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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回故里 ...

  •   “你还知道回来。”安阳郡主连长欢看都不看一眼,任他跪在地上。
      “长欢知错,请母亲责罚。”长欢向来都明白负荆请罪的道理,是以回家后先向郡主请罪。
      安阳郡主是真的生气了,要是搁以前,多日不见长欢,肯定会忧心挂念,见了人还要拉面前来细细打量一番,确定是完好如初才行。
      此刻的安阳郡主,似乎真的是对长欢失望透顶了。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错了。”郡主看着面前的茶水,神色落寞。
      长欢惶恐,“母亲……”
      “你舅舅来说,你这般莽撞,不适合留在这里。”郡主说的漫不经心,似乎只是在表述翟霄的意思,看不出来她的决定。可这轻飘飘一句话却让长欢心如擂鼓。
      长欢才见过翟霄,他倒是迅速,已经先和郡主通气了。
      才不久,翟霄为了恐吓他,说会和安阳郡主商量让他回漠林的事,长欢却不以为意。起初还觉得是翟霄的算计,至于郡主的意思,该是不可能的,可现在这么一听,长欢有些拿不准了。
      如果他屡屡犯错,任谁都会失望的,或许,他是在一点点消耗郡主作为母亲的感情,一旦败光了所有好感,在郡主眼里,他谢长欢什么都不是。
      安阳郡主现在还在上火,被翟霄这么一说,说不准会同意他的看法。长欢如临大敌,如果郡主认同了翟霄的看法,那么他将被动。
      “母亲,长欢知错,可长欢不愿意离开故里,不愿意离开父母身边。”长欢声声如泣,神情哀痛,万般的不情愿。那一声声的哭诉,跟刀子一样戳进郡主心中,她眼神飘忽,似要成心不为所动,生怕被长欢的难过软了心。
      唯有长欢自己明白,他此刻的不愿,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是万万不能离开的,他若离开,这一切指向李怀玉的暗箭都会变成明面上的打压。他就算无权无势,也要牵制住一分势力,为李怀玉争取机会。
      长欢殷殷期盼,希望郡主能不计前嫌,不被翟霄所动。母子情深,舐犊之情,长欢是在试探郡主的深情。尽管此举不齿,可长欢已无计可施,他知道,他绝对不能离开故里,至少,不是现在。李怀玉还腹背受敌,他要拉他出来,将来退居山野,也能无后顾之忧。
      安阳郡主也是在思量,让长欢回漠林,可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再者,一家人分隔两地,两方都忧心着。今儿听长欢如泣如诉的,自己就心疼的紧,要真把人逼走了,她才是那个内疚难过的人。
      且翟霄的提议,有利有弊。要说她之前生气的时候,真想遂了翟霄的意,把长欢丢回漠林,可后来气慢慢消了,又舍不得孩子。虽然长欢不是从她怀里出来的,可十九年的朝夕相处,已经不分彼此,早已融入血骨。
      这真是伤脑筋了。打又舍不得打,骂又不长记性,从小到大,恣意妄为,可又是认错最积极的,真是恼火的很。
      要不要把他送走,这个一时说不准。就算要把人送走,也没那么容易,天下人面前也不好说,陛下那里也不好找措词。
      罢了,再瞧着吧,说不定明日又有转机。她看着垂着脑袋,似真心悔过的长欢,心也软了。
      “听说秦老侯爷病了,小侯爷找了你好几次,去看看吧。”
      闻言,长欢还是高兴的,郡主这么说,显然是放弃那个打算了。长欢喜上眉梢,脸上的笑意也暖了郡主的心,可脸上依旧严厉。
      没有再提让长欢走的话,不是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来日方长。安阳郡主赶长欢出去,她现在看到长欢就是一肚子火,想想他干的好事就气得胸口疼。
      长欢心中雀跃,还是恭恭敬敬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才出去。
      她看见长欢跨出门的那一步无比轻快,叹吁。
      明明是自己养大的,怎么长着长着就不随自己了呢。
      这会子知道私跑出去,下次又会做出什么惊天骇地的事。
      这李怀玉……
      安阳郡主心落不着地了。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那些个她以为的无关紧要,已经根深蒂固,潜移默化了很多人。一个乱臣贼子罢了,终究逃不出一个死,只是,他枝繁叶茂了……

      秦老侯爷怕是时日无多了,这一年的状态都不好,似有油尽灯枯之相。
      普通的大夫对老侯爷的病症是束手无策了,秦颂雅之所以找长欢,就是想让他帮忙入宫请示陛下,得御医一用。他不知道长欢远走雍南的事,每一次找长欢都被安阳郡主用借口压下去了。
      “这是令牌,可随时出入禁宫,你拿着它去宫里找御医。”长欢理所当然的给了秦颂雅令牌,这枚令牌还是翟聿给的,他都没怎么用,平时也用不上,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老侯爷的病情是当务之急,长欢也叫了他多少年的爷爷,自然不愿看他不治而去。
      秦颂雅比之前又沉稳了不少,还更寡言少语了,像宋家二哥,寡言少语。如今处事越发有继承人的样子,同以往的那个纨绔子弟已经是天差地别。
      他惊人的改变长欢看在眼里,也心疼。
      一个本该随性洒脱的人,如今扛起了责任的重担,穿上了深色的衣服,挺直了腰板,手里不再出现不合时宜的扇子,看着人心里万般思量,学会了审时度势。
      “谢了。”秦颂雅自今年来,已经彻底告别了之前的形象,这半年来,几乎足不出户,日夜守着老爷子,别说花天酒地了,可能连口酒都没有再碰。
      而促成他改头换面的何阮漪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他也彻底放下了她,她已经是待嫁新娘了,殷殷期盼着能嫁给如意郎君。
      往事随风,如过往云烟,而他要践行的是眼下的路。之前的秦颂雅,已经消失了,现在的秦颂雅没有情爱,只有责任。
      人总会长大的。
      府中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下人们都安分守己战战兢兢各司其职,然而长欢却没有看见秦元。
      “你……父亲呢?”
      “下狱了。”秦颂雅看起来十分平静,明明是自己父亲坐牢了他却不为所动,是不是凉薄了些。
      这世上没有天性凉薄之人,只有历经万难,曾经的心浮气躁早已困成一滩死水。
      也不是秦颂雅不在意秦元,而是秦元不在意这个摇摇欲倒的家。秦颂雅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就算有身份在,又没有实权,他能做什么,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带走秦元,而自己还要曲意逢迎。
      长欢面色有些难看,他不知道秦家已经千疮百孔成这个样子了。如今看着秦颂雅,更是难受。
      这个人,有多久没笑了……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李怀玉也回来了,我们秦家……”将成为第一个消失的百年侯爵府。
      “颂雅……”长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然而秦颂雅却没有长欢想象的那么难过。
      “我没事。”
      或许秦颂雅是在极力伪装自己,可他表现的天衣无缝,长欢在他脸上看不出来他有悲痛的神情。可长欢知道,秦颂雅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沉着。
      秦颂雅努力的在活成秦侯府的继承人的样子,而长欢也要努力的活出自己,不受掣肘。
      魏公公尽量放轻脚步走进内殿。
      “陛下,秦小侯爷拿了令牌请御医过府为老侯爷治病。”
      “哪来的令牌。”翟聿抬头看了一眼就埋回头去处理政务。对这些,他都不关心,秦家江河日下,败井颓垣已成定局,百年大族凋敝除了唏嘘感慨也带不来什么影响。
      “该是谢公子给的吧。”
      “允了。”
      可惜了,权谋之争的牺牲品。

      “小雅,你要记住我说的话。”老侯爷卧床半载,已经有半年没有下过地了。可花白的头发给秦颂雅梳的整整齐齐,只是脸色蜡黄,瘦脱了像,褶子层层挤着。
      他费尽全身的力气才伸出手拉住孙儿的手臂,明明成天的躺床上,可他手上的温度却很低。
      秦颂雅盖着他干瘦的手掌,心里不是滋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毫无破绽,沉默聆听。
      “不要管你父亲了,他是罪有应得,我呕心沥血想要挽救这个家,可惜我人微力薄。”年纪大了,说话说的慢,说一段就要喘上好几口气。秦颂雅静静地听着,其实,他也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老侯爷一生励精图治,誓要发扬侯府,庇佑后人,然他老年迟暮,侯府败落,眼看着他的心血付诸东流,遗憾、痛惜!
      “这个家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致儿了。”他辞世后,秦家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可惜他要强了大半辈子,最后是如此下场。大子英年早逝,二子情缘淡薄,如今承欢膝下的唯有孙儿罢了。
      “我还有一些私产,要是陛下收了爵位,就拿着钱离开故里。”
      “你妹妹,应该趁着府里还没有出事赶紧成家,不然,她就是罪臣之女了,到时候,许不上好人家,会耽误她一生的。”他都知道,知道那个不肖子为何不在他床前侍疾,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知道他离世后,将会发生什么。所以,他要趁着他还活着,安排好一切,就算自己死了,秦家没了,他们也要安安稳稳过日子。秦颂雅和秦颂致是秦家单薄的血脉,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孩子们都还小,不该为这些事所累。
      “长欢那孩子为人真情,致儿也喜欢他,不如你帮我去问问,让致儿入府如何,就算不能是正妻,侧室也无妨,只要真心待她。”谢长欢是他看着长大的,打心里的喜欢,若是能把秦颂致托付给他,他也安心。
      “好,我去给您问问,放心吧,致儿不会受委屈的。”老爷子这些话最是不是滋味,秦颂雅强忍着泪水,唯有点头答应。
      老侯爷此举,有种临终托孤的意味。秦颂雅都明白,他眼睁睁的看着秦家走到这个局面,看着老爷子身在病中却还是为家中之事费心费力,而自己无能为力。
      他也难,他也难受。

      秦颂雅找长欢的时候先见了安阳郡主,把老侯爷的想法坦白,安阳郡主似乎对于这一桩婚事很是认同,当即答应了秦颂雅。
      对于郡主的爽快,秦颂雅有些忐忑。他没有事先告知长欢,而是先说与郡主,要是长欢无意,郡主却坚持,长欢怕是会心生不悦。
      秦颂雅心里清楚,长欢可能对于颂致没有男女之情,之前他就有坦言过,长欢的反应他至今都历历在目。可是,这是爷爷的心愿,也是他能为致儿做的,致儿心系长欢,阖府皆知,要是长欢能看在侯府的情面上善待致儿,便是不胜感激。
      他也明白,他是强加于人了,只是,他想试试,若以后侯府落魄,家财散尽,他可以不畏艰辛,从头再来,只是,会苦了致儿。
      “秦家小姐虽是庶出,可只要你有心,做你正室也合适。”安阳郡主是谢厚远唯一的妻子,更明白夫妻和睦的道理,是以也不会逼长欢纳妾。虽然秦家有说,秦颂致家世低了些,且是庶出,可那女子郡主也见过,配长欢是合适的,且她与长欢年少青梅竹马,有感情在,应该会一蹴而就。如今侯府落魄,也着急家中子女的婚事,算是不谋而合。
      “母亲,我没有……”长欢没想到她居然打自己成亲的主意,现在是不让他离开故里了,可却来撮合他和秦颂致。他已经和李怀玉坦诚相待,承诺了彼此此生唯一,不可能娶秦颂致的。秦颂致,全是他和秦颂雅关系在,所以才较他人亲近了些,对于秦颂致,他只有兄妹之情,别无他想。
      “你不想回漠林,可留在故里你又不让人省心,我和你父亲商议过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可能成了家就会收收心了。”安阳郡主坚持,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是明白了,与其放着长欢为所欲为,不如让他成亲,家里有了人,自然而然也就收心了。他成天的和李怀玉厮混,处处与舅舅为敌,胳膊肘往外拐,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且她最近心绪不宁,总感觉风雨欲来,她有些惶恐不安,只想把长欢安排的好好的。
      “母亲!我与秦颂致不过是情同兄妹,哪里……”长欢急切辩解,安阳郡主却是怒了,当即甩袖大发雷霆,怒斥着长欢。
      “那你要谁!”安阳郡主怒视着长欢,她的耐心已经被他磨完了,现在所剩的只有止不住的怒火。她就不明白了,她事事为着长欢,宠着他,惯着他,为什么他要一再忤逆自己!
      在漠林的时候,孩子是淘气了些,可不会屡次三番的违背自己的意思,但自从回到故里,他不受规劝、恣意妄为、欺骗、离家出走、偷令牌什么都做,这到底是为什么!原本的一个乖乖听话的孩子怎么就变得越发不像话了!
      她有很多话想要质问出口,想要长欢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看着这个她亲手捧大的孩子,她难过,沮丧,束手无策。
      长欢抿紧嘴,忍受着来自郡主的怒火,他明明应该驳回去的,可是他却不知从何说起,感觉有张网缚住了自己,他无法挣扎。
      他应该高声呐喊,他有要的人,他要李怀玉,只是,他能说吗,他不能,不敢。他自诩自己英勇无畏,勇往直前,无所畏惧,可是,当看着这个养育自己长大的母亲,他退却了。他无法在此刻对她说,他爱上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他无法说,他爱上了他们的政敌,爱上了那个她讨厌的李怀玉。他不敢啊,明明自己是真的喜欢李怀玉,可是却要隐藏心事,畏手畏脚,只因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长欢咬紧牙关,压抑着心中的冲动,只觉着心里难受的紧。
      他对不起李怀玉,连承认他,都成为了难以出口的隐晦。
      原来,他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勇敢。
      郡主情绪高涨,连着对着长欢已经不再和声静气。
      “这故里满城贵女只要你说我就去下聘!无论如何,你必须给我成亲!”她已经铁了心的要长欢成婚,如果是之前还有商量的余地,可现在长欢一再违抗自己,她怒不可遏,越是他不愿意的事她就越要强迫他,要他知道,这个家她说了算!
      长欢即将及冠,谈婚事也合情合理,可他一再退却,又不是这满城贵女平庸无貌,他反对什么。
      “孩儿无心娶妻。”长欢亦是坚持,固然他不敢坦言相告与李怀玉的事,可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李怀玉待他如初,从始至终,真心相待,别无二心,这样的人,他庆幸自己能遇见,也绝不能做那负心汉。
      李怀玉还等着他,说好的要一起面对的。
      安阳郡主神色愈加冷漠,头上的步摇晃动,发出清脆声响。两人对峙,都不愿退一步。可由不得他了,安阳郡主心意已决,态度强硬,要她改变心意怕是难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出去。”安阳郡主指着门口,冷着脸看着长欢。长欢喉咙里还有许多要反对的话没有说出口,可安阳郡主不听,他无能为力。他不可能和郡主继续吵下去,但是,他不想被郡主控制,这是关乎他一辈子的事,他不情愿啊。他听了近二十年的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强烈的想要脱离掌控,他想活出自己,翻云覆雨,为所欲为又有何妨。
      安阳郡主知道长欢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于是进了宫去求翟聿,让他下旨赐婚。
      安阳郡主这一招棋走的好,圣旨一下,长欢不娶也要娶!不然就是违抗圣旨,连累谢氏一族,论长欢的性子,也绝不会走到那一步。
      长欢得知消息时,为时已晚,郡主已经见到了陛下。该是什么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翟聿是郡主的亲侄儿,郡主有事,他会依从,长欢被逼得寸步难行。
      长欢怄气,摔了桌上的东西,吓得无忧她们惶恐不安,都不敢留在屋里。这是头一次,长欢发怒砸东西,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们都不愿相信。
      她们发现公子变了,从雍南回来后,他就陌生了许多,和郡主也是剑拔弩张、势同水火。之前无论如何,长欢都会做出退让,因为,他敬爱长辈,至善至孝,知书达理。
      改变长欢的不是雍南,而是李怀玉。
      他受够了这种被约束的生活,他不想连出去找人都要偷偷摸摸的,他不想被逼着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他不想再做一个无权无势任人宰割的人。
      长欢心里有些埋怨秦颂致,要不是她,他不会被人步步紧逼如此,明明他已经告知过自己的心思,他们怎么还要强人所难。
      自己心有所属,此生唯他一人,若再娶妻,便是背信弃义,自己的难处,怎就无人体谅。
      秦家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长欢也同情,可是,秦颂致,不该成为他的厌恶。

      长欢迁怒于人了,此事并不关秦颂致,是老侯爷的意思,也是秦颂雅的恻隐之心。
      秦府闺阁里的秦颂致,知道了秦颂雅去郡主府提婚事,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她爱慕谢长欢,阖府皆知,可她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但也不误她有此奢望。可要是谢长欢能娶她,她喜不自胜,幸甚至哉。
      虽然有被长欢拒绝过,可她也在努力等待,等待他回心转意,她有想过,要是能嫁与谢长欢,做妾也心甘情愿。
      她爱谢长欢,此生无惧。
      然被郡主求上来,翟聿此刻心情复杂,虽然打发走了郡主,可这赐婚圣旨他是犹豫不决。他不明白为何郡主会突然找上自己要赐婚圣旨,但他知道的是,此事不如谢长欢的意。谢长欢心有所属,那人也绝非秦颂致,安阳郡主怕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要圣旨逼长欢娶妻。
      要是长欢哥哥自己有意成亲,何必要郡主来求一道不可违的圣旨,怕的就是,郡主所为长欢哥哥不知。
      他也才从雍南回来,郡主就迫不及待的给他娶妻,个中缘由,也就那些了。
      他视谢长欢如兄如父,如友如……
      谢长欢不愿意的事,他不能强迫他,他喜欢的,是看他谢长欢大大方方的笑,而不是被约束,固然,谢长欢心有所属,无人知晓,可是,关乎谢长欢,于他来说重中之重,他不能强人所难,不然招来长欢厌恶,得不偿失。
      翟聿不能拿长欢的婚事乱来,他要慎重。一个秦颂致罢了,他有办法帮长欢解决。
      “陛下,郡主要您给公子赐婚,您……”安阳郡主大摇大摆的入宫,作为翟聿身边人的魏公公自然知道内情。
      魏公公的担忧对翟聿来说却是不值一提,要是翟聿答应了安阳郡主,可必然会招来谢长欢的不满,要是不答应就是不给郡主面子,翟聿是进退两难。然而他却有自己的看法。
      谢长欢不可以娶秦家庶女,那秦颂致不过是妾室所生,配不上天之骄子的谢长欢,而且,他私心作祟,不愿谢长欢娶妻。
      “前些日子,有不少人上疏要朕选秀纳妃充实后宫,这雍南的事也缓和了,也该上上心了。”要是搁以前,翟聿肯定是烦不胜烦,他一心要收回兵权,成为唯我独尊的天子,这纳妃之事对他来说就是杂事多烦人。然而现在他却不得已动了这个念头,秦颂致不嫁谢长欢,她正值芳华妙龄,为断了郡主念头,让她入宫是最好的办法,虽然会得罪郡主。
      “陛下您这是同意选秀了”魏公公喜喜出望外,翟聿至今都没有大婚,这翟家江山后继无人,他作为老臣最是忧心不过,翟聿既然答应了选秀,宫里有了后妃,早日开枝散叶,也能全了他的殷殷期盼。
      翟聿大手一挥。
      “拟旨,秦家贵女,端庄秀丽,甚合朕心,特纳为妃,入宫侍奉,晋毓秀宫昭仪,择日入主内宫。”
      魏公公本以为翟聿终于开窍了,却不想他是打的秦颂致的主意。
      “陛下,那可是……”安阳郡主亲自来求旨,婚配对象就是秦颂致,而翟聿此举无异于让安阳郡主不满。魏公公想劝导翟聿,可翟聿已经下定决心。
      “你速去拟旨,即可送往侯府。”翟聿可不管魏公公的不认同,他意已决,金口玉言。
      若是那秦颂致一定要嫁,谢长欢她高攀不起,到时候不如入宫来给自己挡挡风。
      “……特纳为妃,入宫侍奉,晋毓秀宫昭仪,不日入宫,钦此。”宫中内官宣旨,明黄色圣旨下,跪着府中的一干人等,除了卧病在床的老侯爷。
      “恭喜昭仪娘娘,恭喜侯爷。”内官高兴的祝贺秦颂致,然而秦颂致却是呈失色状。
      宫里来旨,她还以为是给爷爷或者父亲的,却不想会是自己。听闻内容,她如遭雷击,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进宫。
      她以为,她会嫁给谢长欢的,她以为,她能嫁给谢长欢的。
      冯姨娘得了个当妃子的女儿是府中最高兴的人了,看见秦颂致失神,生怕被人见了,赶紧拉了拉秦颂致的衣角,提醒她接旨。
      “致儿。”
      秦颂致被姨娘喊醒,重新整理仪容。
      “臣女领旨谢恩。”
      圣命不可违,就算秦颂致有多不愿意也还是接旨谢恩。可能对于他人来说这是莫大的福分,只有她自己明白,这是她的深渊。
      “娘娘可是头一个进宫的,这位份还是一宫昭仪,陛下亲指,您的福分还在后面呢。”那不知内情的内官雪上加霜,说的是高兴话却让秦颂致愈加冷漠。
      她所爱他人,进了宫,能有什么福分,不过是夜有所思罢了。天子三宫六院,宫里人勾心斗角,那就是个漩涡,只有挣扎没有出头之日。
      她没有见过宫里的那个高高在上的陛下,也不明白为何会封自己,可是事已成定局,她只有认命。她没有能力反抗,她的背后是摇摇欲坠的侯府,她不能做那压倒它的稻草。
      明明她前一刻还在奢望谢家来提亲的,哈哈,真是事愿人违,谢家的人没有等来,把宫里人等来了。
      打赏了宫里宣旨的人,他们也都笑着走了,剩下的府里人无不替秦颂致高兴。
      秦颂雅看着捏着圣旨不发一言的秦颂致,心疼她。
      这件事是他一手撮合的,可他没有想到,自己把秦颂致推向了那深不可测的深宫里。
      “哥哥不用内疚,致儿还要多谢哥哥为致儿费心。”秦颂致是个识大体的人,玲珑心思,知道孰是孰非。秦颂雅为了自己的婚事费尽心思,虽然没有用处也不枉用心良苦。
      秦颂雅强颜欢笑,哪里不明白这是致儿的宽慰话呢,她所爱他人,却要入宫为妃,在那不见天日的深宫里蹉跎一辈子。
      秦颂雅内疚又隐忍的表情,让秦颂致再也绷不住了。
      秦颂致看着兄长,在泪水掉落时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无声哭泣。泪水在秦颂雅看不见的地方染湿了他的衣襟,他同样红了眼,咬紧了牙关。
      秦颂雅以为他能让秦颂致快快乐乐过一生的,他以为,就算最后只有他们两兄妹,他也能给秦颂致撑起一片天。
      秦颂雅揽着秦颂致,如今他能给她的也就一个肩膀可以依靠了。他真痛恨自己的无能,明明答应爷爷的要让致儿不受委屈,如今就食言了。
      要是可以,他真想带着她逃走,远走天涯,可惜,他人微言轻,连抗旨都不敢,哪还能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什么是命,这就是命。
      “别哭了,妆花了,就不好看了。”秦颂雅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秦颂致收住情绪从他怀里退出来。她的眼眶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的泪痕也很明显。秦颂雅捏着秦颂致的肩膀,看着这个相依为命的妹妹,笑得凄凉。
      他呀,所爱之人心有所属,将嫁与良婿;她呀,心有所属,却一厢情愿。
      两兄妹相对无言,落寞苦笑。
      这是她的命。
      这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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