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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死同穴 ...

  •   “我死后,将我和青儿合葬了罢……”

      “好……”

      苏青是正苦葬的,他知道,这便是他死撑下来的这几年间,蓄发的目的了。

      他是个出家人,蓄着发,还了俗,才好去见她,入当年同她在一起时的一般。

      这样,为的就是个:不负如来,不负卿了罢……

      心中最后的一件事了了,他强撑下的一口气也就散了,气散了,就是支撑整个身子的梁子榻掉了,他的时间,到了……

      “小月不哭,爹爹这就要去找你娘亲去了,爹爹和娘亲会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你,就像爹爹这些年一般,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

      小月啊,不要难过,总有那么一天,你会遇到那么一个人,他会待你如珠如宝,会陪着你一同走过所有的难关……

      相信我,只可惜,爹爹,等不到那一天了……”

      胡绯月摇着头,泪水混杂着血水在她的脸上杂糅着,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发酸的抽痛着,一下、一下,就连喉咙也泛着苦涩的味道。

      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回光返照一般,胡克轩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对胡绯月叙叙的说着,他还有好多话,只可惜,嘴巴张张合合,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终是没了声音,两只眼睛中残存的光彩,顷刻间,消散掉了。

      恍惚中,灯火闪烁之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那时一个明媚的女子,那个女子他追寻过、思慕过,也逃离过、守望过,现在,她终于来见他了……

      朝他伸着手,含着微笑,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过来了。

      “青……儿……”

      他轻唤了一声,只见那女子看着他,笑着,向他伸出了手,他尝试的抬手去接,竟发现浑身力量充沛,仿佛十年病痛从未有过一般。

      他终于在这一次,紧紧的抓住了她,随着她去了。

      这一次,二人的手应该是再也不会松开了……

      胡克轩死了,含着笑,安详的去了……

      “爹爹!”胡绯月痛苦的嘶吼着,抓着他的手,摇着他的肩膀,却终是没有回应。

      正愿低着头,良久,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作势超度……

      正苦抬手一挡,阻止了他:“不必了,你没看到师弟……不,你没看到胡克轩施主走的平和安稳吗?大概,他现在已经见到了他的青儿了罢……”

      正愿听了正苦的话,抬头看向了胡克轩的方向,看着躺在眼前的那人,安详,平和,脸上温暖的微笑,那是他这十年间都没有见到过的……

      正愿释然了,他放下了执在胸前的双手:“胡施主他……得偿所愿了……”

      胡绯月呼天抢地痛哭着,或许,胡克轩是对的,早知道不能陪她走下去,背后能够默默守护住,也是好的……

      正苦长叹了口气,移步到她的身侧,低身扶起了她。

      他弯着腰,说道:“我们去安葬了爹爹罢,让他同你母亲一起……”

      胡绯月垂着头,没有做声。

      “小月,你……”正苦继续说道,欲劝说她。

      胡绯月轻轻的从身体里挤出了一个字,说道:“好……”

      她没有再让正苦接着说下去,同意了他。

      “你……那好,师弟,你快些去找块板子,你我二人将胡施主这边简单整理一下,这可耽搁不得,尽快……”

      “是!”正愿点头应道,便走到一边,准备四处看看哪里有合适的木板,或是相近可以代替的东西了。

      正苦也没耽搁,径直的将胡克轩先前提到这里的那个木桶,将它提到了近前,里面大概有多半桶的水。

      他将木桶放到了青石榻的边上,四下看了眼,周遭也没有发现什么布,心下感叹之余,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撕裂了开来……

      “正苦伯伯,你……”

      “这块布给小月,来,拿好了,蘸些水,给你爹爹好好擦擦。爹爹今后要睡好久,咱们让他干干净净的睡觉,好不好?”

      胡绯月点了点头,二人各自拿着那块从僧袍上裁下来的布块,蘸着水,一下、一下的小心擦拭着胡克轩。

      他的脸庞、他的手、他的脚。

      血污渐去,一张清秀出尘的脸呈现在二人眼前,这张脸,这个人,想必在二十岁的一个夜色下,出去苏青的时候,也如这般无二吧……

      不多时,正愿便不知从哪里拖着一块一人高的木板回来了。

      “师兄,你看一下这个,我觉得还行,毕竟葬苏姑娘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

      ”

      “恩,你觉得行,那必是可以的,你先在这里歇一下,我们给正……胡施主擦拭好后,你同我好好把他放到木板上,很快……”

      师兄弟二人神情艾艾,无话。

      不一会,正苦同胡绯月就将胡克轩身上的血污擦了个干净。他又看了一下,突然间想起什么一般,扭头在这个山洞里搜寻着什么,果然,在一处木制的箱子里,找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衣服洗的发白,应该是胡克轩时长穿的,同衣服一起放的,还有一只木头做的簪子。

      他将簪子拿了起来,细细看去,这簪子是红豆木做的,模样普通的很,只是这簪首刻了一个苏字,簪尾刻着一个胡字,中间小小的刻了三个字——不堪看。

      正苦握着手中的簪子,沉吟半刻。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正苦伯伯,这个是……”胡绯月看正苦怔在那边,便走了过去。

      正苦一回头,便看到胡绯月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的身后,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着,神色怏怏的,双眼无神……

      “这是你爹爹为你娘做的簪子,上面还有他亲手刻上去的子,你看……”

      “不堪看?”

      “是一首诗,这只簪子是用红豆木做的,上面刻着这三个字,就是‘红豆不堪看’的意思了,它的下一句是‘满眼相思泪’只是你爹爹并没有刻上去……

      你爹爹他,是守着这只没送出去的簪子,活下去的啊……”

      他摩挲着手中的物件,这簪子光滑发亮,应该是被胡克轩握在手中,看了上千次,将想把它送给的人,想了上万次……

      他将簪子递到了胡绯月的手中:“这是你爹爹和母亲的东西,可要收好……”

      反而将手背在了身后,摇着头,没有接过。

      “小月,你……”

      “既然这是没送出的礼,便将它送出罢,迟一些不也没什么吗,终归,到收东西的人手里才好,所以,还是让它,随着爹爹,一同陪到母亲身边吧……”

      正苦看着她的脸,明明是稚气未脱,却偏偏说出这般懂事老成的话。

      “好……”

      正苦感叹的点了点头,也没多耽搁,直接把手上的簪子收到了怀中,又将箱子里的那件衣服取了出来,招呼着一旁的正愿,说道:“师弟,开始吧……”

      正愿点了点头,拿着那块木板放到了青石榻旁边的地上。正苦走过来,二人合力将衣服给胡克轩换好后,一人一头的将胡克轩轻轻的抬了起来,因着他太过瘦削,所以基本上二人没怎么用力,他们两将胡克轩轻轻的在木板上放好后。

      正苦看了看榻上放着的刚才自己撕开的外袍,大部份没用上,还是很干净的。他一把将那半块袍子取了过来,找了一块最干净,做平整的地方,撕下来盖在了胡克轩的脸上,其余的部分撕成了长长的布条。

      “绑上罢,出洞的路不好走……”

      “嗯……”

      “对不住了,师弟。”这一声,叫的是胡克轩。

      二人将一切安顿妥帖后,正愿在前,正苦在后,抬着木板,又将胡绯月背在了身上。

      “走吧,小月,待会儿记得抓紧伯伯,千万别掉了下去。”

      “嗯。”

      一行人抬着木板晃晃荡荡的走在洞外的甬道中,不疾不徐,只求稳当,很快,便到了甬道的出口处。

      师兄弟二人一跃,便稳稳的落在了就近的一处石头上,接着,又是连续的几次跳跃,很快,便稳稳的落到了地面上……

      柳婆同阿壃一直在山壁下等着,见有人下来了,便赶忙迎了上去,可是入眼的却是这般场景。

      胡绯月是小孩子,他不懂,可柳婆不是,她见惯了生死,见二位僧长抬着的人脸上蒙着白布,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是……”

      “小月的爹爹……”

      “怎么会?这……”

      几乎本能的,她看向了正苦背上趴着的胡绯月,女孩双目无神,可以说同上石壁之前是判若两人,之前的乖巧灵动荡然无存,浑身上下散发着苦涩哀痛的气息。

      柳婆看着她额蹙心痛的模样,心头紧了紧,泛酸的苦涩涌上了喉头,从襁褓里带大的丫头,怎么能不心疼。

      她上前将胡绯月从正苦的背上接了下来,抱在了怀里,虽说她年纪也大了,但是抱着一个小女孩还是可以的,何况胡绯月的身量纤纤,虽不同于正苦那般轻松,却也不费什么气力。

      “可怜的孩子……正苦大师,你们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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