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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鼠良遇4 ...

  •   转眼,三个月的时间悄悄过去。
      晚秋终于走到了叶落枝秃的那天,大地一片萧条,背景也变成了沉闷灰烬里偶尔的一抹干冷枯黄,随着一场大风刮过,残存的叶子落了地,埋进黄土黑泥里,等待第一场初雪的降临。
      蜀孑脸上的伤好了,没留疤也没破相,不过这事儿算是个警告,被收了仙术就该沉心静气历劫受难,任何妄想通过不被允许的手段来达成目的的念头都会被天法扼杀在摇篮中,无一可幸免。
      蜀孑裹着茅草毯子歪在太阳里吹冷风,今天天气凉,没什么人出街,他碗里到现在都空空如也。不过这人当乞丐大半年,也没一天是真把这活儿当营生的。人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是随遇而安爱谁谁,碗就放一边,听不到他一句摇尾乞怜,总归是抹不开面子真张口要饭,自然也就谈不上讨钱。

      这天易笙晚饭后早早睡下,蜀孑熄了灯,听着两丈开外的床铺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掀开被子坐起身。
      庙里漆黑一片,今夜无月,不然那两扇漏风的窗子还能照点月光进来。蜀孑悄无声息的走到易笙床边,蹲下身,因为看不见人,他稍稍倾身向前,像是确认什么似的一动不动,听了足有半盏茶的工夫,直到能肯定易笙是真的睡着了,这才放心的出了庙门。
      虽然历劫的神仙被禁了仙法,但腾云驾雾的本事没被克扣。蜀孑走到一片野林地,料想深更半夜也不会有人来,手捏一朵飞云,直奔九重天。

      煌煌天宇绚烂如梦境,寓意吉祥的彩鸟盘旋于上空,不住地发出阵阵啼鸣。蜀孑落脚天门外,值守的天兵是个半熟脸,蜀孑上前打招呼,开门见山道:“兄弟,受累打听个事。”
      那天兵刚用过午膳,正靠着门柱摸肚皮消食,见是久不露面的蜀孑,当下笑迎道:“唷,什么风把鼠仙大人给吹来了!今日太阳好,过来晒晒啊?”
      天上和人间的时辰并不统一,这会儿地下已经是三更半夜,九重天还暖洋洋的金光一片。蜀孑抱了抱拳,不兜圈子道:“身上有事,不敢耽搁。将军驻守天门,不知近日有没有历劫的仙友回天宫复命的,还请不吝赐点风声?”
      小兵被这声“将军”叫晕了脑袋,顿时心花怒放,看人都顺眼多了。可他到底没忘了规矩,便小步挪过去,埋着头悄声道:“大人哪里的话,兄弟我要是有风声,肯定第一个给您送去。这不今天才排到我的班,前些日子都在昆仑山轮值,还真不清楚天宫动向。”
      蜀孑一时分不清对方这是真不知情还是不肯相告,但看他脸上表情不像掺假的样子,便暂且一信,道:“如此也罢。这样,将军继续晒太阳,我就不打搅了。前几日下凡的时候不慎落了样东西在内宫,还请将军开个门,容我进去取一趟。”
      “哎,大人且慢——”小兵笑意一收,恢复了平日的神色:“您这……还望大人恕小的冒失,大人是奉天君令下凡历劫的,无召不得返九重天,此乃天规,大人心里应当门清。您方才说前些日子落了东西在内宫,也就是说不久前大人曾回过九重天?既是这样,还请大人将御召给兄弟打个眼,小的也好放行不是?”
      瞧不出这小子这么狡猾,还非得看到了御召才肯放行?
      蜀孑一时无法,心中憋恼,他本想混进内宫抓孔暄过来打听点情况,可这么一拦,八成是泡汤了。正待想个说辞对付过去,身后忽然一声拍掌大笑,紧接着就有人高声呼道:“哎呀,这不是鼠仙大人嘛,别来无恙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蜀孑应声回头,拱手一礼,同笑道:“孔雀仙近来可好?”
      孔暄施施然飘过来,眉宇间风情万种,唇边笑意像抹了蜜,对那个竖在原地的小兵眨了下眼,笑盈盈地冲蜀孑道:“真巧了,我方才路过你内宫,仙童递了块帕子来,说是前几日鼠仙回宫时不小心落下的,请我若近期有空下凡,帮忙去给你送一趟。嘿,好巧不巧的,这不就碰上了?”
      放屁!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蜀孑抬眼扫过去,刚好撞上孔暄那一脸戏谑的目光——是了,肯定是这小子躲在背后偷听,把方才跟小兵周旋的一段听了去,这才卡准了时辰出来解围。蜀孑但笑不语,朝孔暄抱了抱拳,回身道:“我刚才就是要回去取这块帕子,现在东西到手,就此告辞了,将军请便。”
      小兵一时无语凝噎,只能眼瞧着二人并肩离去。

      飞云之上,孔暄掏出玉镜自照,蜀孑抱臂端详他半晌,最终吐出一句:“你还真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
      “呸!”孔暄冷黢黢的瞟他:“本仙冒死替你扯谎逃脱盘查,就这一桩就比你男人得多!”
      蜀孑噗哈哈一笑,不跟他扯嘴,回归正题道:“我今天来也没别的事,你最近都在天宫吧?问问你,这几日有没有看到谁历劫结束回来复命的?”
      “哪有那么快,”孔暄歪着嘴嗤他:“把你急的,还怕谁抢了你位置啊?”
      “废话,”蜀孑抖落着身上的破布烂衫:“你看看这衣服,看看我这张脸,哪个神仙混成这样?”
      孔暄给他面子的看了两眼,不当回事道:“又不是头一遭了,之前在荒山上放牛——还有给人挑泔水那次,也不比今天好哪儿去嘛。”
      “所以我过够了!”蜀孑捏住孔暄手里的玉镜恶声恶气道:“天君偏颇,‘赏’我的都是脏活累活,明知我有洁癖,这么安排摆明了是故意刁难!我是待不住了,趁早比试结束分出胜负,要是没这个命进斗仙宫,老子也认了!”

      二人迎风而下,蜀孑还在气头上,孔暄也不太会安慰人,只好道:“要我说做斗仙也没什么意思,我倒巴望着你落选,好跟我两个继续厮混,当什么人间守护神呀,怪没劲的。”
      蜀孑充耳不闻。
      “而且你自己也说了,你并没有包容怜爱万民的心,竞争斗仙只不过是为谋个出路,才不关心人间事呢,又干嘛这么较真?”
      蜀孑还是不为所动。
      孔暄再劝几句,蜀孑烦了,转过脸去不听他的。可没过一会儿又扭回来,突然问出一句话:“你看过傀儡戏吗?”
      “傀儡戏……”孔暄想了想:“当年修行的时候溜达人间,瞧过那么一两次,没什么印象了。怎么了?”
      蜀孑挑着一边眉毛,语气里似有炫耀的样子:“我认识一个人,他傀儡戏唱得特别好——天下无敌,厉害吧?”
      “有病,”孔暄不客气的送他两个白眼:“一个唱戏的,就算唱得天下无敌又怎样,不还是个唱戏的?喂,我费心费劲的在这儿安慰你,你跟我胡扯什么呢!”
      真可悲啊,蜀孑满眼同情地看着孔暄,这只不懂欣赏的秃孔雀。
      蜀孑摇头晃脑回味着那日看到易笙唱曲的模样,直到落地破庙门前还没回过神来。孔暄掸着衣袖啧声道:“住这么个鬼地方,是有些委屈了。”
      蜀孑推门进院,头也不回的道:“你跪安吧。”
      孔暄叉腰喷他:“就没见过你这种忘恩负义的!臭耗子你等着,总有你请我求我的时候,告辞!”说罢化作一道亮光,倏的飞不见了。

      蜀孑推门进屋,火堆燃烧后的焦炭气息还残存了一些在空气中。土地庙地盘不大,但房梁挑高,热气很难把整个大殿填满,只有离篝火近的地方才能暖和些——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张离火堆仅一步之遥的地铺。
      后半夜气温陡降,易笙蜷缩在薄薄的被褥里,他发髻解开,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被子外,像不会流动的河水,静静地匍贴着主人瘦瘦的后背。
      蜀孑脚步一顿,本来都要去睡觉了,鬼使神差的忽然挪到了易笙床边。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透过破了洞的窗,一弯明辉洒在易笙的半张脸上,从这个角度看,他好像一个乖巧的婴孩,很脆弱,但很干净,任谁的一次轻轻触碰都能把他打碎。
      蜀孑有些出神地望着,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古怪的躁动。他忽然伸出手,像不受控制一样慢慢移过去,在快要碰到易笙面颊的时候又猛地停住,一动不动的悬在半空。
      可能有一炷香的时间。
      也可能只是一个呼吸的顿挫。
      那只手突然冲破面前本不存在的网障,轻轻点在了易笙的鼻尖上。

      “你有点呆。”蜀孑自言自语着。
      易笙睡颜安静,没察觉有人在“骂”他。
      蜀孑半蹲在床前,一手扶着床沿,一手点在易笙的鼻子上,压了压,感觉指下的触感有点弹,真的很像婴儿的皮肤。这触感让人喜欢,虽不能说爱不释手,但也不满足于就碰一下鼻子。蜀孑干脆在床前坐下,那只左手不敢移开,顺着鼻子的轮廓往下滑了滑,一不小心就落到了两瓣温温的嘴唇上。
      好软!
      蜀孑惊奇的发现原来人的嘴唇可以这么软。
      他抬起空着的右手,返过去碰了碰自己的,却远不如易笙的那一对来得柔润,比他摸过的最好的棉被还舒软,连天上的云絮都不及。
      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呓语了一声。
      蜀孑吓了一跳,做贼似的慌忙撤手,三步并作两步滚回自己铺盖,眼睛一闭,被子一罩,总算把一颗心揣回了胸膛。
      一摸脸,咦,怎么这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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