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修正人设》苏杭不停雨

7、第 7 章

　　裴画棠没敢说全，其实易冬的原话是“相爱相杀，不死不休”八个字。
　　最初他听到前面两个字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些兴奋的，但听到后面，顿时心惊了。
　　姚清之是炼丹师中的佼佼者，众多女修的榜样楷模，可惜血缘单薄，道侣两百年前不知所踪，公仪长临是她唯一的儿子，灵果、丹药、法器、神兽、异火……姚清之恨不得把自己所有保命的东西都统统留在他身边。一般到达元婴境界就可以自由离开门派寻觅机缘，一走几百年不曾回门的修士比比皆是，但姚清之每隔上十几年就要会门派一趟，若是实在回不来，也会用传讯符来问问公仪长临情况，可见对她这个儿子是疼爱到骨子里的。
　　裴画棠木火双灵根，是姚丹圣的亲传弟子，他在炼丹上很有天赋，但其他方面却是远不及公仪长临的。他在公仪长临小时候还想过，师尊常年在外，自己要为师尊好好保护这孩子。但单灵根修炼的优势远大于双灵根，短短两百年，裴画棠的修为就已经被公仪长临追上了，要不是公仪长临一时混沌不得感悟，只怕老早就把他甩到身后，进入元婴了。
　　他的实力护不了公仪长临，所以发现新收的入门弟子有占卜预知能力后，第一时间就是让他为公仪长临占卜。谁曾想这小徒弟所使的占卜术，居然是占天宫窃天机引发大劫的秘术！偏偏此法是目前占卜类法术中最精确的一种，可谓从未失误，要不是其存在严重挑衅了天道威严，也不至于被天道降罪……既然听梵占星术说了他们会“相爱相杀”，那就一定是“相爱相杀”，说了会“不死不休”，那就一定是“不死不休”。
　　听梵占星术的预言是根据因缘来卜结果，若不加干涉，“因缘”是一定会在未来发展成占卜结果的。
　　那这还得了！当初公仪修失踪，姚清之顾及襁褓中的孩子，都差点把万蛇渊中每个蛇窝翻了一遍，要是公仪长临出了事，姚清之恐怕是要彻底丧失理性的……一个化神期的天极炼药师，有着极高价值的同时，也具有极高的危险性，可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裴画棠感叹自己火眼金睛，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易冬的才能，当下决定带易冬来青阳峰一趟，将此事告知公仪长临。
　　他心里算盘已经打好了，最好是立刻让公仪长临把那个叫季子晗的人逐出师门，趁那什么情啊爱的还没出世，把一切可能扼杀在萌芽阶段！

　　裴画棠定定地看着公仪长临，希望他脸上表现出惊讶惶恐，这样他好有提议的机会。
　　可惜公仪长临脸上只出现了一瞬即逝的不解，然后摇摇头低声道：“子晗怎会与我针锋相对，裴兄莫要听信谗言。”
　　裴画棠恨铁不成钢，正要开口，忽见一只灵鹤从天而降，鹤背上的少年落地行礼：“见过师尊，见过师叔。”
　　“易冬，你来的正好！”裴画棠连忙叫他，愤愤道，“我为你布置神隐阵，你当着长临的面给他算一卦！看他还信不信！”
　　易冬神色一滞，旋即拱手：“是。”
　　公仪长临见裴画棠情绪激动，心知现在自己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只得起身：“既然如此，随我来后院吧。”

　　公仪长临找了一间闲置的空屋，与裴画棠一同将神隐阵所需的法器和符箓布置好，在地上画出铭文，易冬进入阵中盘腿坐下，裴画棠往铭文中注入灵力，阵法瞬间光芒四射，少年的声音气息也随之无法感应，即使人就在他们面前，也如同一段虚拟的影像无法被探查。
　　易冬面色如常，从怀中取出一套卜具开始推演。
　　公仪长临站在阵外，见少年手法行云流水，便知他是熟手，他不禁道：“就算是现在占天宫大弟子，恐怕也不见得有如此熟稔手法，此人卜术斐然。”
　　裴画棠心中本还有怨气，闻此赞赏，那点怨气立刻就消散了，下意识得意道：“那可不，我一眼就看出了我们易冬与众不同，排除万难把人留下了！”
　　听梵占星术破解天机的法诀已经不存于世，无法引来星辰之力，但修真界依旧流传着当初占天宫弟子施行听梵占星术的影像，认出这套手法并不困难。
　　易冬周身泛起点点星光，地上的铜币排开飞起，环绕易冬一周后与星光融合，铜币散发出荧光。
　　裴画棠瞄了公仪长临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丝毫没有紧张感，仿佛结局如何，对他而言都不重要。裴画棠语重心长道：“长临，你听我的，将那什么季子晗，转给其他门派去吧，离你远些，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师尊考虑吧，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师尊哪里受得了……”
　　公仪长临淡淡一笑：“裴兄，先等我看看你家小友占卜结果吧。”
　　说白了还是不信。裴画棠叹了口气，心道：这脾气怎么变得这么犟了！等易冬出结果，我非得好好训训你不可！
　　裴画棠胸有成竹，但易冬那边却出了故障。那圈铜币绕着易冬漂浮了几周，却在不见哪一枚光芒骤升脱离轨道，眼见转了一圈又一圈，都未出结果。易冬脸色发白，气息不稳，灵气渐渐供应不上卦阵需求，原本竖在空中的铜币集体失控，瞬间恢复重量，纷纷坠落，噼啪洒了一地。
　　灵气耗尽加上卦阵反噬，易冬顿觉心口剧痛，喉头腥甜涌上，转头喷出一口鲜血。
　　“易冬！”裴画棠大惊，立即抬手破阵，冲入其中，扶住少年险些倒下的身子。
　　公仪长临紧随其后，阵中残留的星辰之力气依旧势磅礴。公仪长临眉头微皱，心中思量起来，若是方才那些环绕的星光暴乱四散，尽数变作攻击，恐怕金丹后期面对如此突袭也不敢小觑，那中心的施术之人，在此过程中竟是如此凶险。
　　如今世人多只晓听梵占星术之优越，却不知此法施行中之危险。

　　裴画棠将一连将几颗丹药送入少年口中，一手贴在他背上输送灵气。公仪长临也蹲下身，手指按在他脉搏上探入神识。
　　丹药在灵气的推动下迅速起效，少年体内轻微受损的经脉被药力修复，枯竭的灵力也恢复到四五成，公仪长临收回手：“裴兄，可以了。”
　　裴画棠眉心紧锁，低唤了两声“易冬”，抬袖帮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还有什么不适吗？”
　　易冬呼吸已经平稳下来，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多谢师尊、师叔，我已经没事了。”
　　公仪长临起身挥手，收起散落的铜币：“听梵仙法并不容易驾驭，既然方才占卜失败了，那就这样算了吧。裴兄，你让易师侄回去好好休息，子晗的事，就不要再说了，他是我的弟子，我心中有数。”
　　裴画棠沉默片刻，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不该让易冬轻易尝试。但我相信易冬昨日占卜的结果，长临，信我一句，你不愿赶走那小子我不强求，但也不要同他过于亲近了。”
　　公仪长临只道：“裴兄，我不是小孩子了。”
　　“罢了，你既如此，我也不再多说惹你不快，就盼你行事前多记着，你还有个疼惜你的母亲，万万不能令她悲伤。”裴画棠抱起易冬，“我先送易冬回去，就不多留了。”
　　公仪长临收起屋中法器：“好，下次我去小药殿看你们。”

　　易冬坐在灵鹤背上，靠在裴画棠怀中缄默。裴画棠护着他，用灵力隔绝四周猎猎狂风。
　　裴画棠心中懊悔得厉害。他真是太冲动了，单灵根弟子在这上世界中并不难求，但他眼界高，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又收了一个满意的，转头就害人家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了伤。
　　他垂眸看了一眼少年苍白的脸，轻叹了口气，只希望这孩子不要因这次的事怨了他才好。
　　易冬听到他的叹息，身子一颤，抿了抿唇开口：“师尊，弟子学艺不精，让您在公仪师叔面前失了面子，十分惭愧。”
　　“嗯？嗯嗯嗯？”裴画棠愣了愣，忽然笑了，“没这回事，我与长临情同手足，何来失面子一说。”
　　易冬沉默片刻，低声道：“公仪师叔，怕是不会信我的占卜了……”
　　“这不怪你，是为师太莽撞了，忘却了此法威力，”他抬手摸了摸易冬的头，“幸好你没事。”
　　易冬抬头看他：“那师尊信我吗？”
　　少年的眼神清澈，裴画棠看着他的眼睛点头：“长临未见到结果，他不信也是情理之中，但为师是见过的，自然信你。”
　　灵鹤扑动翅膀，滑行下降，稳稳落在易冬的屋子前。
　　裴画棠将易冬从鹤背上扶下来：“需要为师送你进屋吗？”
　　“弟子已无大碍，不必师尊如此费心，”易冬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屋中杂乱不便见人，请师尊见谅。”
　　裴画棠哈哈大笑：“那好吧，那你一个人好好休息，我晚些再给你送些东西来。”
　　声音还未消散，他便已经翻上鹤背。
　　易冬站在门前微笑道：“多谢师尊关心。”
　　紧接着一声嘹亮鹤鸣，那灵鹤便驮着主人腾空，向炼丹场飞去了。

　　待人走了，易冬才开门进屋。关上门的瞬间，少年嘴角的弧度消失，他脸色铁青，眼神冷冽，少年的脸庞因陡然转变的气场脱去所有稚气。
　　他沉默走到桌前坐下，一手放在桌面上，食指点叩桌面，发出连续的“哒哒哒”声，听起来如同催命一般瘆人。
　　屋中虽没有人，但他却盯着前方开口了——这屋中四面墙壁都贴着隔音符，不会有人偷听到他说话的内容。他冰冷的语气中隐藏着汹涌的怒气：“今天的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花了五万积分的东西，你居然给我出bug！”
　　他话音落下，屋中又变得安静了，但片刻后，他双目大睁，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不是bug？那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公仪长临的结局这次会推算不出来？”
　　不知又听到了什么，他冷笑一声：“别说这些没用的猜测了，你最好早点排查清楚，顺便把这次意外的补偿早点发下来。要是还有下次，我就把你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