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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番外五 玫瑰花蕾 ...

  •   “听说你最近跟一个男明星搞在一起?”
      阮秋季停下筷子看坐在对面的父亲,对方吃饭时也坐得挺直,语气不咸不淡,仿佛他嘴里说的事并不多么重要。毕竟是关心则乱,阮秋季顿了一下之后,表情立刻恢复平静,自顾自夹菜。
      看他没话说,阮振荣又说了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果然说到最后,旁及侧击问他什么时候结婚。阮秋季已经三十四岁,早就到了结婚的年龄,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基本早就成家立业,等着喝他的喜酒。恋爱是恋爱,结婚是结婚,圈里人都心照不宣,越是结了婚的男人反而越在外面玩得凶,因为玩起来刺激。
      阮振荣就是这个意思,他只有阮秋季一个儿子,阮秋季私下里玩归玩,婚还是要结的,从前阮秋季也从没让他失望,至少没闹出郑昆玉那种事。女朋友一直说阮秋季像他,有一次看照片,还说他们父子眉眼最像,脾性也像。
      其实阮振荣听她这么说有点疑心,因为女朋友年轻,又是阮秋季的大学同学,年轻时吃过一些苦。毕业之后她来北京旅游,阮秋季做东请她,没想到一来二去阮振荣对她上了心。阮振荣的妻子刚死一年,他不能够结婚,但还是把蒋天薇留在身边做半个女主人。
      阮振荣一直希望儿子来给自己做事,也一直想让他念政法大学,但阮秋季不顾全家反对一个人跑去了瑞士读商科,阮振荣停了他的生活费,阮秋季愣是一声没吭,自己把学位读了下来。毕业之后出了这一档子事,阮秋季跟阮振荣的关系更是跌到冰点,阮秋季跟父亲大吵了一架。
      父子俩吵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阮振荣一气之下把阮秋季赶出了家门。蒋天薇在书房外听到了一两句,阮秋季说阮振荣不知羞耻,无能无德。她跟阮秋季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阮秋季对她也没有意,但在那之后,阮秋季再也没正眼看过她,就算后来阮秋季跟阮振荣父子关系缓和,阮秋季定期回家应卯,两个人也很少说话。
      阮振荣知道阮秋季跟一个男明星同居,不舒服了很久,蒋天薇半开玩笑地说他们父子是一模一样的拈花惹草,风流成性,儿子都是跟老子学的。阮振荣对她疑心,疑心之后又觉得自己不该吃儿子的醋。
      只是图新鲜也就罢了,但这一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阮秋季反而老实起来,更没看到他跟那个男明星分手,阮振荣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知道阮秋季上了心,可这时发现已经晚了。
      阮秋季的回答是:“你想要我结婚,我可以向男朋友求婚。”
      男朋友,他还真敢说,不怕把自己老子气死。坐在一旁的蒋天薇瞅一眼阮振荣,似乎已经预见到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按住阮振荣的手让他别生气,但阮振荣捺下筷子,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他怒极反笑,道:“你试试?”
      阮振荣还没多说什么,阮秋季看破他的心思,道:“如果他出什么事,你也一样。”
      蒋天薇无话可说,也不指望自己按得住阮振荣了,松开手看他们父子相争。阮振荣盛怒之下拿起手边的茶盏,朝长桌对面的阮秋季掷过去,阮秋季没有躲避,茶盏扔得歪了一下,只砸到他的额角,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阮振荣让他滚。
      茶水还是烫的,阮秋季蹙了下眉,拿起餐巾擦干净身前的茶叶,也没有上楼换衣服,搁下筷子就走了。

      阮秋季自己开车,腾不出手拿手机,回到家换了衣服,这才看到祁白露给他发的消息。祁白露在大连拍戏,圣诞节剧组不放假,于是两人没空见面。北京这边正是夕阳西下,冬景萧瑟,大连那边却下了很大的雪。一下雪,剧组不用人造雪了,立马赶着拍外景,祁白露拍给他看,其实就是一片白茫茫的树,一片白茫茫的街,剧组工作人员穿着厚羽绒服走来走去,像一群肥嘟嘟的企鹅,祁白露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在镜头下比耶。
      看完雪景觉得不过瘾,又给他看自己踩在雪里的厚靴子,雪被踩得咯吱响,还有看喝了一半冻成冰块的奶茶,晃起来沙沙响。以前阮秋季都没发现他这么有分享欲,真的在一起之后才发现祁白露其实很黏人。
      祁白露给他看自己掌心里捏着的雪团,雪团子被捏来捏去,玩得很快乐,纤长手指像透明的小萝卜干。
      阮秋季一直没听到他说话,心却慢慢安定下来,打字问:“什么时候收工?”
      “还有一个小时。”
      发过来的是语音,估计祁白露手冷,不乐意打字。
      祁白露只拍雪景不拍他自己,连点福利都不给,一个小时这么难捱,阮秋季等不下去,转而给程文辉发消息。程文辉一看他找自己就知道了阮秋季要干嘛了,哆嗦着手打开摄像头,欲哭无泪给他现场直播。
      程文辉拍了一会儿,阮秋季让他手别抖,又过了一会儿,阮秋季让他站得近点,程文辉手冻得要死,终于忍无可忍,在祁白露休息时对他使眼色,示意他自己正被老板压榨欺负。祁白露看他拍自己,以为他在拍花絮,却是笑了一下,然后躲在旁边的男人身后悄悄挡住自己,装作没看见镜头。
      合作演员看他藏在自己身边,对他笑着说了句什么。
      程文辉表情僵住,只听“叮”的一声,阮秋季把视频聊天挂了。
      紧接着阮秋季给他发了一个问号。

      程文辉发过来一串解释,阮秋季没有再打过去,因为蒋天薇主动来找他,说自己就在门外。蒋天薇知道他的地址并不奇怪,阮秋季想了想,放下手机开了门。两个人虽是旧日同学,但今日再见却半分情谊也无。
      蒋天薇见他开门,不过落落大方一笑,阮秋季没有笑,也没有请她进去,淡淡道:“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谁说我要管了?”
      “那你来做什么?”
      蒋天薇看着他的眼睛,道:“就算是为了你自己好,为了白露好,你也不该这么对你父亲。”
      她这样亲昵地叫祁白露的名字,仿佛是为了表示自己什么都知道,阮秋季道:“别拿你那套心思来揣测我。”
      “你是真的不怕。不怕你的小男朋友知道你过去的事?”阮秋季不动声色地瞧着她,蒋天薇道,“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对不对?”
      “我过去的什么事?”阮秋季倒想听一听。
      蒋天薇没有直接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说他以前私生活混乱,说他两面三刀睚眦必报,说他去美国之前掺和过郑昆玉的事,说他跟郑昆玉最初结识就是因为淌了河北的浑水,还是说他不仁不孝,说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真心,说他可怜,说他自私自利。
      阮秋季倒想听一听。
      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了一丁点冷冷的笑意,蒋天薇觉得不舒服,她知道阮秋季看起来有多么温柔,实际上就多么冷血。他这副样子骗了很多人,保不准祁白露也被他骗。
      “那就永远戴着你的面具吧,小心哪天被心上人摘下来。”
      蒋天薇看他好像真的不怕。
      就是因为阮秋季不怕,她反而觉得痛快,觉得他可笑又可怜。一个人若是不怕失去心上人,根本不懂得爱,根本没被爱过,只能用面具示人,除了可怜,她想不出别的词形容,她甚至想哈哈大笑。至少在这方面,蒋天薇是胜过他的。
      “你可以走了。”
      阮秋季帮她开门,等蒋天薇离开,阮秋季沉稳自若的神态慢慢消失。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一点一点踩碎了他的面具。
      真的不怕吗,他跟祁白露在一起不过一年,很多时候他在恍惚中,以为他们在一起已经很久很久,久到连郑昆玉这个人都没存在过,久到他自己的过去也不存在。整个世界就是祁白露与阮秋季之间的两点一线,再没有别的东西存在。
      林悦微曾经私下里对他说,他跟祁白露最大的问题就是两个人很少吵架。他们在一起的过程很艰难,像把两堆碎瓷片小心翼翼粘成一个艺术品,于是在一起之后,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过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摔碎了。
      他想过对他坦诚一切,但是他害怕,一看祁白露微笑的眼睛,他只想留住眼前的、暂时的,哪怕是假的,哪怕如昙花一现。
      原来他最害怕的就是,祁白露看到他卑劣的一面,离开他。

      对于祁白露来说,一个小时过去得非常快,但因为剧组团建吃烧烤,他给阮秋季发消息说自己晚点跟他连麦。这是他们最近开发的异地恋娱乐活动,有时间会连麦一起打小游戏,玩糖豆人,也玩超级兔子人,之前还玩过吃鸡。
      有一次玩到中途,阮秋季在办公室接了个电话,祁白露在草坡上端着枪,无聊地围着他转圈圈,他被秘书叫走签文件,回来看到他们两个都死了,趴在地上头对着头慢慢掉血,一拜天地似的。
      阮秋季问他怎么回事,被人偷袭了吗。祁白露说毒圈来了。阮秋季问他那怎么不先走。祁白露道:“跟你殉情。”
      这个词让阮秋季心中微微一动,祁白露说再来一把。他不知道阮秋季现在想的已经十万八千里,阮秋季忍了一忍才没对祁白露说出口,因为听起来实在太变态了——阮秋季想的是,如果我死了,你也一定要死。
      他无法接受祁白露爱上别人。
      尽管他还不确定,祁白露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他。
      阮秋季一直没回消息,祁白露察觉到了不对劲,拍给他饭店的包厢看,表示自己真的在吃烧烤,包厢里闹哄哄的,有人喝醉了在唱圣诞歌,发音不标准引起众人大笑。良久,阮秋季这才回他一个可爱的表情。
      但是拿着手机的阮秋季脸上并没有一丝笑意。

      今晚的兔子人最后不了了之,祁白露说自己喝多了酒,有点难受,阮秋季让他好好休息。让阮秋季等了自己这么久,祁白露觉得不好意思,而且他隐约察觉到阮秋季今天好像不高兴。
      祁白露问他在干什么,阮秋季回复,看电影。祁白露没回复,不打扰他看,没想到阮秋季接着发过来一张照片,一看就知道是在家庭影院,祁白露看到他拍的是银幕上没穿衣服的自己。
      ……
      其实阮秋季很讨厌他拍床戏,但也还是允许他拍,因为知道是假的。祁白露从来不是因戏生情的人。可是祁白露闭上眼睛吻别人的时候,羞涩甜蜜,心甘情愿,他只能远远望着。
      台词里说,我永远爱你。
      时间倒流。阮秋季把电影后退一点,再一点,又听祁白露说一遍,说两遍,喟叹般的,我永远爱你。
      祁白露很久没跟他见面,正有点想入非非,阮秋季发过来视频请求,暗示得那么明显了,祁白露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全身都脱光,对着镜头□□还是有点难为情,想射的欲望很强烈,但阮秋季不让他射。
      阮秋季问他想不想□□。
      祁白露说想。
      声音经过处理会有点失真,听起来就好像他们都喘得很厉害。祁白露眼神慢慢恢复清明,然后将镜头对着自己的脸,说:“我好像还没说,圣诞快乐。”
      阮秋季也说:“圣诞快乐。”
      很圆满,但好像还是少了点什么,阮秋季的语气里少了点什么,挂掉电话之后,祁白露怅然若失,微怔地望着天花板。
      想了一会儿,不管了,睡觉。

      北京没有下雪,阮秋季从窗口望出去,望得见小区的树上挂着闪烁的圣诞彩灯。在漆黑的天幕之下,小小的,一颗一颗,看上去有点寂寞。
      祁白露那么喜欢下雪,不下雪算什么圣诞节。
      阮秋季拿起手机看北京到大连的票,因为有不少地方在下雪,不排除飞机和高铁延误的可能。十二月的北方寒冷至极,天气这样恶劣,天气预报提醒他减少出行。
      他决定开车去。
      做了决定之后,阮秋季这就换衣服出门,导航的女声机械地提醒他全程830公里,阮秋季一开始还看得见窗外流逝的城市灯光,出市区,上高速公路,视线可及只有漆黑一片的天地。
      车开到辽宁境内时下雪了,路变得难走,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大灯前。
      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样一幕,电影里的水晶球从手掌里滚落,最终一动不动,小小的球体里,雪花飘飘荡荡。转眼又是祁白露在大溪地的海边午睡,仿佛镜头外的人呵一口气就会惊醒他。
      如玫瑰花蕾。
      雨刷器不停拂走前窗上的雪,阮秋季望着堆满积雪的前路点了根烟。离开瑞士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雪,母亲重病,他在去机场的火车上睡了一觉,梦里还觉得是回到了北京。车还没有开,他醒来看到窗外的积雪从松枝上坠落。
      漫长的旅途让人疲倦,车开了整整8个小时,阮秋季一开始想,等他看到他,要对他说很多话,要把他的痛苦、丑恶、卑劣都告诉他。真的到了酒店,阮秋季又想,仅仅是见他一面就好,只要见他一面,只要看着他的眼睛。
      祁白露穿着睡衣,睡眼惺忪打开门,看到阮秋季的大衣上沾满了雪花。他先是惊愕,然后又是恼怒和惊喜,阮秋季伸手碰他。
      只要看着他的眼睛。
      “外面还在下雪?”祁白露在他怀里问。
      是的,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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