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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番外四 何时仗尔 ...

  •   郑昆玉洗完澡出来,没想到祁白露躺在床上打电话。
      刚才他叫祁白露一块起床,祁白露半睡半睡中被他折腾了一顿,累得要死,把脸埋进被子里不理他,任凭他怎么亲怎么咬都不动弹。郑昆玉知道他不拍戏的时候最喜欢赖床,由着他去了,本以为他今天要睡到中午才会醒,结果现在歪在枕头上不知道跟谁聊天。
      郑昆玉将浴巾撂在床头,从后面一把搂住祁白露的腰,表面上心不在焉地亲他的脖子,实则是在偷听。祁白露看他一眼,接着听电话,郑昆玉将被子向下推开,手掌继续往下走,让祁白露光裸的身体一览无遗地暴露在日光下。
      祁白露屏气凝神,握着手机继续道:“今天北京都不下雪,不如你在南方——”祁白露忽然轻轻喘了口气,声音停止,电话那边的薛放似乎察觉到了异样,问他怎么了,祁白露攥住郑昆玉乱摸的手,对着手机道:“有电话,我先挂了。”
      刚一说完,郑昆玉就将他翻过来,同居不到半年,郑昆玉对他正有新鲜劲,祁白露以为他又想要,一动不动地装尸体,眼睛瞥向一边等他动手,但郑昆玉只是道:“醒了就快点起床,今天去外面吃。想看电影吗?”
      祁白露怔了一下,没想到郑昆玉有心情带他出去。虽然他并不出名,还是小心翼翼戴上鸭舌帽,怕被人认出来。圣诞前夕,影院有不少约会的情侣,他们坐在中间的位置,郑昆玉在黑暗中握着他的手,仿佛他们两个也是一对情侣。
      祁白露不觉得浪漫,只觉得自己是个摆设,是个毛绒玩偶。他不能笑,不能动,透过漆黑的圆珠子的眼睛看着对面的郑昆玉。不管郑昆玉是凶他,还是抚摸他,他只能看着,躯体不由自己掌控。或许在郑昆玉孤独的时候,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句话不说。
      很俗套的院线片,花花绿绿的圣诞配色,一看就知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欢喜结局,看到一半时祁白露睡了,临睡前没忘了故意把头歪向另一边,保证自己不会中途睡到郑昆玉肩膀上。郑昆玉早就看穿了他的伎俩,懒得管他,索性松开握着他的手,让他睡个痛快,自己则腾出手拿爆米花。
      爆米花是祁白露买的,郑昆玉委实不明白这种塑料一样的东西祁白露是怎么吃下去的。电影里的男女主在雪中接吻,对着彼此说动人的情话,一个一个都不如祁白露漂亮,说的情话也很蠢,他在周围的笑声中越发觉得索然无味,扭头看祁白露的睡颜。
      祁白露好像是真的困,这就垂下了头。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眉头都是皱的,缩着身体歪向一旁,头往下低,又往下低。郑昆玉看了他一会儿,坐在祁白露一旁的一对情侣忽然扭头往这边看,男方尴尬地看一眼自己的肩膀,然后尴尬地看一眼郑昆玉。
      怎么有这么笨的人?
      郑昆玉伸手捞住祁白露的肩膀,让他坐正离人家远点,祁白露好似没有知觉,跟着惯性又向郑昆玉这边歪,头轻轻抵在郑昆玉的肩上,郑昆玉本来想收回的手一时停住,很久都没动。旁边的情侣用更奇怪的目光打量他们,郑昆玉看他们一眼,手扶住祁白露的脸,让他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继续看电影。
      咖啡十分钟变得凉透。
      散场时灯光亮起。
      祁白露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睁开眼睛,一抬头看到郑昆玉的侧脸,这才发现自己歪倒在他怀里。
      他明明记得自己故意离他远点的,不会是郑昆玉故意……
      郑昆玉对上他的眼睛,一声不吭地收回手,拿着喝剩的咖啡站起来,脸上没有半点“对没错,刚才是我抱的你”的意思。
      散场之后去洗手间,郑昆玉在外面等他,出门跟一个人迎面撞上,对方“咦”了一声叫道:“白露。”祁白露抬头一看,却是自己在电影学院的同学。
      “你还在北京啊,一个人出来的吗?”
      祁白露面色苍白,眼睛瞥向不远处的郑昆玉,郑昆玉也看到了他们。祁白露含糊地“嗯”了一声,不欲多谈,对方又道:“你怎么退学了,跟谁都没说,难道有大导演找你拍戏?”
      “没有。”
      “今天你没事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过平安夜?”
      祁白露看郑昆玉往这边走,匆匆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同学诧异地看他的背影,祁白露经过郑昆玉旁边也没有停下,径直往外走。郑昆玉停住脚步,看了一眼跟白露说话的人,这才转身跟上去。
      北京没有下雪,但是寒风凛冽,满眼亮晶晶的圣诞彩灯也减轻不了冬日的寒意,祁白露站在车边等郑昆玉,郑昆玉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掏出钥匙开车,看着白露坐进副驾驶之后才拉开驾驶座的门。
      “同学?”
      “嗯。”
      “跟你很熟吗?”
      “不熟。”
      “你们不是一起演了《堂吉诃德》的话剧,还不熟?”
      郑昆玉说的是上个星期学院的汇演,当时郑昆玉去看了,汇演之后白露就退了学。
      祁白露没说话,郑昆玉淡淡道:“他还骑自行车带你去五道口吃饭,这么快就忘了,多没良心?”
      郑昆玉看他一眼,祁白露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垂着睫毛不说话,但是眼睛是亮的,郑昆玉看得出他在生闷气。到了餐厅,下车时祁白露将车门砰地一声甩上,一眼不看他。
      万万没想到吃饭也会碰在一起,就好像全北京只剩下这一家能吃的地方,郑昆玉等菜上来,看到祁白露的几个同学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位置坐下,于是移回视线看祁白露的反应,祁白露虽然侧对着他们,但在他们进门时也看到了人。
      祁白露脸色不好看,郑昆玉没什么反应,吃自己的。餐厅响着“叮叮当”的欢快音乐,那些同学看到一个疑似祁白露的背影,频频往这边看,祁白露根本吃不下,到最后受不了地说:“我不吃了。”
      郑昆玉道:“你有这么脆弱?”
      祁白露终于按捺不住发作,站起来将餐巾掷进郑昆玉怀里,差点就丢到他脸上,二话不说拿起外套走了。旁边的侍者托着一盘番茄焗牛肉过来,看到这幅场景,脸上仍旧保持得体的笑容,郑昆玉将餐巾从腿上捡起来,冷着脸结账。
      虽然不大高兴,郑昆玉还是在座位上琢磨了一下。祁白露难得对他耍小性子发脾气,通常他根本不理自己,把自己当空气,现在看来,他生气的时候反而更鲜活一些。
      毕竟在一起没多久,郑昆玉面子上还是维持绅士的姿态,回到车上问他换一家餐厅怎么样,祁白露情绪很低落,道:“我要回家。”
      回哪个家,郑昆玉本来想刻薄地问,但是看祁白露好像真的在难过,他没有吱声。
      车子驶向彩灯闪烁的街道。
      回他们的家。
      广场上有一棵高大的圣诞树,一颗星星灯扎在树尖上,在最遥不可及的地方闪烁,祁白露看着广场上的人走来走去。光秃秃的冬天,没有一棵圣诞树是属于他的,没有祝福,没有团圆。
      郑昆玉给阿姨打电话,说要回家吃。家里也做了圣诞装饰,看上去勉强没有那么冷清,郑昆玉这才想起什么,问他不拆圣诞礼物吗。礼物放在圣诞树下,包得严实,祁白露跪在地毯上拆盒子,拆了半天打开,看到是一个红苹果。
      就真的是一个可以吃的苹果而已,祁白露拿着苹果很茫然,还以为郑昆玉会送他什么珠宝奢侈品,郑昆玉好像就是为了看他这幅表情。祁白露看苹果很干净,不太相信地啃了一口,郑昆玉冷不丁道:“有毒的。”
      祁白露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但是苹果块都到喉咙了。
      郑昆玉吻他。
      在烂漫的圣诞彩灯下,仿佛他是需要吻醒的公主。
      腻歪了没一会儿,阿姨叫他们吃饭,祁白露说不上高兴,但情绪好像稍稍好了一点。不过每一次他在郑昆玉面前高兴,都有一个声音不停提醒他,不要对他笑,他是在骗你,他不会对你好,也不会真的爱你。
      阿姨说南方话,最拿手的是粤菜和杭帮菜,祁白露听不懂南方话,平常跟她无法交流。他怀疑郑昆玉是故意的,郑昆玉要让他活在真空里,要让他除了依赖他,无法依赖任何人。
      准备的是烛光晚餐,阿姨离开前关上餐厅的灯,借着窗外幽暗的光,郑昆玉拿起手边的火柴点蜡烛,但是他从来没用过这东西,擦了好几下都没点着,还掰断了两根。这年头谁还用火柴,只有一些老派的人还会用。
      祁白露看了一会儿,从他手里拿过火柴盒,轻轻一擦就点着了第一根火柴,郑昆玉在火光中看着他的脸,祁白露眉眼轻垂,拢着手掌将火柴凑到蜡烛上。
      第一根火柴擦亮的瞬间,郑昆玉突兀地想起,今年夏天他去剧组探班,在旁边听祁白露跟导演争论一个问题,祁白露的声音不大,但很坚持自己的想法。郑昆玉忘了他们争论的是什么,但一直记得祁白露说:“卖火柴的小女孩有诗意吗,我觉得那只有痛苦。”
      当时郑昆玉想,他这么小,懂得什么是痛苦。
      火光轻轻摇曳了一下,祁白露抬起眼睛,他的目光其实寡淡平静,或许只有电影特写镜头才能捕捉到潜藏在平静之下的丰沛情绪,那里也有痛苦吗。郑昆玉心中第一次闪过某个念头:是自己带给他痛苦。
      但是下一秒,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个想法不仅被他否定,还被他恶劣地重演了一遍。祁白露在床上喊疼,但是□□就是会疼的,尤其是祁白露不配合,他也没有办法。如果他老老实实把腿张开,接纳他,求他操,又怎么会疼。
      爱一个人就会感受到痛苦。
      祁白露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说话,他以为郑昆玉该停了,没想到他没完没了,他实在受不住了,跟他说,至少戴套。
      郑昆玉不动弹,祁白露推他,让他去拿。郑昆玉知道祁白露为什么非要自己戴套,不是因为他讨厌□□,而是因为他嫌恶自己。
      祁白露每个月都会提心吊胆地去体检,就是因为嫌恶他,不相信他。
      “亲我一下。”
      祁白露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之后,一时没有反应,郑昆玉坐在那里等他的反应,祁白露靠着枕头坐起来,脸上就差写着两个大字“做梦”。除了第一次,他从来没有主动回应过郑昆玉。
      因为祁白露装聋作哑,郑昆玉跪在他的腿间,架起他的腿,做出要直接操他的样子,祁白露差点躺回去,于是搂住郑昆玉的脖子,不情不愿地靠在他身上摸他的脸。郑昆玉沉默地看着他,祁白露慢慢凑近了,干巴巴地亲了一下郑昆玉的嘴唇。
      “我就是这么亲你的?” 郑昆玉道。
      祁白露研究了片刻,两只手捧着郑昆玉的脸,咬他的唇瓣,小心亲了半天,结果郑昆玉根本不配合他,搞得像是他在强吻。祁白露亲累了,拇指按着他的嘴唇道:“你张嘴。”但郑昆玉还不理他。
      既然咬不动,就只好慢慢变成了舔,还有含,终于有了色情的氛围。郑昆玉眸色变暗,扶住祁白露的后脑勺让他的舌头进来,祁白露不怎么会吻人,只能闭上眼睛回忆郑昆玉亲他的细节,捧着郑昆玉的脸一点一点深入。郑昆玉第一次被他这样主动地亲吻,更别说是被他捧在手心里,努力克制自己才没有抢占主导。
      亲到最后祁白露有点糊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喝了酒,自己才会这么大胆,他好像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心甘情愿的吻是这么缠绵。郑昆玉将他压回去,抱着他专心亲他,两个人没有别的动作,只有纯粹的亲吻而已,但吻也会让人生出欲念。祁白露在一阵紧张中抓住他的头发,但郑昆玉好像发现了,手向下摸他。
      郑昆玉看着他的脸,看他的反应,祁白露好几次以为郑昆玉真的要进来,但郑昆玉就是故意吓他,祁白露道:“说好了,先戴套……”郑昆玉没想到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记得这事,于是从他身上起来拉开抽屉翻找,却没想到用完了。
      祁白露坐起来看抽屉,发现真的没有之后去看郑昆玉,他怀疑郑昆玉是故意戏弄自己,道:“会这么巧?”
      郑昆玉看他满脸不相信,脸色一点点沉下来,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转眼就变了。祁白露离他远点,继续找下面的抽屉,都没有,枕头底下也没有。郑昆玉看着他的动作,很想把他拽过来从后面操他,任凭他挣扎发怒都不放手,但是他忽然没有兴致了。
      郑昆玉不再看他,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
      祁白露看着他一件一件穿戴整齐,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他对他讨厌成这样,情欲退潮之后只剩下怀疑与不堪。最后,郑昆玉连地上的羊皮手套也捡起来,祁白露道:“你要走吗?”
      郑昆玉沉默离开,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好像已经对祁白露厌烦。

      从临湖别墅开车到公寓要花二十分钟,郑昆玉坐进车里打开暖风,车子开了一会儿之后看到后视镜下晃着一个麋鹿吊坠,麋鹿脖子上套着一个圣诞花环。这是他们去看电影时抽奖得到的,当时电影还没开场,祁白露拿着电影票看到自己中奖,对他笑了一下。
      车开到一半时郑昆玉想抽烟,结果身上的烟盒是瘪的。连烟都没有了。他把空烟盒扔到副驾驶,将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口,推开车门的一瞬间看到细小的雪花飞旋下来,落在他的外套上,也落在了眼镜片上。
      竟然下雪了。
      路上的行人看到下雪都觉得兴奋,每个人都仰头看,有的人还拿出手机拍照,郑昆玉推门走进超市,超市没有顾客,收银员在探头看外面的情形。他拿了一盒云烟走过去结账,看到货架上的安全套,顿了一下之后拿起一盒。
      收银员给他扫码,郑昆玉又将几盒安全套放在他面前,收银员愣了一下,抬头看面前寡言的男人,什么样的人会一口气买这么多安全套,搞批发吗?虽然他心里感到惊异,还是一盒一盒给顾客扫码。
      扫了半天终于结账,发票被缓慢地吐出来,垂着头,像一条长长的死蛇。
      郑昆玉被收银员目送出超市,雪下得越来越大,地上已经有薄薄一层积雪。郑昆玉回到车上点了根烟,没有立即走,而是看着车窗前的落雪抽完了一整根。不然他会想他,分开一会儿也想。
      一开始只是想他温暖柔软的身体,想他的腰和屁股,想他被糟蹋得无力反抗的样子,翻过来折过去,怎么下流怎么想。渐渐地,也想他刚才捧着自己的脸一点点靠近,想他在沙发上研读剧本,想他看恐怖片时会被吓得一哆嗦,想他接受采访时认真思考的眼睛,想他偶尔不耐烦的神态。分开一会儿也想。
      抽完烟,郑昆玉按熄烟头,在漫天大雪中将车子调头往回开。

      祁白露没有睡,时间还早,不到睡觉的时候。同学给他发消息,他把手机放在那没有动,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同学问的是:“我是不是在一家餐厅看到你了,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是你叔叔吗?”
      叔叔这个词格外刺眼,让他脊背发凉。
      郑昆玉跟他做的事,不知羞耻。他越想,满脑子却越是他们在床上的细节,背德的,暴力的,下流的,他紧握着手机,几乎恶心到想吐。黑暗中,他又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想起郑昆玉对他的玩弄,对,那只是玩弄。
      现在也是,从来没有变过。
      人在失魂落魄时,就是容易在阴暗的情绪中越陷越深。骤然听到郑昆玉回来,听到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祁白露觉得厌恶至极,闭上眼睛装睡。脚步声越来越近,郑昆玉停在床边,开台灯,他也不肯睁眼。
      温暖的灯光流泻在床头,郑昆玉的身上还带着寒意,他看祁白露睫毛轻颤,知道他在装睡,于是摘下手套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祁白露闻着他身上的烟味,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就算不睁眼,他也知道郑昆玉倾身贴近了,郑昆玉去而复返还能是为了什么,或许下一刻他就会将他拖起来□□,极尽可能地羞辱他。
      不过是为了这个。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郑昆玉只俯下身亲了一下他的嘴,一个冰冰凉凉的,落在唇上就会融化的吻,冬雪一样姗姗来迟。
      祁白露睁开眼睛,郑昆玉声音轻淡:“起来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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