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修正人设》苏杭不停雨

8、第 8 章

　　季子晗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感觉到全身毛孔都透着被灵气充满的餍足。山顶灵气充沛，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季子晗不过花了五天，境界就从往上升了一层。练气三层的感觉明显比二层要好太多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算一口气沿着石阶上下山跑个来回都不是问题。
　　他睁开眼，看见皮肤上因进阶涌出暗色的杂质，顿时被恶心到了，皱眉起身，打算去洗个澡。他刚走出修炼室，站在门口感觉到阳光，下意识闭上眼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等他睁开眼，就见公仪长临坐在不远处的水榭中，被一堆书籍环绕着。
　　美人专心致志地翻阅的样子少了一分待人时温柔，反而更加清冷俊雅，水榭里摆着一张矮几，微风将其他书页翻出轻轻的哗哗声。季子晗了解自己颜狗的本质，见此美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不由得盯着多看了几秒。
　　几秒之后又几秒。
　　正当他还在犹豫接下来要不要再看一会儿的时候，公仪长临叹了口气，在抬头向他看来的瞬间，眉梢微舒，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子晗这是看什么呢？”
　　公仪长临也是装不下去了。到了他这个境界，五感已经非常敏锐，季子晗的视线太突兀了，他不想察觉都难。
　　季子晗被抓了个正着，瞬间脸一红，好在有一层浅浅的污垢令他肤色晦暗了不少，不至于太明显，他赶忙抓了个借口出来：“好奇，师尊这是在……”
　　公仪长临视线扫了一圈周围的古籍，苦笑道：“关于魔修的书还是太少了……我查遍藏书楼，也只寻到这些，不知里面有没有能用的内容。”
　　季子晗心中升出一丝惭愧，他这几天尝到了修炼的甜头，已经把自己身上还有天魔丹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甚至都做起了在这修真世界里混出点名头的美梦……而公仪长临居然特意为他找了这么多典籍出来。
　　羞窘占据了好色，季子晗赶忙行了一礼：“子晗的事，劳师尊费心了。”
　　“这是为师该做的。”公仪长临浅浅笑道，“恭喜子晗，这么快就进入练气三层了。”
　　金丹境界的高手祝贺练气弟子……季子晗听到他的话彻底囧了，颇有一种步子迈大了扯到蛋的难堪，忙不迭找理由逃开：“多谢师尊，弟子恐满身秽物脏了师尊的眼，容弟子先去处理一下。”
　　公仪长临没看出他不好意思，只当他的觉得身上不舒服，也没为难他，直接点头允了。

　　季子晗当然不可能去公仪长临的浴池，只能打水去自己房里洗，这身污垢足足让他洗了两轮，第三轮水才见清澈。
　　他刚穿越过来时怕露馅，不敢找人多问，纯靠自己摸索了一年多，唯物主义者自我颠覆认知是非常痛苦的事，矛盾的心理导致他也没摸索出什么名堂。但好在公仪长临贴心，他依照公仪长临的要求住进了青阳宫，美人师尊担心天魔丹作祟，为了仔细检查了功法运行时会不会刺激到天魔丹，于是亲自指导了他一遍如何练功吸收灵气。
　　熟悉了吸收之法，加上修炼室靠近灵气聚集点，季子晗如饥似渴一番猛练，一下就从练气二级升到了三级，还隐隐有感到四级的壁垒。
　　修炼枯燥是枯燥了些，但男人嘛，都爱实力。季子晗试着运气，一下就顺利蒸干了潮湿的头发，这样微不足道的便捷技能令他心中无比喜悦，境界提升如同游戏里升级后重满体力一般，让他丝毫不觉疲惫，真是恨不得马上再去修炼室坐上十天半个月。
　　季子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毫不犹豫出了后院，重新往水榭那边走去。

　　这会水榭里已经不止是公仪长临一个人了，季子晗遥遥就听见少女欢喜的笑声。
　　柳摇光坐在公仪长临身侧，手上捧着一只盘子，盘子里放着什么季子晗看不清，但就算蒙也蒙得出一定是吃食。
　　这段时间季子晗在青阳宫，柳摇光好像有了正大光明上来的理由，整天研究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送上来，美名其曰为小师弟补充营养，但她心血来潮的菜品，那味道就像是开盲盒，让季子晗又爱又怕……
　　果不其然，柳摇光余光瞥见季子晗，连忙招呼道：“小师弟，快来快来！我做了很适合你吃的香团哦！”
　　季子晗讪笑道：“三师姐……”
　　柳摇光献宝似的抬手，盘子里摞着七八个麻糬模样的“点心”：“这次的可和之前那些东西不一样，是我花了好多心思做出来的，尝尝！”
　　季子晗眼神往公仪长临那边瞟，见公仪长临点头，只好认命拿了一只盘子里的“麻糬”：“谢谢三师姐。”
　　在少女期待的眼神下，季子晗咬咬牙，鼓足勇气，张口咬下一半。然而令他惊讶的是，柔软的表皮破开后，清苦的花草味涌出，随之而来灵气顺着舌尖蔓延开来，季子晗睁大眼，被“麻糬”意料之外的功能震撼住了。
　　柳摇光得意地仰头：“怎么样？你师姐是不是很厉害？我想办法把药液的灵气全部锁在皮里了！这可比补气丹好吃吧？”
　　季子晗心道：味道明明就半斤八两。但不得不承认柳摇光的机灵聪慧。
　　这世界中灵草灵兽数量繁多，其中不乏灵气充裕之物，但生食只能获得其灵气十之一二，烹调不当反而会导致灵气流失，更何况这对许多辟谷修士而言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将原料炼丹是大家的首选，因而炼药师在上、中、下三类世界中地位都不低。不过丹药有效是有效，但口感上肯定比不上烹调出的菜肴……
　　季子晗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能直接通过进食就能吸收原料中大部分精华的食物。他发自内心的赞叹：“三师姐很厉害。”
　　眼看柳摇光神情飘飘然，公仪长临出声提醒道：“摇光，你不能因为这些事耽误修炼，烹饪现在只可作你业余的乐趣。”
　　“修炼”二字一出，柳摇光神色黯淡了几分，她把盘子放在地上，语气有些不快：“师尊，我……我喜欢做这些，我并不想像你、像大师兄……像大部分修真者一样苦哈哈地为提升境界消耗大部分光阴，我又不会离开青阳峰，离开凝云阁，我也不想离开你们……既然我能在这么安全的地方一直生活下去，我为什么不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公仪长临摇摇头，语重心长道：“摇光，我并不是在强迫你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修炼上。以你的天赋，三年内定能顺利筑基。修者筑基后，寿命便会延长至两百岁。两百年里，别说青阳峰，就连整个凝云阁，你能去的地方，应该都去过了。到那时候，你会想出去走走，看看大千世界的。”
　　公仪长临的眼神染上担忧：“这上世界高手众多，你若没有自保能力，那如何是好？”
　　柳摇光微撅着嘴，赌气道：“我要是下山，可以让师兄师姐们陪着我一起去，他们不会拒绝我的。”
　　“自然，越风他们是疼你的，但你要明白，摇光。你要明白，不止是他们，就连我，谁也护不了你一生一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都有属于自己的机缘，我们都会为之上下求索，四处奔波，我们不可能恰好每一次都与你的时间相合。”公仪长临抬手摸了摸少女低垂的小脑袋，以示安慰，“那时候你又要如何选择呢？就留守在青阳峰，等上我们几年、十年、数十年……等到我们终于寻到机缘回来再陪你出发？摇光，这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世界中战斗不休，凝云阁也不可能永世处于他人的欲望之外，永世维持安定的。”
　　柳摇光被心爱的师尊教育了一通，心里那点隐秘的侥幸心理被赤裸裸破开，少女心里难受得厉害，泪眼婆娑，只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公仪长临没等到她的回应，接着道：“我知道你在符箓上颇有心得，但为师毕竟只是剑修……神符门是个不错的选择，上次赴宴的敕灵道长，你还记得吗？那位道长是神符门唯一的女长老，在门内德高望重，那次宴席上也对你也青睐有加。待你筑基之后，我可帮你引荐，你拜她为授符师，入神符门下做外籍弟子……天道瞬息万变，切不可因一时的安稳而懈怠了修炼。”
　　“为师从不求你们成为一方名士大能。”公仪长临抬眼看向季子晗，仿佛接下来这话不单单说给柳摇光一个人听，“为师只愿，若未来不幸遇上求助无门之时，你们皆有自保手段，以免力有不逮时忆起年少散逸顽劣，徒留懊悔。”
　　季子晗鼻酸眼热，心中怦然，只觉阵阵暖流翻涌全身。能有个公仪长临这样的家长，简直是太令人动心了。
　　季子晗忽然想起了他多年前去世的亲生母亲。
　　那个温柔的女人在她去世那年的夏天，在最炎热的时候，却是坐在病床上，轻声哼着歌织毛衣。六岁的季洋对母亲的行为并不理解，直到那年深秋，距离母亲去世的两个月后，当小小的季洋穿上了她亲手织的毛衣，男孩终于恍然大悟……或许是那份深沉浓烈的爱给季洋带来的感受过于深刻，导致季洋对温柔的人总是很容易沦陷，比如那个在车站主动同他打招呼，带他找到学院辅导员的学姐。
　　其实季洋也知道，人家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就是因此对人家念念不忘了，就算知道人家对自己没什么意思，但还是想挣扎一下——要不然他才不会看这本奇奇怪怪小说！
　　现在好啦，这样一个美人男妈妈摆在他眼前，深知自己还有“颜狗”的本质的季子晗，对此真的非常担忧……这么好的人，怪不得主角会喜欢上啊！别说是那时候举目无亲心理扭曲的“季子晗”了，就连现在的他，都觉得自己得不断加强定力，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要偏离导航，以免走上歧路。

　　在这气氛正好的时候，忽听“嘭”得一声巨响，季子晗他们连忙顺着声响望去，只见青阳宫后院处红光乍现。
　　季子晗看见天上现出惊心的红色方形法阵，目瞪口呆：“这是……”
　　公仪长临却轻笑一声：“猎物落网了。”
　　季子晗：“欸？”
　　“摇光。”
　　公仪长临语气虽然听起来依旧温柔，却让柳摇光猛地一哆嗦。
　　“师、师尊……”柳摇光眼神躲闪，一副做了亏心事的表情。
　　“正好，你们随我一起去看看，”公仪长临起身，抚了抚外袍，“我这困仙阵里，究竟困了什么‘猎物’。”
　　季子晗脑瓜子转得飞快，联系之前楚越风在测试时的话，顿时明白了眼下的情况：柳摇光说是为了自己天天来青阳宫，不过是个用来缠住公仪长临的幌子罢了，这是楚越风偷令牌计划中的一环。公仪长临应该早就料到了他那心高气傲的大弟子会来偷令牌，提前设下了法阵。如今怕是楚越风潜入未果，反而触发了困仙阵。
　　公仪长临不紧不慢，徒步领着两个弟子，穿过一道道拱门，走过一条条长廊，向红光处靠近。
　　进了后院，季子晗在公仪长临身后探头看去，卧室前那困仙阵里被符文锁五花大绑的，不是楚越风又是谁。
　　公仪长临失了温和，他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越风，你怎么行事依旧如此乖张？为师真希望猜不出你的心思。”
　　楚越风脸色乍红乍白，仿佛受到了极大侮辱。
　　公仪长临袖袍一挥，一道白光击中阵眼，阵法破碎，黑红的符文锁链骤然如飞灰散去：“既然吃了苦头，就回去好好反思，为师说了不会让你参加大比，就绝对不会让你参加的！把你这些小手段都收起来，准备专心结丹吧。还有阿霏，别以为躲在屋顶我就不知道，你也回去给我好好反思！”
　　陆霏被点名，只得灰溜溜地从房顶上跃下，一脸“完蛋”的表情，背过手站在一旁。
　　楚越风几分狼狈地半跪在地上，重重喘了几口气，好似依旧不甘心，最终抬头道：“师尊，若我在大比之前结丹，您会让我参加凝云大比吗？”
　　公仪长临沉默片刻，犹豫道：“欲速则不达……”
　　“凝云大比还有三个月，弟子保证能在这三个月里顺利结丹，”楚越风撩袍跪好，拱手道，“恳请师尊为弟子护法，祝弟子一臂之力！”
　　“你！”
　　不等公仪长临发火，楚越风面色如常打断他：“弟子心意已决，若师尊不肯为弟子护法，弟子独自一人也会尝试结丹。不论失败与否，凝云大比，我楚越风必然上场！”
　　季子晗的目光落在公仪长临紧握的拳头上，心道楚越风真是块狡猾的硬骨头，把他们师尊的性子拿捏地死死的……楚越风这话一出，不亚于拿自己生命来威胁公仪长临，公仪长临就算再生气，眼下也绝对会选择为他护法，助他早日结丹的——毕竟在他们师尊心里，还是这群弟子的安危更重要。那等楚越风结了丹，公仪长临也就没了拒绝他参加大比的理由了。
　　果不其然，公仪长临长眉紧蹙，却还是缓下态度：“你先回去调整状态，待我备好了东西，就带你去武场……但是切记，突破时不可有杂念，不可心急，万万不能惦记着这三月时限！你若能顺利进阶，那我定然将令牌交还于你。”
　　楚越风嘴角的笑意险些压抑不住：“多谢师尊！”
　　公仪长临叹息一声，视线扫过一众弟子：“行了，都回去吧。结丹会降下天雷，即使有阵法约束，但青阳宫会不太安全了的，你们告知下去，在越风出关前，不得放人上来。”语毕，他又对季子晗道，“子晗，你也先回你住所去吧，平日修炼虽不可落下，但亦不可操之过急，先将境界完全稳定下来。”
　　季子晗颔首：“遵命。”

　　柳摇光和陆霏收拾好了水榭里的书籍食物，季子晗与她们结伴下山，两人为季子晗师姐，住所位置皆在季子晗之上，行至一半，两人便与季子晗分道告别了。
　　季子晗独自一人下山，脑海里已经浮想联翩了。他对楚越风的结丹之事颇有兴趣，很想看看到时候天地异变的模样，这对现代人来说可真是太新鲜了……
　　他修为不高，加上心不在焉，丝毫未察觉到有人在悄然接近。
　　电光火石之间，他眼前景色一晃，只闻耳畔风声呼啸，四周天旋地转，下一刻后脑勺便结实地磕在石壁上，咽喉被一只手大力扼住。他被人提起至脚尖离地，剧烈的疼痛和呼吸困难的恐惧顿时让季子晗手足无措，他脸涨紫红，不断张口也发不出求救，双手赶忙慌乱挣扎起来，不断拽抓起那只陌生的手。
　　眼冒金星，即将晕厥之际，那人忽然松了手，季子晗狼狈跌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咳嗽干呕起来，那画面如同要将心肺吐出来一般惊悚。
　　季子晗恐惧万分，这人方才差点真的杀了自己！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濒临死亡，这一刻他心态骤然改变，清晰地明白了一个他一直无视的道理：就算这是小说里的世界，他既然已经在小说中了，那这里一切对他而言就是真实存在的，那“修真”中可能发生的一切，即使血淋淋的战斗，天道也不会因为他是“外来人”而给予宽容的……
　　他还没缓过气，浑身因恐惧而轻微的颤栗着，但对方却已经没有耐心了。季子晗听见身边传来一个语气凛冽的少年声音：“这时候你身上居然还没有魔气？呵，果然是你这里的问题，喂，你到底是谁？”
　　季子晗泪眼朦胧，僵着脖子慢慢转过头，在泪花模糊间辨认出身边蹲着的那可怖的人的模样。
　　那是个五官清秀俊朗的少年，眉眼轮廓本应温和亲切，偏偏眼神成熟冰冷，令他看起来有种怪异的阴森感。
　　季子晗对他的脸有些印象，但根本不记得与他有何恩怨，他一边咳喘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发问：“你是那个……药……你、我，为什么你要？”
　　那少年歪着头，食指中指伸出一并，指缝间多出一块锋利的铁片，尖端正抵着季子晗喉结处，他假笑道：“你还没有资格向我发问，先回答我的问题。”
　　季子晗背上冷汗涔涔，顿时怂如鹌鹑，满脸写着害怕，乖乖等着他开口。

　　易冬盯着眼前这个“主角”大睁的双眼，彻底断定这个怂包不是真正的“季子晗”，心道这人定是个新手，没准是因为系统BUG被送进来的。真是到了血霉，居然在同一个世界撞上另一个职业穿越者，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平衡，十有八九他们俩之间必须得“死亡”一个……
　　易冬深吸一口气，态度依旧疏离，但语气稍稍和缓了一些：
　　“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哪里来的？”
　　“你的系统代号是多少？”
　　“你的任务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