命在为他铺路，他以为的都是错的，他坚持的都是虚妄。
　　——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杀了最爱自己的人。
　　一开始，痛恨自己的弱小，要他承受一切；后来，他想，要是他还活着就好了，他会对他很好很好；再然后，他后悔没有早点知道一切，如果自己聪明一点，他就不会这样悲惨的死去；最后，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在他死前给他一个拥抱，叫他一句‘哥哥’——连这都是奢望罢了。
　　他活着——这是连做梦都不会发生的事情。
　　可连这梦，都是偷来的。

　　鼬是一个强大的人，这种强大不仅指他的武力或者智慧，更体现在他的心性。面对骤然失去大半力量且双目近乎失明的自己，他表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酷。
　　因为之前疏于治疗，他的伤口还没有恢复，新伤旧伤，明的暗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乍看之□□无完肤触目惊心。佐助沉默的给他涂药，鼻尖总是萦绕着散之不去的血腥味。
　　挖去那些腐烂的肉，将药粉直接按在深可见骨创口上，旁观者都能感受到那种蚀骨的疼。
　　忍者，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感觉，他们只是擅长隐忍，风吹草动都能清晰判断的体表，身体甚至比普通人更敏感。他们习惯及时治疗，一方面是为了尽早恢复最佳状态，另一方面是为了缓解疼痛。对忍者来说，痛感是加倍的，越是高级敏锐的忍者，痛感越强烈。
　　香磷很少看到这种程度的伤口，它不仅受伤程度深，而且时间也太久了，主人似乎根本没有好好治疗，甚至药物都没用，放任这种溃烂继续恶化。
　　“呃——你哥哥……”其实是想问，他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佐助涂药的手一顿，歪头看了面无表情的鼬一眼，用力扎紧手里的绷带，同样面无表情道：“他坚强。”
　　香磷：“……”
　　眼尖的看到宇智波鼬的手握了一握。
　　“我是来叫你们吃饭的。”
　　“好，知道了。”
　　“我给你……”
　　“我自己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佐助看了看鼬，抿抿唇，点头：“好。”

　　屋里只有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低头默默吃。
　　饭菜很细心的放在他这侧右手边，其实完全没必要，就算他身体半残，眼睛也看不到，可他是宇智波鼬。
　　这顿饭吃的格外漫长，两个人似乎都有意等对方开口。
　　终于，佐助叹息着笑了：“你总是能赢的，哥哥。”
　　“你什么时候回去？”鼬问道。
　　“回去？”佐助重复这个词：“回哪里去？木叶？”在它让我哥哥杀了父亲母亲后？在我杀死我哥哥后？
　　“……”鼬沉默半晌，低声道：“佐助，这是我的选择，我的罪，不是你的。”
　　佐助深深吸口气，压制住某种几欲喷薄的情绪，声音暗哑：“很好，那么，这也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一次蔓延，这个屋子似乎格外狭小晦涩，令人压抑。
　　——为什么我们会变得如此这般？
　　——只怪时光匆忙，命运无常。

　　鼬的身体在佐助的精心照料下，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对，就是字面意思，精，心，照，料。
　　佐助包揽了关于鼬的一切，包含但不限于，上药，包扎，盖被，帮他穿衣服，看他吃饭，看他睡觉。
　　这种精细甚至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那天，只是因为鼬早起，佐助醒来没看到他——对，他一直在他哥哥房间里蹭觉——就疯了一样，最后鼬进门的时候，佐助飞身将手里剑抵在他脖颈处，眼睛不自觉的浮现出万花筒写轮眼，猩红色的图案飞速转动，神情狂乱哑声质问‘你去哪了？你还想去哪？’
　　鼬似乎也有点被惊到：“我就出门看……走一走”鼬放下准备攻击的手，犹豫着将它放在佐助肩上：“佐助。”
　　佐助像是突然惊醒一样，将手弹开，急速后退两步，扶着桌子剧烈喘息。
　　“佐助”鼬向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佐助像是怕他一样，迅速离得更远些，目光猛然定在鼬脖子上，那里，刚刚被他刺出的血蜿蜒下来，渐渐凝固。像是被刺到，飞快移开眼，低声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