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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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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砚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停止流动了,整个人如同冻了十几年的冰雕一般,不会活动,不会呼吸。
可是霍远山还在说。
用他那虚无缥缈的语气,“可是他死了啊,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他是一名人民警察,他死在一场意外事故了,在他25岁的时候。
“他们说你和他很像,我却从来都不这么觉得。”
“你和他根本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许彻聪明,成绩永远是第一名。他不会和混混打架,不会说脏话,他甚至还弹得一手好琴。”
“而你,和他一比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就像他鞋子上的一滩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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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本的轨道。
许砚不能再去警校了。
他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霍远山,自然也都是霍远山说了算。
现在除了霍家,他哪也不能去,霍家外面守着不下十个保镖。
霍远山给他请了家教,还请了一位钢琴老师。许砚直想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咳得惊天动地的。
他捂着心脏,好像在捂一个漏风的洞。
许先生不愿意配合。请来的老师为难的说。
霍远山脸色难看,已经连着好几天在办公室发了老大的火,搞得公司里的人个个都战战兢兢都。
“这老板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员工吐槽道。
晚上回了家。
王叔低垂着眉汇报:“许先生还是不肯吃饭。”
他一下心头火起,让人把房门直接撞开,许砚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就像没了生息。
他呼吸一窒,王叔过去一摸,说:“发高烧了。”
“在这发什么呆!还不去请医生来!”他又吼道。
烧了40℃,简直可以说是在死亡线上溜达了一圈。霍远山一肚子气,对着一个昏迷的人又没办法发泄,只能对着墙锤了一拳。
“先生!”王叔赶忙叫人帮他包扎。
一直昏睡了整整一天,许砚才睁开眼睛。昏睡了一天的脑子还没回复清醒,看到病床前的人下意识说道:“霍远山,你的脸好黑啊。”
刚说完脑子就清醒过来,脸色瞬间恢复了淡漠。
霍远山望着他,神色看不出喜怒:“你是在以这种方式向我抗议”
许砚垂下眼睫,看起来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变得十分黯淡,“你也说了,我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所以你要我学那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哪怕你把那些都学会了,你也连他一片一角都比不上。”霍远山残忍说到。
许砚右手颤抖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他白着脸:“所以你只是想报复我,折腾我。”
“没错,我早该在把你当回霍家的时候就折磨你,让你过了一年多的好日子,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最后悔的事。”
他转动着轮椅,来到许砚面前,“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许彻,梦到他问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为什么让你每天都那么开心。”
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能短暂的工作了,他笑道:“那可真对不起了,以后的每一天每一秒我都会很快乐,而他只能躺在冰冷的地里发霉。”
“啪——”许砚被打得偏了头。
“我保证,今天是你开心的最后一天。”他转身离开,“所以,你就尽情笑吧,趁着最后的时间。”
许砚看着他的背影,嘴角试图向上勾,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你赢了。
–
许砚在医院挂了两天吊针,第三天温度逐渐恢复正常之后便被接回了霍家。
他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把家教说的话当耳旁风。
他又恢复到了他十七岁的样子,他妈去世的第一年。叛逆、愚笨、低贱、不服管教,这才是他,这才是许砚。
“你以为我没办法治得了你了?”霍远山表情阴冷。
许砚最讨厌牛奶和蛋糕。
许砚最害怕没有人的黑屋子。
许砚害怕海浪的声音。
…
霍远山每说一句,许砚的脸就白一分,“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看着他,眼底有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乞求。
霍远山没理他,只吩咐李叔,“如果他再不听话,以后他的一日三餐只能吃牛奶和蛋糕。”
李叔点点头。
“霍远山,”他抬起头,说:“我恨你。”嘴里说着刻骨铭心的话语,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霍远山背影一顿,没有回头。
“这几天情况怎么样?”霍远山问那头的王叔。
“按照您说的治了他几天之后,现在已经开始正常学习了。”
“他还闹脾气吗?”
王叔思索了一番许砚的表现,摇了摇头,才想起电话那头的霍远山看不见,忙说:“已经不闹了。”
挂掉电话,霍远山看着桌上的文件没由来一分火气,“这份策划案谁写的!写的什么东西!叫他拿回去重写!”
助理小声应了句“是”。
端了杯咖啡放在桌上,助理小心翼翼说道:“霍总,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霍远山摆了摆手,助理也不敢再劝。
在公司忙活了半个月,霍远山才让人送他回了霍家。
花园长椅上坐着个人,穿着白色的卫衣,几乎要和白色的椅子融为一体了。
霍远山抬手,轮椅停了下来。
许砚消瘦下来后和许彻更像了,白色的卫衣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许彻体型瘦削一些,人也文秀内敛,不像许砚那么有活力。
许砚看着园丁浇花,阳光折射在喷射的水柱上,闪着五彩斑斓的光。一道人影出现在他眼前,他眼神却毫无波动。
“许砚。”他叫道。
许砚慢吞吞看了他一眼,往日眼里的星星只剩下平静的湖面。
“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跑到水里玩。”
许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抠着手心不说话。
“走,我带你出去走走,顺便检验一下你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霍远山不容置疑道。
坐在车上,许砚全程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说话。霍远山偏头看着他耳边的碎发,想起之前有女佣笑他头发长了更像二哈了。
故而许砚总是头发稍微长了一点就嚷嚷着要去剪。
“头发长了,该剪了。”手指还没触碰到,便被人偏头躲开了,他脸色沉了下去。
“许彻的头发就是长的。”许砚慢悠悠回了一句。
霍远山被气笑了,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拽到眼前,“我要的不是一个外表像许彻的傀儡,”他缓缓说,“我要的是一个从内到外都是许彻的许彻。”
许砚心底一凉,大声反驳:“我是许砚!你看清楚!我绝对、绝对不可能成为许彻!”
霍远山眯着眼睛,“你很快就不是了。”
许砚被包裹在宽大衣服下的身躯不自然地发着抖,面上却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看得霍远山心里窝火,便借题发挥道:“你穿的谁的衣服?明显大了一号!”
许砚连话都懒得说了。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是一家高级餐厅。之前霍远山也带着他来过不少次。
服务员像以往一样准备熟带着他们上固定的包厢,霍远山却拒绝道:“就坐在大厅吧。”
选了一桌临窗的桌子。
服务员上菜速度很快,都是以往他们常点的。霍远山把虾往他面前移,“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
许砚低着头夹了一只虾,以前他一次可以吃两份虾,这次吃了半小时也不过吃了两三只。
霍远山脸色有点难看,觉得他在对自己使性子。
正好此时在演奏的乐者停下休息,他便一脸兴味地指着台上的钢琴说:“你去弹一曲,让我看看你最近的学习成果。”
许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扯:“好啊。”
客人们看到一个年轻帅哥上台演奏,纷纷鼓起掌来。
许砚端坐在钢琴面前,霍远山都有点恍惚,一时间觉得这个人根本不是许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