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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教习 ...

  •   “教习。”青雪把长欢拖过来一把扔到地上。前面站着一老一少,正是同青雪一起的。老者一身黑衣斗篷,上上下下遮的严严实实。青雪口中的教习就是他了,也是李怀玉感恩的恩师,那个会皇室暗卫武术的自称"刀"的人。
      刀慢慢转过身,宽大的帽子遮的严,长欢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是被人扼住脖子发出的破碎的声音。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是谁,带他做什么”
      青雪瞟了一眼长欢恭恭敬敬的拱手回答。“他是青雪的一个旧敌,可是,他知道我们的身份。”
      “知道青衣卫,又如何。”刀语气漫不经心,并不觉得青衣卫被泄露出去是什么大事。
      “青雪担心会危及主子。”
      “那便杀了。”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却是决定着他人的生死,杀伐果断的人,看多了血流成河,人命事小。
      青雪得了命令,便欲抽剑,长欢为自保说了实情。“我与李怀玉是旧识,我此番下雍南就是来寻他的!”他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身份,那么李怀玉的名字多少会让他们揣度几分。他们是善是恶长欢不应评说,但能训练出一批影卫的人,足以让人忌惮。
      “你来自故里。” 不是反问而是肯定。而长欢的神色他也有自己了答案。
      刀抬脚碾着地上的杂草缓缓的转身,月亮的微光沉沉,映衬着他有如枯石,身上散发着无边的孤寂与死气沉沉。
      “故里的锁秋塔、望乡台还在吗?”
      锁秋塔、望乡台是故里赫赫有名的奇景,他们承建于大晋元帝,至今已有百年历史,历经风吹雨打,代代都会修缮整新。去过故里的人应该都会知道这两个地方。而他居然能知道,也应证了长欢的猜测。这个人出身不凡。
      “在的。”
      “只是宫里新修了一座摘星楼,它比锁秋塔要高了。”长欢说完又接着说了一句。他在试探,试探他和皇宫有没有关系。
      “你去过宫里!”果然,长欢提到皇宫,他表现得似乎很激动。
      “是。”
      “哪家公子”
      “谢长欢。”
      “谢……安阳公主是你什么人”
      “郡主是我母亲。”
      “记得了,记得了,你是当年公主过继的孩子。” 刀语调里滋生了愉悦,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长欢想他应该是认识郡主的,他对安阳郡主的称呼却还停留在公主上,故人无疑。
      “阁下又是何人”在长欢问出来后,他似乎不想让长欢看清他的脸,又拉低了帽檐。而他这个动作让长欢猜测,他肯定见过他,不然怎么会担心自己认出他。只是,以李怀玉的讲述来看,他常年飘荡不定,而且年纪大概同父母辈人一般,要说认识就是他还没有去漠林之前,而那时候,他是有可能见过他的。他故里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特别是皇宫,莫不是真的是皇宫暗卫。可若是暗卫,怎么会流落于此,既是暗卫,又是谁家的人。皇宫一向管制暗卫严厉,要是无用就是除掉以绝后患,怎么会任人离开皇宫。长欢记得,当年嘉善太子去世后,他的暗卫死去多数,其余人莫名失踪。莫不是,嘉善太子的暗卫。如果是嘉善太子的暗卫,而认识长欢的,就是经常跟在太子身边的人,当时,嘉善太子身边有三个暗卫是熟脸,他,是哪一个
      “无名小卒。”刀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继而让青雪松开捆住长欢的绳子。
      “青雪,给公子松绑。”
      他不愿意说,长欢也不追问,毕竟他已经有了大致方向。
      “阁下可是李怀玉的恩师可有见过李怀玉”既然公开了身份,长欢也就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他们会出现这里,肯定是为了李怀玉而来,看他们的方向似乎是要离开,既然这个时候要走,说不定和李怀玉碰面了。
      “他们在大光寺。”他们,除了李怀玉,应该还有宋长淞。他既然知道李怀玉的下落,看来,他来得比肖君德他们还早。
      刀说完就带着人走了,青雪不情愿就这么轻易的放了谢长欢,可是教习说的话她不敢违背,走时还恶狠狠的盯了长欢几眼,这样也无法抵消她心头的恨意。
      这个人是李怀玉的恩师,他们现在从李怀玉那里离开,说明李怀玉他们安然无恙。

      大光寺,一个脱离凡尘俗世清修的庙宇,如今寺里却敞开大门上上下下接济着难民,天可怜见,人亦有情,普度众生。
      大光寺大门敞开,随意进出。长欢在人流里寻找着熟悉的身影,迫切的心情让长欢又是激动又是渴望。
      长欢穿梭在人流里,他认真的辨识着每一个人,直到看见宋长淞。
      “二哥!”长欢看见宋长淞顿时扑了上去,跟个孩子一样。
      数月不见,宋长淞黑了,瘦了,也壮实了。长欢紧紧的抱着宋长淞,感伤着他的心跳,体温,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可也是现在的感受,让他热泪盈眶。活着,就好。
      他找了他们好久,每一次都失望而归,他真的好想他们,真的好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自从数月前一别,便是两宽无迅。听闻他们出事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再亲眼见他们安然无恙,长欢更多的是感激上苍的保佑。
      “长欢!”宋长淞骤然被长欢拥着有些不自然,随即也卸下防备揽住了他。
      贴在他怀里的人已经不再是小小的孩子了,可无论多大,都是他的幼弟,会一口一声喊自己二哥的人,也会是他遇难后,第一个来寻他的人。
      “长欢怎么来了?这里这么危险,你怎么来这里了!谁让你来的郡主呢?”宋长淞刹然看见长欢,问题一个接一个,内涵的是他对长欢的关切。
      “听闻二哥你们遇难,我心急如焚。”
      “二嫂她来见我,本意要独身前来,被我留下了。我答应了他,要带你好好的回去见她。”长欢回答,不忘带起长孙茵娘,毕竟长孙茵娘之情至深至善,宋长淞不应该不领会她的心意。
      宋长淞听闻此事,面上呈现出了沉静,他与长孙茵娘不过是依摄政王之言才有了夫妻之名,他对长孙茵娘只有责任无关风花雪月,奈何她的情深几许,让他无法不放心上。
      长欢四处张望,这里除了不认识的百姓,只有宋长淞在,那么李怀玉呢,他怎么没有在。
      “二哥见过李怀玉没有他有没有和你在一起我还没有找到他。”
      宋长淞心思逐渐回笼,长欢对李怀玉的关心突出他的意料,这也正是李怀玉能对长欢上心的答案。他们两个人正做着惊世骇俗的事,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他阻止不了李怀玉,他没有那个能力,可是,他不能让长欢这么我行我素。
      宋长淞静静地看着长欢,不说话,神色沉重。这让长欢心中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哥、二哥、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找了很多地方,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二哥。”长欢紧张的看着宋长淞,期待着他给他一个如意的回答。
      “你们都好好的,他应该也会好好的,他应该在某个地方好好的等着我。”
      “二哥,你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他在哪?为什么不出现是出事了吗?他肯定在这里的!”长欢揪着宋长淞的袖子追问,然而宋长淞沉默的态度更是让他不安。
      “要是李怀玉死了,你会怎么办?”宋长淞沉默之后,首次发声,却是凝视着长欢问他的答案。依旧没有说出李怀玉的下落与现状,然而他说的如果,死字刺伤了长欢的眼。
      宋长淞想要一个答案,那就是,李怀玉在谢长欢心中有多重要。
      要是李怀玉死了,他要怎么办?长欢不知道,要是之前,他肯定会思索再三斟酌回答,可是现在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些,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李怀玉,只想看见李怀玉,只想知道李怀玉的现状。李怀玉已经深深地烙进了他的脑子里,他无法忽视。本来找不到李怀玉时,长欢担忧是担忧,可现在被宋长淞这么一问,长欢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仅仅是担忧、害怕,还有无措,恐惧,彷徨。
      李怀玉的生死,已经不能被他看得平平静静了,他的命和长欢掺杂在了一起。
      “不会,他不会死的,在故里他死里逃生那么多次,怎么可能会死在这个地方。”长欢不信李怀玉就这么轻易的死去,他相信李怀玉是个福大命大的人。他手下人本事大都能逃生,他的能力皆有眼见,所有人都能死里逃生,不会怎就偏他出了意外。
      长欢焦急又迫切的看着宋长淞。
      “二哥……”
      宋长淞移开目光,长欢那种期待的目光他无法忽视,更不能接受,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最坏的答案。以前,长欢的眼睛里有光,因为他心里有光,而现在,他眼睛里也有光,只是,这道光,是为了李怀玉而出现。
      李怀玉不应该出现在长欢的生命里,他也不是他的光芒,而是长欢人生中的绊脚石,他只会让长欢一生跌宕起伏,大起大落,历经艰辛。
      “你不过和他是有些交情而已,怎么能如此难过。”宋长淞叹气,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可能来得急,脸还红彤彤的,没有褪下去。
      面前的人,已经不小了,可是,他在他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孩子犯了错知错能改就好,可是,大人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他们这样子,付出的代价将是毁灭性的。
      “长欢啊,别傻了。”宋长淞揉着长欢的头发,疼惜的看着与他若即若离的胞弟。这时候他应该有千言万语来劝说长欢,可是终究只一声细语,道尽了他作为兄长的慈爱之心与欲言又止的阻挠。
      “等来年及冠,让郡主给你定门合适的亲事吧,这才是你该走的路。”
      他作为兄长,自然不愿意看着幼弟跌宕深渊,这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怎么就偏偏走了那一条路了呢。这条路,不好走,稍有不慎就是前功尽弃,一无所有,粉身碎骨。
      “哥哥知道”长欢再怎么傻也听出来了宋长淞的话中话。要是宋长淞不知道他的心思,怎么会说这一番话。他原本以为,要是他的家人有一天知道了他的事情,会怒不可遏、咆哮指责的,然而宋长淞居然会是如此平静,温声细语,平声静气。他不知道的是,宋长淞不过是在压抑他的狂躁的内心,他也想放肆大声呵斥,可是,当看着独身一人扑向他的长欢时,他的心跟着这个人化成了水。历经九死一生之后,他后怕又无助,能看见家人,让他所有的复杂情绪都化为乌有。长欢是唯一一个不顾安危来找他的人,他不该辜负他,也不能指责他,他要包容他的一切。
      长欢苦笑,若感情之事是自己能左右的,要天下痴情怨侣做什么。他何曾没有想过斩断这不该生根发芽的情丝,可是,已经生了根,斩不断,春风吹又生。爱上李怀玉,是他今生做的最无助的一个决定,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爱上李怀玉是件怎样的事情。他也一度认为自己和普通人一样,可是,他不一样,他是断袖,他喜欢男人,他不知道这是天生的还是怎样,可是,他改不了了,已经迟了,李怀玉在他心里扎了根,忘不掉了。
      在得知这点惊世骇俗的心思时,他当时的无助、迷茫、恐惧,就像是巨大的黑影笼罩着他,他逃不开,也没有人可以帮忙,他就一个人硬生生的挺,他剖析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没有答案,他找不到答案,爱上李怀玉,没有原因,没有答案,没有结果。
      然而,长欢背后的禅房里,那个在宋长淞口中可能死了的李怀玉正扶着门框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日出事,与他同屋的宋长淞一直抓着自己的手臂,不死不休,也正是如此,他才能死里逃生。长欢过来的时候他就听见了他清亮的声音,正是那熟悉的声音,让他能一步步走到门口,看着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宋长淞是哄骗他的,意在规劝他与自己疏远。他知道宋长淞的主意,他不能说什么,毕竟那是谢长欢的哥哥。他有些紧张的看向谢长欢,他期待着他的回答。尽管看不见脸,可是他的目光很渴望迫切,他的脸,似乎能让他忘记身上的伤痛。
      宋长淞抬眼过去就看见了李怀玉,惊讶他居然下床了,这次遇难,他是没什么伤患,可是李怀玉就麻烦了,他之前受的伤因为拖延太久,没有好的伤药而恶化,后来又在水里泡了太久,伤口已经溃烂了,导致他昏迷不醒,没有办法才在这大光寺滞留,等着那名传说中的江湖神医沈清持,却不想没等来沈清持倒把长欢等到了。
      正是因为李怀玉病情严重,所以宋长淞才会说李怀玉罹难的可能。而此刻,李怀玉出现在门口,让宋长淞警惕。
      宋长淞看着门口的李怀玉,与之对视,所有言语皆在无声,然后语重心长的劝说长欢。
      “长欢,你从小天资聪颖,像李怀玉那样的人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你不该不明白。若是论手足,无较死生契阔,若是别的,你就是入歧途了。”
      何为歧途邪门歪道是,爱上同为男子的人就是十恶不赦,注定要被歧视、排斥的吗。古往今来,这种事虽说少见但也亘古流有,可能在贵族人看来,不过是以脔宠之名见色起意罢了,要是细看,皇城里有这种癖好的人多如牛毛,不然皇城里怎么会有南风馆。然而却是上不得台面的,特别是在高门大户里,简直避如蛇蝎。
      宋长淞此言,不无道理,可是,他低估了长欢的长情。
      长欢淡笑,他自打有这个决定起他就已经料到了会困难重重,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以色侍人,没有人会赞同他的,可是他若是有所惧,何必有此行。他之所以走的悄无声息,等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郡主就算再恼恨,他也见到了李怀玉,了却一桩心愿了。下次回皇城,他怕是要承受郡主的滔天之怒了。可是,若能见到李怀玉,他好像比他想象的要开心,要喜悦。时间是最好的证明,时间让他明白,爱上李怀玉,无关风花雪月,唯有一心所向,钟情不误。
      “二哥呀,二嫂都可以那么爱您,不顾一切。我们若有喜欢的人,有何区别。”
      世间所有的情有独钟,都可期可许,他也一样,爱上的是入了他的眼,如了他的意的人。
      “他是李怀玉啊,多少人的眼中钉,你这无异于飞蛾扑火。”宋长淞着急了,他怎么就这么傻呢,他说了这么多,他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真到了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时候他能怎么办!谢长欢就是年少无知一时误入歧途,等他撞了南墙才知悔改就为时已晚了!长欢俨然听不进去宋长淞的话,一副我意已决、不可回转的态度。
      飞蛾扑火,他不是飞蛾,他扑的也不是火,他可以是九天翱翔的雄鹰,他逐角的是一个叫李怀玉的天纵英才,他们天潢贵胄,本就该并肩而行,傲视群英。
      “没有飞去,怎么知道会不会涅槃重生。”
      飞蛾扑火,涅槃重生。好一句涅槃重生。
      飞蛾扑火,被长欢硬生生的理解成凤凰浴血重生,要是搁以前,宋长淞还会夸长欢血气方刚,不卑不亢,可现在却是一脸惊愕。长欢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此刻他算是彻彻底底的见识到了长欢的决心,坚不可摧,纵他再多口舌之争,也无济于事,因为,他心如铁。
      长欢的言论,被李怀玉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既是喜不自禁又是不知所措。长欢对他的感情他之前就有发觉,不过也在怀疑试探中,因为,谢长欢这个人,认定了谁好就待谁好,他对自己突如其来的认真与坦诚,不顾一切,让他意识到,他们两个人都在向彼此靠近。
      宋长淞觉着他是在飞蛾扑火,而谢长欢觉得他是在凤凰涅槃。尽管伤口疼得厉害,可是他心中无比欢喜,这种欢喜盖过了疼痛,能听见这一句话,他满足了,这一次九死一生,值了。
      李怀玉想笑,很想放声大笑,为他的欣喜,胸膛震动,却没憋住,本要笑着却咳嗽出声,一咳嗽就牵动了身上的伤,疼的他腰都挺不直了。此刻的他不是呼云唤雨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而是一个重伤未愈身体羸弱的病人。
      李怀玉的咳嗽声不大却也足以让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长欢闻声转身,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色里衣的人半隐在门里,弓着腰咳得揪心。
      那若隐若现的半边脸,那晃动的发丝,那熟悉的声音,不是李怀玉还能有谁。之前所有的悲伤触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看吧,喜欢大抵如此,就算是听见他的声音,只看见他的背影,只见他若隐若现的半张脸都能如获至宝、荣幸万分、喜不自胜。
      红了眼,笑了颜。凝噎成恸。
      长欢嗓子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千言万语只能喊出他的名字。
      “李……怀玉。”长欢眼里星光微闪,凝视着他倾心所爱。数月未见,此时,犹如阔别多年,千言万语只在一声呼唤里。只见他一面,看他安好,便是慰藉。
      “谢家长欢。”李怀玉知道被看见了,听闻声音便回头与之对视,同样笑颜明媚。
      谢家长欢是他独有的称呼,独一无二的称呼。
      世间大难,有情人相隔异地,不闻其声,不见其人,素闻其踪,忧心忡忡。排除万难,不畏艰辛,幸得如遇,再见未语,却怀诉问。我心如皎月,君心似辰星,与君星月明,随夜共流光。
      他们才相见,李怀玉就倒下了,突如其来的陷入昏迷可吓坏了长欢。
      长欢走过万水千山,大江南北,可是都没有今天走过的路长,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可是他好们之间好像隔着沧海桑田,明明就在眼前却隔海相望。抬起的脚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始终抵达不了他要去的地方。
      长欢奔赴着他的星辰明月,欢喜的心情跟着他的昏迷而仓皇崩溃。

      “他之前肩膀受了伤,然后又泡在水里太久,伤口溃烂了。”宋长淞给李怀玉重新上了药,宽慰着守在床边提心吊胆的长欢。
      “暂且还没事,别急。”
      哪能没事,人都不省人事了还能叫没事吗?宋长淞给李怀玉上的药都是从寺里拿来的普通伤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不过是能暂缓伤势恶化罢了。
      长欢知道,宋长淞不过是在宽慰自己。
      “暂且没事,以后呢?”这里连个像模像样的大夫都没有,李怀玉的伤那么严重,要是再不治疗就是等死。
      宋长淞沉默,现在这时候,所有的药铺药材皆已被官府征用,要么就是找不到伤药了,山下不少商铺都被流民洗劫一空,糟蹋了不少东西,能找到一点药已经很不错了。李怀玉受伤严重,他早就下山去过,只可惜空手而归,又找不到大夫来,他连采药都没办法进行。
      宋长淞的沉默让长欢慌了神,急病乱投医。
      “青明呢?他不是会吗?找他啊?!”自他来后,这里也就他们两个人,大水后,所有人都流落在外,不知所踪,哪里能聚的起人,唯一一个半吊子大夫的人现在还不知所踪呢。
      “青明还没有找到。”
      “那、那……”长欢此时头脑里乱成一团,想不到合适的人,吐了半晌,依旧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长欢崩溃,埋下头暗自神伤。他放在膝上的手都在发抖,好像怕极了什么。宋长淞静静地看着如此悲伤的长欢却连安慰都没有一句,他明白,他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话,更多的是,他找不到能说的。长欢喜欢李怀玉,他不认同,长欢因为李怀玉而难过,他不满意,此时此刻,宋长淞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是李怀玉遇此劫难,不幸离世,或也可行。也只是突然滋生了一微微的念头就放弃了,他不是小人,更何况李怀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应该就此牺牲,他该好好活着才是。只是可惜,过分完美的他有了一点瑕疵,这个瑕疵注定他从洁白无瑕的美玉退变成一堆遭人厌恶的淤泥。
      沉默、寂静、压抑。
      既然有长欢照顾,宋长淞就先出去了。他明白,他留着也无益处,相反应该给他们一个空间,纵然他有太多不情愿,可李怀玉这样子,长欢怕是刺激不少。
      宋长淞出去后,长欢放在膝上的手背上出现了一滴水渍。
      长欢重新整理好心情,再抬起头时笑容满面。
      长欢看着李怀玉搭在被子上的手,十指纤纤,听漠林的老人说,十指长的人,一生荣华富贵、无忧无虑。李怀玉会荣华的,他相信,所以他会好起来的。长欢慢慢伸出手,第一次主动的握上李怀玉的手,入手微凉,而他额头却生了细汗,是伤口发炎之故,就算十指再纤细,可掌心里有持笔留下的茧子、拿剑留下的茧子。长欢细看安安静静闭眼昏睡的李怀玉,他好像从没有这么认认真真的看过他,骨相生的好,也不知道是像他的谁,难怪会是故里众女趋之若鹜的佳人良婿。看着看着,眼里浮起了雾气,让他想要伸手去揉,脸颊一痒,一滴热泪就顺势而下,毫无征兆。
      “呵呵。”长欢突然笑出声,除了那滴泪,长欢别无异样。
      他笑什么,他在自嘲。
      自嘲什么,他嘲自己平庸无能,一无是处;他嘲自己幸遇所爱,却让他受尽波折与病痛,而自己连一个大夫都找不到;他更嘲自己,柔情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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