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至此胡不归》三钱二两

17、十年之后

　　明净师兄弟三人盘坐在禅房前颂念经文，房间里面断断续续传出的嘶吼、啼号他们不是没有听到。

　　只是三人已经打定好了主意，不去给正苦师伯添加不必要的麻烦，便统一的一动不动。

　　明净打坐的课业不比两位师兄，他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欲起身先缓缓。

　　可是看到一边的两个师兄没有动作的在诵经，又有些犹豫，怕早早的起身被两位师兄笑话一番，可是僵痛的背脊也在不时的告诉他真的是坚持不住了。

　　左右一思量，他咬了咬牙，正要起身，却见禅房的门开了……

　　正苦浑身浴血般，须面皆是血，活像个佛面修罗，一手抱着个婴儿，也是被鲜血浸了的。

　　另一只手倒是比较干净，执着佛串念珠。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随着他一道从禅房窜了出来，直直的扑入了师兄弟三人的鼻腔。

　　明净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连忙起身倒退了几步，定了定心神，双手合十对正苦施礼。

　　说道：“师伯……您这是……，可还好？”

　　明空和明贤两人因着嗅到这浓重的血腥气，也是睁开眼停止了诵经，二人同明净一样，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到了。

　　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了明净的身旁站定。

　　“明空，明净，你们两个这就下山，带上寺里的香火钱，找一位方便喂养这个孩子的人，老妪也好，妇人也好，女子就罢了。

　　将她带到寺里来，劳烦她喂养这个孩子些时日。

　　记住，切不可强迫，全凭自愿，至于香火钱的事，你们俩直接去拿，我之后会自己和你们师父解释。

　　还有，明贤，你去后山找一只可以产奶的鹿，若是有小鹿，也可一并带回来喂养，切不可害了性命。”

　　正苦详尽的对三个人安排着人物，三人散去，没有多问，各自行事去了。

　　“胡绯月……你娘亲给了你一个不错的名字啊。”正苦带着胡绯月朝着自己的禅房走去……

　　十年后，秋日。

　　一个红衣少女在枫林间骑着一直母鹿，随着的还有一只额间有着狰狞伤口的，亦步亦趋的跟在一旁。

　　女孩咯咯的逗弄着身旁的这只。

　　“哎呀，阿壃，你快些跟上来嘛，再走慢些，我和你阿娘就不等你喽！”

　　她口中的阿娘，便是身下的那只母鹿了，就是十年前明贤从后山带回来的那只。

　　而阿壃，是那只有着伤疤的鹿的名字，伤疤是半年多前为她挡了一只半大的独狼的攻击留下的。

　　前些日子刚刚复原，它是十年前随着母鹿一并带回来的那只幼鹿。

　　“阿壃，别不高兴吗，我求正苦伯伯找了好些草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救回了你。

　　虽说这个伤口好像是去不掉了，可是没关系，在我心里，阿壃是最漂亮的！”

　　说完还回过头，探身安慰的摸了摸它的鹿角。

　　只是阿壃好像有些不太领情一般，晃了晃头上的鹿角，别过了头。

　　胡绯月并没有在意。

　　“对了，你们知道吗，之前我从明净哥哥哪里听说有一种草，叫冬鉴草，四季鲜嫩，相当的难得。

　　尤其是到了冬天，不仅不会泛黄枯萎，还会散发阵阵的清香，好像还可以入药来着。

　　我记得和你说过的，我之前找正苦伯伯问过，他常上山采药，是知道的，你养伤的那个时候，我就在院子里种一大片冬鉴草。

　　先看看能不能种好，如果成功了的话，我就再想想找个地方多种些，这样你们冬天就不用漫山遍野找枯草吃了，怎么样，还是我对你们好吧。”

　　胡绯月一路上一直在对着鹿说着话。

　　前些日子，一直带她的柳婆在山上采果子的时候扭伤了脚。

　　若不是为着柳婆的伤，在后山找那难找的最后一味活血草，她也不会和鹿儿们这个时间才回来。

　　而那个柳婆就是十年前明空、明净带上山的。

　　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她一直待在引空寺所在的山脚处的一个码头边，因着战乱，她的丈夫、儿子的性命都交代在了战场上，周遭的其他人家也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只有她一人守在那里了。所以当明空、明净被正苦安排找人后，他们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柳婆。

　　柳婆听他们说是照看女婴，想着寺庙里一群和尚也确实是不太方便，况且自己现在也是孑然一身，在这个世上孤寡单单的。

　　便简单收拾了几身衣物随着两个小和尚上了山，那些香火钱一分没要。

　　只是和那些和尚说：“世道不是个好世道，我被这个世道害的孤身一人，这个孩子又何尝不是呢？我和孩子做个伴也好，怎么说也是相互的寄托了……”。

　　于是，这一呆就是整整十年……

　　柳婆来了寺里后，明愿住持单独找了一处僻静院落。

　　一个离和尚们平日诵经修习的地方较为远一点的院落，为柳婆和胡绯月辟出了一处居所，让她们安顿在了这里。

　　“明贤哥哥，我回来了，看到明真哥哥没？我在后山找到了好多好吃的果子，他最喜欢这个了！”

　　胡绯月一回来，便看到了正在打扫寺门的明贤，她去后山寻找草药的时候，看到了许多不错的果子。

　　想着寺里的和尚哥哥们也喜欢这个，便用布兜子放了许多搭在了鹿母的脖子上带了回来。

　　一走近寺庙，便远远的看到明贤在寺门前的石阶上一下一下的打扫着。

　　秋日，枫叶落了一地，刚扫去，便又是一地。可明贤还是在这里一下一下的扫着。

　　不为修心，也不为修身。

　　这时的明贤已经二十七岁了，虽说是个和尚，却也是剑眉星目，长出了一幅好皮囊。

　　明贤听到声音一抬头，便看到了正在喊着他的小姑娘正在朝他开心的挥着手。

　　“小月……”明贤应了一声，便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朝着胡绯月的方向迎了过去。

　　走到近前，他摸了摸阿壃的鹿角。

　　“怎么样？阿壃，养了半年时日的伤，这次和小月去了后山，是不是好多地方都认不得了？”

　　阿壃用鹿角蹭了蹭明贤的手心，回应着他。

　　阿壃很喜欢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胡绯月，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十年前救了它的明贤了。

　　也许是因着救命之恩的缘故，它时长对胡绯月有些的小傲娇，在明贤面前可是半点都不在了。

　　“好啊，明贤哥哥一过来就和阿壃说话，都不理我，还有你阿壃，今天一路上你都没对我这么热情过，我也不理你……哼！”

　　胡绯月有些不开心，两只手气倔强的插在腰上，小嘴撅了起来，两个腮帮子也是气鼓鼓的，她把头别了过去，一副谁都不理的模样。

　　阿壃和明贤齐齐的扭头看向她，明贤眼角嘴角含满了笑意。

　　上前又摸了摸胡绯月的头，温声安慰道：“明贤哥哥当然和小月说话啊，小月会原谅明贤哥哥吗？”

　　“那……哥哥是在和我道歉吗？”

　　稚嫩的声音响起，脑袋一下子就转了过来看向了明贤。

　　“小月说是就是！那是你找到的果子？给明真的？”

　　他指了指胡绯月骑坐着的母鹿脖子上的布兜子，鼓鼓囊囊的。

　　“是啊，还有明净哥哥、明空哥哥、明念哥哥、正苦伯伯和住持伯伯的，当然还有明贤哥哥你的，大家都有哦！

　　柳婆也有，这里还有我给她找的药材，柳婆扭伤了，正苦伯伯说这些草药最是有效却不好找，我却找到了，怎么样，厉害吧！”

　　胡绯月掰着手指数着寺庙里不多的人，还炫耀般的向明贤展示着自己着一天的战果。

　　“厉害，厉害，小月对我们师兄弟几个最好了……怎么样，小月，要不要回去？

　　先不说明真师弟会不会等不等的到你的果子，柳婆的伤势可是耽误不得，走吧。我陪你去找柳婆，她应该在后院那里。”

　　“嗯，鹿母，你也一起……”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身下母鹿的脖子，母鹿便朝着寺门内走去，阿壃和明贤也跟在一边走着……

　　“明贤哥哥，你拿着扫帚做什么，主持伯伯不是说左右香客寥寥，门前落叶不扫也可的吗？你是在修行？”

　　“不是修行，只是见你迟迟未归罢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快些走吧，柳婆又要担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