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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打听【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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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打听※
长公主身边的宋嬷嬷从卫国公府出发时,何姚骑着马刚回鲤园。
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将手里的缰绳递给门房仆役时,转头朝着巷子深处看了看。
此刻的天有些阴沉,双柳巷里空无一人。
何姚收回目光,对门房嘱咐:“这几日都盯紧些。”
说完,才又快步朝着半月居去。
御史台左副都御史受贿案有了新进展,何姚刚从大理寺过来,必得先同主子回复了才。
只是他不知,如今的“裴予”内里其实并非本尊。
“你说季大人已经被放天牢了?”谢襄宁闻听此言好不意外,随即又问里头详情。
何姚一一作答。
“……那五万两银票,有人认下了。并非是季大人贪污所得,而是思南郡主相赠。”
思南郡主与季封两情相悦,却忧心爱慕之人手中拮据。前两日大理寺公堂上,思南郡主亲自陈情原委,“琴”同“情”,是她将藏了银票的琴送去给季封的。
谢襄宁听着有些惊诧,竟然有未出阁的贵女愿这般为季封脱罪。那日见到魏兰月的尸体,她以为事情会变得越加棘手。
却没想,会以这样的方式了结。
说完这事,何姚便想起了今日回鲤园时察觉的异样。他在世子身边多年,为人最是寻小心谨慎。
“大人,鲤园外……似乎又人暗中监视。”
谢襄宁心中咯噔一下,吃不准那些人是为裴予,还是自己这个逃犯来的。
何姚见“他”沉思不语,也没觉得诧异。
“还有一件事,今日长公主已经回了的国公府。”
何姚是特意将自己以为最紧要的事,放在了最后说。凭着对长公主的了解,今日世子没出现在卫国公府,怕是不能善了。
他很有必要提醒一句:“主子早做准备。”
谢襄宁被这话险些呛得不能说话,什么叫“早做准备”。她想了想,也认同这事的确要紧。
等何姚退下后,就立即遣人去书房请正主。
“等等——!”
那传话的丫鬟还没走远,谢襄宁又改了主意,她要亲自去一趟双林阁。
怎料刚出了门,就见裴予从远处过来。
她快步迎了上去,眼下周围没人才低低唤了一声大人。
裴予瞥了一眼,见她神色如释重负一般,不由皱眉:“又打了什么念头。”
谢襄宁心想,这话可真是冤枉人。“我正要去找大人,大人就来了。”
她陪着他一道进了半月居的厅堂,将季封那案了结的始末重新说了。
一面观察他的神色,谢襄宁才发觉自己学他仍然差了许多火候。这位裴大人听了此事,神色如常,半分变动都没有。
“大人……”
裴予抬眸,只目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长公主回京了。”谢襄宁迟疑了一下,紧接着道:“您早做准备。”
这正是何姚的话,她原封不动的递给了正主。
裴予打量她此刻眉眼间真是藏不住的紧张与焦急,不由嗤笑一声。“我有什么好准备的?”
谢襄宁哑然,过了片刻开口问:“万一长公主要见……”她拿手指了指自己,神色凝重:“怎么办?”
旁人也就罢了,当母亲还能瞧不出儿子古不古怪?
随即,谢襄宁又斟酌着提醒:“大人那日还说,切不可让旁人知晓咱们如今互换身子的事……”
裴予倒是一如往常的泰然自若,见状便将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示意她回神。转眼对上谢襄宁的投来哀求的目光,随即略沉了脸。
谢襄宁十分乖觉,立即明白了这位世子爷的意有所指。
这几日来,她时常被纠正言行,不过是刚才情急才又流露了几分软弱。
至于卫国公世子的架子如何端,如今也学了个似模似样。
谢襄宁瞧了瞧他此刻的模样,也将眉头微蹙,神色中亦带了几分不耐烦。
想了想,又曲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这番动作,颇是有催促的之意。
裴予抿着唇,冷冷道:“刻意过头。”
谢襄宁心里虽然不认同,面上却也只好收敛。只是这时候,她实在静不下心来扮好这位“世子爷”。
“手伸出来。”
谢襄宁一愣,随即就看见裴予手中握着一把戒尺。
这戒尺很有些年月,瞧着是竹制的,可水光润滑,不知多少人被它打过掌心。
她顿感不妙,迟疑着开口道:“大人怎么还带着这东西来?”
可这话,并无人应。
谢襄心知逃不过,只好将手递了过去。
“啪——”
“再不用心,加倍罚。”裴予挑了下眉尖。
谢襄宁揉着掌心,忽的满腹委屈,也因此生出些勇气,回了句:“大人不讲道理。”
裴予自顾端着茶盏饮了一口,“怎么不讲道理?”
“大人只说我不得体,却不反思自己。”
谢襄宁从小到大都没被戒尺打过,更何况拿戒尺打人。
打人这行径,根本不是她会做的事儿。
他指摘她行为不得体,实在有些“只能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味。
细想想,真是好大的不公平。
裴予道:“倘若要去见熟识你的人,我自然可叫他瞧不出端倪。”
谢襄宁脸色当即有些难看,半垂的眼帘下藏了几分黯然。谢氏诛灭,当时同她一道逃出皇宫的只有阿玲。
是了,这京城哪里还有什么熟人。
叹了口气,她不情不愿道:“这么说也没错。”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谁知听者却动怒。裴予不由正眼看了过去,心道她倒真是个泥捏的好性子,跟谢宜岚的骄奢跋扈全然不同。
“大人在看什么?”谢襄宁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才有此一问。
裴予收敛目光,咳嗽了一声。“这两日卫国公府那边就要派人来了,需得你去应付。用心些,别叫人看出不妥来。”
“……”谢襄宁一时语滞。未久,既为难又不甘心的问:“不能打发个人糊弄来人会去?”
裴予扫了她一眼,抿着唇。
这神色不消言语,就表明了不能的态度。
半个时辰后,谢襄宁就被打了好几记手心。偏偏又全是她的疏漏,只得认罚。
直至外头李婆子匆匆来报,“世子爷,国府的宋嬷嬷来了,说是……说是奉了长公主娘娘的吩咐,要见您。”
说罢,便拿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像是在等着去回话。
谢襄宁的心都凉了半截,她没想到长公主那边的人会来得这样快。再看裴予,他早已垂下眼把弄着茶盖,好似这一切同他无关一样。
倘若能轻巧打发来人,恐怕裴予也不会赶在这之前来做这一手准备。
谢襄宁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将人请进来。”
李婆子自然一心向着是世子这边,早前又被下了封口,不许将鲤园里的事外传。因此刚才宋嬷嬷有心打探,她只左右搪塞。
这会见世子的外室还在这坐着,她倒是先忍不住提醒了句:“姑娘不如随老奴避一避去。”
“不必。”谢襄宁抢先道,虽说过会必是要让裴予回避的,去内室即可。真要是离得远了,她心里反而不安。
她使了个眼色给裴予,告之其意。
裴予道:“可。”
李婆子见这两人眼神交流,一时间为自己之前的多嘴多舌懊悔不已。她也不敢耽误事,告了退就匆匆去了花厅回复宋嬷嬷。
宋嬷嬷正吃着盏茶,心里也盘算了好些事。她在长公主身边伺候多年,曾经又在宫里当过好些年的差,怎会猜不到李婆子话里的圆滑。
这一思量,宋嬷嬷也就对蒋家三姑娘的话信了多半。
这会去半月居的路上,任凭李婆子再赔笑脸,她都没再说半个字,神色端肃凝重。
“老奴见过世子。”见了厅堂所坐之人,宋嬷嬷敛着眉眼行礼。她尚未抬起头,便已经闻见了这屋内有股幽幽淡香。
“长公主刚回京,便听说世子爷告了病假,特地叫老身前来探望。”
宋嬷嬷言辞恳切,不卑不亢。
她奉命前来,必得仔细瞧清楚了这位世子爷,方才好回去禀告。
宋嬷嬷见“裴予”气色尚佳,精神奕奕,来之前的担忧就已经少了一半。
只是……世子的神态,似乎有些紧张。
她才刚有这念头,就听“世子”开了口:“那日出宫时发生了些意外,并无大碍。嬷嬷回去后,替我同母亲报个平安。”
宋嬷嬷有些不放心,“这到底比不上国公府,世子还是同老奴一道回去,长公主也好宽心。”
“嬷嬷将我的话带给母亲,她自然明白。”
宋嬷嬷见“世子”态度坚决,也只好顺从的应了是。
然在这短短功夫,她已将这附近打量了个遍。虽没见着人,可宋嬷嬷知道屋内还有旁的人,且是位姑娘。
来时,长公主特地嘱咐了她留心的此事。
“嬷嬷还有事?”
上头端坐着的人问。
纵使宋嬷嬷心里翻腾过多少念头,此刻一对上坐上那位“卫国公世子”清冷的眼,她也陡然意识到——
这位世子爷孤傲矜冷,即便真有外室,又岂能是她这个下人能探问?
宋嬷嬷敛下眼,规矩回道:“老奴此行带了滋补的药材,世子爷切莫……辜负了长公主一片良苦用心。”
说罢,便没再逗留。
待这位宋嬷嬷走后,谢襄宁单手搁在桌子上,才彻底松下了紧绷的身子,长舒了一口气。
见裴予从内室出来,她道:“经此一遭,我似乎有些明白诀窍了。”
“诀窍?”
谢襄宁哪里敢说自己摸索出的诀窍,就是摆一张冷脸,稍带几分不悦。
全拜这位裴大人之前的脾气秉性,也无人敢质疑。
她实在觉得,这是个便利的好窍门。
正有几分得意时,一叠纸“啪”的扔在了谢襄宁面前。
那上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皆是她这两日临摹写的。
谢襄宁蓦然有些心虚,她临的《松庭册》正是他的字。
时人见字如面,最忌旁人仿写。
她心中兀自忐忑,却听他道:“以后练完字,便立即销毁了。”
谢襄宁没想到他竟没为此事恼怒,不由松了一口气。将要抬起头时,就又听裴予的声音响了起来:“从今起,每日多练十篇。”
“……?!”
裴予道:“你这字才五六分像,叫人一眼看出不对。且当功课来练,每日晚膳后我来查。”
谢襄宁满脸震惊,不待转过神来,下达吩咐之人已出了门。她心中憋闷,拖着身躯斜靠在床侧惆怅叹气。
这日子过得,还不如逃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