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4、回城 ...

  •   “公子,丞相府被查封了,青明他们早已不知所踪。”这是燕谟去打听来的,李怀玉入狱,长欢想知道他有没有为自己打算,难不成就真的是要毫无抵抗之力的含冤而死吗。
      “青明他们是李怀玉的影卫,如今李怀玉被囚,他们必是隐匿在某一处,好伺机而动,只是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做。”长欢心忧不已,他想救李怀玉,可他终究是人单力薄,鞭长莫及。唯有看李怀玉自己的行动,只是,他们如今却不能见面,而青明他们又找不见人,真是有心无力。
      “你多在丞相府附近打探一下,若是有青衣卫的踪迹,速让他们与我会面。”
      “是。”燕谟应承下去。
      长欢到底是没有等到青衣卫的出现,反而是等来了肖意这个不速之客。
      “肖世子。”
      肖意仪表堂堂,站在那里便让人赏心悦目,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雅气。可此刻落在知晓一切的长欢眼里,肖意同无情的翟聿一般无二,表里不一。
      “我来请公子。”肖意依旧言笑晏晏,就算洞悉长欢对他的不喜。
      “去哪”
      “陛下要见您。”
      陛下,长欢明了,肖意是翟聿的人,他在这个时候来这里,除了是受命翟聿别无其他。
      翟聿想干什么?是终究想起来自己了吗,他机关算尽,步步为营,排除异己,现在是轮到自己了吗。
      长欢走一步,燕谟就跟一步,长欢去哪他必然要跟去哪。只是,这一次,注定要长欢一人以身试险了。
      “在下请的只有公子一人,燕侍卫还是自便吧。”
      肖意一抬手,他身后的禁卫就毫不客气的抽出刀比划在燕谟面前,阻止他往前。燕谟缓缓扣住剑鞘,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长欢说话了。
      “燕谟,留下,替我遣散了所有下人,还与卖身契,库里的银子你看着办吧,只是莫要亏待了他们。无忧无愁两人,替我多给她们几亩地,算是许她们的嫁妆。”他知道这一去将是不归路,既然连燕谟都拦住了,看来翟聿是要他孤立无援,彻彻底底的沦为他的鱼肉。既然如此,一个人上路也不算什么坏事,让燕谟安置好府中众人,如果自己回不来,也不要耽误他们了,以后各奔前程吧。燕谟跟了自己多年,出生入死,同甘共苦,这一次,就让他活着吧。
      “燕谟要护公子左右。”燕谟斩钉截铁尽肺腑之言,他的使命就是保护谢长欢,而这一次入宫,就是入虎穴,九死一生,如何能让他一人只身赴险。
      “我去的是皇宫,你护什么你又能护吗?”那可是皇宫,高手如云,禁军拱卫能有什么危险,除了他们的主子,如果翟聿要杀他,有燕谟在,又能让他多活一刻吗。
      如果这是他的死期,他不怕,如果李怀玉亦无法逃出生天,那他会和他一起赴那黄泉幽冥,如果李怀玉能活着,再好不过,只是要对不住他了,自己无能,不能带他回漠林隐居山野了。
      “没事,听我的就是了,若是,便各自安好。”

      砰砰砰的声音络绎不绝的响起,长欢一抬头就可见琉璃瓦上空开出的火花,映在瓦上,依稀可见倒影。
      又是一个年夜,皇宫里升起的烟花在黑色的天空炸开,五颜六色,绚丽夺目。宫人们都自发的停了手上的活儿,立在外面仰起头欣赏着那五光十色的美丽。
      自从李怀玉上议改良火药,逢年过节之日,可以烟花为庆,举国同庆,从那年起,到如今差不多五年了,他多多少少看过不下十次的烟花盛会,可还是记得清清楚楚,他第一次见烟花的时候。这名字好像还是李怀玉取的,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不是花的花,这烟花不只是开在天上,更开在了他的心里,李怀玉埋下的种子,最后,生了根发了芽,开了花。
      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过于美好,他不爱李怀玉,李怀玉不爱他,他试探李怀玉,李怀玉试探他,就这样,两个人试探着便发现了彼此的真实,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到现在,他从天之骄子成为落魄的阶下之囚,阖家美满到家破人亡,不也只过了五个冬天。他追寻的真相,竟然只是一个天道轮回。
      “大胆贱婢!公子身子单薄,怎可由他立于寒风之下!”不知何时出现的翟聿,一入门就是在斥责宫人。
      今日年夜,翟聿该是在前殿宴会中与百官同庆,却是早早地回了这里。
      长欢自年前被肖意带进这里,翟聿竟也没有为难他,反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是,他每提一句要出去,翟聿都给一笔带过了。他猜不出翟聿想干什么?难不成就真的只是想把他留在宫里。
      翟聿喜怒无常的性子长欢这几日才知道,动不动就拿宫人撒气,却是杀鸡给猴看。
      “又有谁惹你生气了,冲他们发什么火。”
      翟聿由人脱去了外面的披风,来到长欢身边,眼睛打量着人上上下下,毫无遗漏,见人完好无损才收回了视线。
      “聿儿是心疼哥哥。”
      长欢真心想亲手撕开他的伪装,他把虚伪演的淋漓尽致,惟妙惟肖。
      “你要是心疼,就放我走,放李怀玉走。”
      翟聿显而易见的冷了脸色,只出口三个字。
      “不可能。”
      长欢讥笑的看着他,翟聿如吞了苍蝇一般如鲠在喉,脸色过分难看。
      “我们三人,终有一死。”
      翟聿,他,李怀玉,明明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却是要一人非死不可。所以说,翟聿小人之心,见不得别人好过。既然如此,他们也愿意放弃身份远走他乡,从此不再出现在故里,这不也一样吗,一定就要一个人死吗?
      “那便算了。”
      长欢不出意外的轻扯嘴角,煮熟的鸭子,翟聿怎会让它飞了。李怀玉,怕是自身难保了,不过,看翟聿如今的样子,李怀玉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众目睽睽之下,翟聿也不敢无凭无据的就定下杀伐。
      可惜,长欢困于深宫,消息闭塞,不知道外面李怀玉的事,他到底有什么打算,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要一声不吭毫无作为吗。
      按兵不动的李怀玉终究是蠢蠢欲动了,那一动就是要全身而退。
      在这个阖城最松懈的年夜里,大理寺大牢燃起了星星之火。
      李怀玉金蝉脱壳,顺利出了大牢。
      “大人!”青明众人是在故里李怀玉最后的人手。
      劫狱,是李怀玉万不得已的举动,他脱离大牢后,让人点了一把火,趁机脱身,转而出城,让人去郡主府接谢长欢。可能一切太突然,但是这是他们唯一能离开故里的机会,从今往后,或是天涯海角,两人流亡余生,也要一起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急不可耐的李怀玉却犹如火上的蚂蚁,焦急不安。那看不清的尽头,是他目光所及之处,终是有了人影的出现。
      李怀玉看着不多不少的来人,心中愈发不安。
      “谢长欢呢?”
      这两人是被临时叫去郡主府接谢长欢的,如今原封不动的回来,必然是出了纰漏。
      “郡主府无人!早已空空如也!”来人回话,可回答让李怀玉心里渐凉,前功尽弃。
      什么叫无人……人去哪了。谢长欢不可能离开故里,他一个人又会去哪?
      “大人!走吧!”青明催促,大理寺起火,必然惊动了禁卫,若火势扑灭,就会发现李怀玉不见,势必就会全城搜索,他们要离开故里就更困难了。
      李怀玉转头阴沉着脸问青明。
      “你知道他在哪?”
      青明微微偏头,不说话。李怀玉顿时火冒三丈,失了耐心。
      “说啊!”
      青明被逼无奈,才如实告知。
      “他在年前就被带进了宫里,至今……”
      李怀玉只觉得如晴天霹雳,他临走前让青明看着郡主府,势必要保证谢长欢安然无恙。如今他已经布局好一切,就差带着他远走高飞了,结果人给看丢了,现在要他如何是好。他年前就被带走,青明却无动于衷甚至隐瞒他的去向,他知不知道,他会害死谢长欢!他到今天是为谁他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青明啊青明。
      “青明!我让你给我看着的人!”
      李怀玉暴怒,指着青明怒吼,青明顶着李怀玉的怒火,单膝跪地,不卑不亢。
      “当今唯有主子安危为重!青明别无他法!”身为青衣卫,在不得两全的时候,他势必是要保证主子的安危,固然谢长欢对李怀玉很重要,可,他的使命是护主。
      “他进了宫还能活着出来吗!”翟聿那人睚眦必报,如今故里已经没有了能和他对立的人。翟聿与谢长欢无仇无怨,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因为自己的关系,所以才会连累谢长欢。
      “主子!天下之大,何愁没有第二个谢长欢!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可也就这一个谢长欢是谢长欢!”李怀玉反驳青明,最后深吸一口气,做了重要的决定。
      “你们走吧,我回去找他。”
      “大人!公子不会有事的的,您应该先顾好自己!”青明起身又跪在李怀玉必经之路,要拦住他的去路。
      李怀玉此时正对青明恼火,踢开挡路的人。
      “起开!”
      “要走,我们一起走,如何能丢下他!这故里他还有什么,他只有我了,若我走了,他怎么办!”
      “大人!三思啊!”所有青衣卫皆下跪,求李怀玉三思而行。
      李怀玉却是无动于衷。
      “已经思过了,你们走,可以回去找大教习,也可以重新来过,自此,你我便不是主仆。”
      “大人!”众人的劝说,已经打动不了李怀玉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没有料到谢长欢在李怀玉心里的重要性。
      李怀玉心意已决,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离开,他必然会逃过翟聿的捕杀,全身而退,从头来过。只是啊,他做不到放弃一个人自己逃生,曾经的谢长欢本来也有,许许多多的机会离开故里,可他为了自己不也留下来了,而现在,自己还能放弃他吗。
      还真不能,是他先爱上他的,怎么会说放弃就放弃了。
      大理寺走水,翟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怀玉越狱了。
      他急匆匆的去到大理寺,火势已经要控制住,他看着熊熊大火,不管大理寺里的具体情况就咬着牙下令。
      “通知下去,立刻关闭皇城所有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全城搜索罪犯李怀玉的下落!”
      “陛下,您的意思是……”大理寺寺卿王源,正等着翟聿责罚,突然听到他的命令才恍然大悟。快速的看了看现场被火包围的大牢,也是啊,这大火起的莫名其妙,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必然是为了越狱而纵火,如今这牢里,关着的人物里就只有李怀玉才有那个本事了。
      不到半刻,故里皇城给禁军堵得严严实实,无进无出。街上的巡逻队举着火把在皇城进行大规模的搜索,寻找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翟聿有此举动,所有人都以为李怀玉真的越狱了,可是,火势被灭后,在牢里被救出来的犯人里面赫然有狼狈不堪的李怀玉。
      所有人指着李怀玉惊得说不出话来。王源更是瞪大了眼睛,一会指着李怀玉一会看向翟聿。
      翟聿不是说李怀玉越狱了吗,如今还在全城搜索,那这个人,怎么回事。
      从看见李怀玉的那一刻,翟聿就变了脸色,从不可置信到了然一笑。他冲过去抓住李怀玉脏兮兮的衣领,想要验证他肯定是假的李怀玉,是给掉包的!可是,是真是假,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李怀玉抬起眼皮子,讥笑着翟聿,把他错愕的表情收入眼中,似是在嘲笑他愚蠢。
      他坚信李怀玉逃狱,却被他摆了一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要翟聿在百官面前如何自立。
      翟聿没有想错,李怀玉的确逃了,只是,当他知道谢长欢在皇宫后,就回了牢里,等着被救出去,然后,他会以此为借口,成为为自己洗脱嫌疑的把柄。
      翟聿松开手,不可置信的后退,他不可能料错的,这火一定是李怀玉起的,既然他起了火,为什么没有逃走,而是在这里等着被人救。他一定是在算计什么,李怀玉奸滑诡谲,一定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李怀玉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声泪俱下。
      “陛下,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欲要烧死罪臣啊!”
      闻讯而来的官员一听,直接掀了袍子跪在李怀玉身边。
      “陛下!请为李大人做主啊!必然有人陷害了李大人,为了掩人耳目,掩盖真相,是以要一把火烧了大理寺,让李大人含冤而死!那人便能逍遥法外!”
      翟聿是打碎了牙往自个儿肚里吞,现在好了,一把火,不止烧了大理寺,更要烧了李怀玉的罪名,明明就是李怀玉自个儿点的,现在就要让他洗脱嫌疑了么。
      翟聿身心俱疲的回到乾阳宫,迎接他的是谢长欢的质问。
      大理寺起火,翟聿匆匆而去,可长欢担忧的是,李怀玉。他被关在大牢里,如今起火,他怎么样,受伤没。
      听着开门的声音,翟聿进门,长欢身处黑暗里,一动不动,坐在席上用肯定的语气问了他一句话。
      “你要杀李怀玉。”
      长欢没法不猜忌是翟聿做的,他想杀李怀玉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心思了,必然是机关算尽,上一次没有尽早除掉李怀玉,必然无法安心,肯定是千方百计弄死李怀玉才肯罢休。
      李怀玉又成功的死里逃生,这让翟聿心力交瘁,可一进门却是来自谢长欢不明就里的责问。
      所有人都觉得李怀玉是无辜的,外面的人是,连谢长欢也是。他还觉得是自己做的,肯定其他人也这么想,可是,明明就不是他做的,他要杀李怀玉必然要光明正大,不然留给自己的是一世污名。
      “我说是李怀玉自己做的,你信吗?”
      长欢嘲讽一笑。
      “信,我信,信他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信他已是阶下之囚还能又掀得起风浪!”
      不怪长欢不信,这放在谁都不能信的。翟聿心思深沉,把自己困在这宫里,肯定是在威胁李怀玉。他连自己都能利用,还有什么是不会做的。
      “他已经成为你的阶下之囚了,你就不能让他多活几天吗?一定要除之而后快吗?!”
      面对谢长欢的诘问,翟聿只觉得悲从中来,怒从心起。
      “是!我就是要他死!他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越加不能快活!”翟聿被彻底激怒,大步流星上去单膝跪在长欢身侧,一手拍在棋桌上,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长欢怒不可遏。
      明明自己才是无辜的,现在却成为了他眼里最险恶用心的人,不就是因为他喜欢李怀玉么,所以李怀玉无论怎样都是对的,而自己,不管做没做都是错的!他就是偏私李怀玉,因为他喜欢他所以就可以一昧的相信他么!
      “呵,连你自己都承认了,还要谁相信你。”长欢一脸嘲讽,却是让翟聿彻底失控,他忍不住的抓住谢长欢的手臂,厉声控诉。
      “谢长欢!”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仗着我不会杀你!”
      “我为什么那么恨李怀玉还不是因为你,我那么喜欢你,可你却喜欢李怀玉,凭什么啊,明明我才是第一个喜欢你的!明明我才是掌握生杀予夺的王,他李怀玉有什么用,你喜欢他做什么!”
      长欢从来不知道翟聿居然是喜欢自己的,他掩饰的很好,自己居然没有一丝发现。固然被翟聿的话惊到,面上却没有丝毫反应,反而用他的话质问他。
      “我喜欢你有什么用你能把我父母爹娘的命还回来吗?你能让秦家回到以前吗?你能放了李怀玉吗?”
      能吗?他不能。翟聿颓废的松开手,没有再纠缠不清,心里却荒凉一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李怀玉,他要是能死而复生何必让自己过得这幅模样,他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却要如此狠心拒绝自己。
      “呵呵……”
      翟聿失魂落魄的退进了黑暗之中,今日他算是明白了,自欺欺人的辛酸。原本以为,他会为自己的这一份喜欢而感动,可他却无动于衷,脸上连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他对自己,就真的什么不都剩了吗。他明明对自己还有舐犊之情的,要不然为何会给自己赵文途,他对自己还有感情的,他是心疼自己的。既然这样,他现在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冷漠他们之间不就是少了一个九年么……
      李怀玉究竟有什么好,连自己的命都不能掌控,这样的人,他喜欢他干什么!
      或许翟聿永远都不会明白,谢长欢同李怀玉的爱情是怎样的至死不渝。
      自昨夜两人的争执后,长欢再也听不到关于李怀玉的消息了,翟聿封死了消息,他不知李怀玉是死是活。
      长欢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以前会为了郡主妥协,而现在他没有能妥协的人。翟聿一日不放过李怀玉,长欢一日不放过自己。他不是说自己喜欢他吗,那好啊,就来赌,谁先服输。
      长欢绝食,逼得翟聿无可奈何,无论他怎么逼谢长欢都不听。
      “你要是不吃东西我就杀了李怀玉!”翟聿只会拿李怀玉来威胁他,可对长欢不管用了。他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如果李怀玉要死,他也不会活着,与其独活,不如死了算了。翟聿不是惯会拿人要挟吗,呵,这一次,也要有用才是。
      “反正他也要死,我不如先去奈何桥等着他。”
      “谢长欢你莫要逼我!”翟聿横眉怒目,面前这个谢长欢一如既往地的固执!为了李怀玉,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翟聿的恐吓,已经不受用。
      “嗯。”长欢轻描淡写不以为意。翟聿气得拂袖而去。
      翟聿走后,长欢才松了一口气,如此最好,谁都不要低头。
      年后的冬天,几乎没有了大雪纷飞,却是冰天霜寒,不是应季的花草都已枯败,尽管是这皇宫,也是一副落败空寥之景。
      怕寒的自己却喜欢雪,最烦麻烦的自己却惹了一身祸,最听话的自己还喜欢了李怀玉。好像,他总是在任性而为。可是,能包容他任性的人却再有没有了。
      “长欢哥哥。”
      听见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长欢闻声而去,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
      “你……致儿。”
      后面的秦颂致,一如当初的模样,只是看上去丰腴了不少,面若桃花。手里提了食盒,对着长欢浅笑盈盈,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过来就着桌子布置着菜碟。
      “哥哥怎能如此薄待自己,还是要吃东西的。”
      长欢猜中了秦颂致的来意,她是宫妃,岂能面见外臣,除非是翟聿授意。
      翟聿还真是拿捏住了自己的性子,知道他在乎谁,这个宫里,也唯有秦颂致了,是他放心不下的人。
      “翟聿找你来的吧。”
      “是也不是。”秦颂致一语双关,长欢也没有多猜,总不过只那个原因。
      对于这个女子,长欢愧疚又心疼。自己与她有什么关系呢,白白让她感情错付,还能担她一声声的哥哥。而她真正的哥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自己让她家破人亡,让她兄妹两个再不相见。他有何脸面面对她。
      “哥哥,我最想问你的事,我想我还是要问出口。”
      “你为什么不娶我呢?”为什么呢?
      自己与他青梅竹马,门当户对,那时的自己,对他还有爱慕,本以为自己可以嫁给他,可是,就算郡主都逼他娶自己,他都不愿。为什么呢,是自己不够好吗?她想了好久,都没有答案,后来,进了宫,她开始让自己不再庸人自扰,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本以为自己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了,却没想到,自己嫁的丈夫居然也悄悄爱慕着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这算什么,他不有意自己,却下旨召自己入宫为妃,他们不喜欢彼此,却喜欢彼此喜欢的人,如果这也算缘分,那便是吧。因为翟聿的喜欢,一无所知的他被圈禁在这个水深火热的深宫之中,了无生意。
      而困扰了自己多年的疑问,她想今天要一个答案,不然会是她一生的遗憾。
      “致儿,我有喜欢的人。”向人坦诚自己所爱,对于长欢来说,是一种幸福与享受。
      对于秦颂致,不是不娶,是不爱。若没有李怀玉,他必是会娶这个女孩的,可是,该他遇见李怀玉,该他爱上李怀玉,该他和他有这一段纠缠。所以,对于秦颂致,抱歉了。人生没有先来后到,没有天作之合,只有机缘巧合,只有心之所向。
      遇见李怀玉便是机缘,认识也是巧合,而爱上他,更是心之所向。曾经的自己不敢坦诚相告,可现在,他已无顾忌,告诉她,是对她的尊重。
      亲耳听到自己喜欢的人讲他喜欢其他人,该是什么感受,如今以逾多年,或许对谢长欢的感情已经不在是当初那么炽热深情,可,听见是一回事,爱不爱是一回事。反正,该难过的时候还是难过,热泪盈眶,无法言喻。
      秦颂致泪眼婆娑,尽管在意料之中,可能听见他的答案已经很满足了。就像是,拆开了一个拿在手里却不敢拆的盒子。如今看见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可以放下了。
      “我现在知道了,他叫李怀玉。”秦颂致咬着唇瓣笑着,却是酸了鼻子,但听见李怀玉的名字,对面的谢长欢,眼里有了丝毫变化,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生了关辉。
      得是怎样的感情,才会只因为他的名字而眼露星光。
      或许对谢长欢,秦颂致是有恨,但这些恨经过了时间的消磨也差不多要消失殆尽了。她没有了家,可他现在也一无所有,他们都变得一样可怜了。
      李怀玉,她猜过千百遍谢长欢不娶她的原因,没想到却是因为一个男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清风霁月的人会喜欢上男人,如此大逆不道,有违常伦选择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选择了一条非同寻常的路。
      “可是,你这样是错的。”
      她和所有人一样,用不懂的眼神看着他,认为他是错的。在这个世界,爱上和自己一样的人,就是错,做了和别人不一样的事就是错。
      她不敢想象,他会为了那人付出多少,他如今就是下场。看吧,爱上李怀玉,对于谢长欢来说,就是大错特错。
      但对于谢长欢自己来讲,这不是错,只是不受人待见罢了。或者说,爱上李怀玉,是他最幸运的事,不被世俗接受又何妨,他们终究过的是自己的日子。
      “感情没有对错之分。”好像在感情上,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对它做出定义,没有任何字眼可以来固定它。因为感情,不属于一个人。
      曾经的他也有琢磨过,他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可是随着同李怀玉与日俱增的感情,他才了悟,这哪里是是非对错,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罢了。
      “我爱他。”
      我爱他,就这三个字,让秦颂致百感交集。
      她也爱过谢长欢,虽然无疾而终,却也让她惦记了半生。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一个人最真挚的感情。她对他的感情,可能不及他对他的十分之一,秦颂致突然觉得,谢长欢比他想象的更长情。
      我爱他,至死不渝,虽死不悔。这是谢长欢对感情的定义与执着。一个人,一生爱一个人就够了,还要用一生去更爱。
      秦颂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所有的话到了嗓子口都停滞不前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是啊,他有什么错,不过是喜欢李怀玉罢了,有什么错要把他一人圈禁于此,与李怀玉生离死别。
      或许是为了不让秦颂致在翟聿那里不好过,他吃了她亲手盛的粥。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李怀玉,他还有不愿牵连的人。
      秦颂致离开后,便去见了恭候已久的翟聿。
      谢长欢自己作践自己,他自己都不在意,他一个外人却急红了眼。百般无奈之下还去找了秦颂致过来,明明自己最是不喜欢和他有纠葛的人,却也逼得自己放弃原则。
      这就是爱的人小心翼翼,不爱的人有恃无恐。
      “如何了?”
      “陛下放心,他喝了臣妾送去的粥。”秦颂致福身回道。
      谢长欢有进食,翟聿便松口气了。他只是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并不想他出事。这些日子里,他其实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谢长欢终于能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又怕,怕这个心不在他身上的人变得和父亲一样。
      “那便好,你这几日常过来看看。”翟聿说的云淡风轻,却让秦颂致寒心。他居然还想着要她常来看看,是要囚禁他一辈子吗?这是皇宫不是大牢,他是谢长欢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
      “陛下要关他多久”或许这不是她能问的,可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同样不出意外的受到了翟聿的斥责。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陛下喜欢他。”她知道的,翟聿喜欢他,尽管他从来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可她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那个人在自己这里问的最多的就是关于他的事,他只有在讲到谢长欢时才会喜笑颜开,他不爱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女子,尽管他封妃都只是为了权衡朝堂,可他也从来不会装模作样的去讨好每一个人!自己为什么是这宫里最受宠的人因为谢长欢,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谢长欢的事!而这些却是翟聿求而不得的。
      他是堂堂天子,要什么得不到,却偏偏要和李怀玉争一个人,被爱的那个人还不喜欢他,他争这些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被厌恶!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眼里应该是后宫是天下,不应该执迷不悟一个人。
      他的执迷不悟已经伤害了太多人,他这样做是要被背负千古骂名的!
      她都放下了,他还在坚持什么?谢长欢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他强求又有什么用?他喜欢李怀玉,喜欢的一往情深,谁又能让他回头。
      “可他喜欢李怀玉!他亲口告诉我的!您放过他吧,他已经失去一切了!”秦颂致哀声乞求,她是真的心疼那个人。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被逼得不敢活着,他那么一个喜欢自由喜欢生活的人,却在某一天试着放弃自己的生命,他到底得有多失望,多绝望啊。
      “您亲手毁掉了他的一切,就因为他喜欢的是别人!他这样就是你想要的吗?!”
      秦颂致知道这种爱而不得的感受,可是这不应该是翟聿报复谢长欢的手段,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喜欢自己喜欢的人,他没有错,翟聿为何就不能放他一马。如今的他,遣散家财,父逝母去,他还有什么,也就只有李怀玉了。李怀玉是他活着的念想,如果翟聿不能放过李怀玉,也请不要逼得他穷途末路啊。
      他真的会死的,当一个人失去了活着的念想,就是行尸走肉,向死而生。
      “他眼睛里没有光了!您看见了吗?!”
      曾经有人说,贵公子长欢,清风霁月,温雅如兰,眼有星月,心有苍生,身于宗室,立于乡野,手可握狼毫亦能纵马弯弓。他曾经是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如今也跌落凡尘,狼狈不堪。眼里失了星光璀璨,从此灰败寂寥。
      这是秦颂致第一次不顾身份与翟聿当庭对斥,她都替他心疼,那个清风霁月的人怎么可以变成现在萎靡不振的样子!她无法忍受他不爱惜自己,他应该好好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那个清风明月一般的男儿,他现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他每天都很痛苦!他会死的!”
      秦颂致的话终是触及到了翟聿的底线,终究忍无可忍。
      “放肆!”翟聿恼羞成怒,呵斥秦颂致。秦颂致的确被他震住了可也仅仅如此。
      秦颂致擦掉脸上的泪痕,自嘲不已。
      看吧,没有人愿意听真话。翟聿也一样,有人告诉他他不对,他还得恼羞成怒。
      或许在秦颂致看来,翟聿油盐不进,执迷不悟,可是,秦颂致的话却历历在目,每一句一字都清晰的回荡在他的脑海。
      他也曾问过自己,他这样是不是和先帝一样,可他又不愿把自己和先帝相提并论,他们不是同一种人。先帝是错的,他是对的。
      是非对错,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辩解的事。
      “哥哥在看什么”
      秦颂致见到他手里的皇宫地图,惊慌失措的连忙拿了一旁的书盖上去。
      “哥哥。”秦颂致知道他要干什么,不知从何处找了这东西来,可是,这是皇宫遍地都是禁卫,就算有了地图也走不出的。如果他要逃出去,要是被发现了,必是难逃责难。
      “慌什么,我就看看。”
      长欢好笑,自己不过就闲来无事翻来看看,秦颂致怎么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难不成还怕自己逃之夭夭,他倒是想,可自己没那个本事。
      秦颂致可不信长欢的话,在长欢对面坐下,右手摸上腹部,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以及化不开的笑颜春风。
      “长欢哥哥,致儿,有了陛下的骨肉,哥哥给取个名吧。”
      长欢惊喜万分,这个他视如妹妹的女子如今也已有了她的骨肉,要做母亲了。
      这是长欢近来听到的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但这取名字……
      “皇子的名字怎能由我来取。”
      秦颂致微笑着摇头。
      “没事,哥哥,您就取个乳名。”秦颂致都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在推辞,便开始思索着名字起来。
      “既是皇子,身份尊贵,便不能随意了去……”
      这回轮到秦颂致好笑了。
      “呵,哥哥,您也太认真了。简简单单的就好,就像您的名字,多好听。我也只要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或许这是每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期望,不需要他将来如何顶天立地,只要他安乐便是足够。
      长欢淡笑,他的名字,是郡主取的,同秦颂致一样,也是想让他开开心心一生,无忧无虑,安安乐乐。
      “那便长安吧。”
      “好,不管男女,就叫长安。”
      “长安长安,平平安安。”人这一生,该是长安,长欢才是。

      翟聿杀不了李怀玉,却依旧把人困在大牢,李怀玉等着沉冤昭雪,翟聿等着时间耗尽。
      他最后的生路,被他自己亲手放弃,李怀玉可能后悔,后悔的却是没有事先安排好谢长欢,以至他们功亏一篑。而自己不怕这里的日子有多难过,却只怕,谢长欢的日子好不好过。
      他们有一个月没有见面了吧,这一个月,自己也竟都熬过来了,原本以为会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但凡有一点念想,就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意义。
      谢长欢。
      长欢在宫里度日如年,他不知道自己在宫里待了多久,但御花园的花开了几株,不知名的树桠上新叶在窜头。
      看着这似有早春的景象,长欢却是再也不想这般等下去了。
      他碌碌无为一辈子,前半生有父母给他撑起一片天,现在,他还是得拿出自己这双手的,不为其他就为李怀玉和自己。
      “肖世子。”碰见肖意不是偶然,是长欢多日来的摸索,肖意常入宫与翟聿商议朝政,长欢推敲着时候才在今日与肖意见上。
      肖意见到谢长欢,面上浅笑微微一滞转瞬即逝。
      “公子安。”
      长欢也不浪费功夫,直接开门见山。
      “谢某想求世子一件事。”
      “能否给李怀玉一条生路。”
      肖意似是料到了长欢所求之事,想都没有想一下就直接回绝了他。
      “恕肖意不能。”
      长欢也知道,光是靠自己三言两语怎么可能说动肖意,不然他怎么会成为第二个翟聿。
      “世子曾许诺在下,若有要事可拿着这枚玉求助世子殿下。”长欢摸出的这枚玉牌,是在用肖意曾经的承诺要他兑现。果不其然,肖意看见玉牌后,脸色有了变化,不再漫不经心,似是在考量。
      “在下也只求世子这一件事,世子能做到的。不是谢某想逃,让李怀玉走吧。”
      “前朝里,有不少大臣正为丞相的事殚精竭虑。”肖意是在告诉他,也有人没有放弃李怀玉,或许,李怀玉是有退路的。长欢知道并不止有自己在努力,便很知足了,他相信,李怀玉那人不会因此而殒命。
      固然肖意没有正面答应长欢什么,却说起了往事,似是在叹惋。
      “肖某曾说过,公子该早点离开故里的。那时公子不听,现在公子可否后悔了”
      “有点,但也不是后悔。”那时的他带不走李怀玉,现在他还是带不走他,所以,他不后悔,只是遗憾,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那个可以执手白头的地方了。
      “公子恕罪,肖某不是助纣为虐,而是身为人臣,别无他法。公子今日困境乃是肖某所迫,肖某深感愧疚。”肖意记得他把谢长欢带进皇宫,让他被困于此,他固然是听命行事却为此自责不已。
      他知道翟聿对谢长欢的执念,他劝不动他,却还要帮着他害谢长欢,他也不想害谢长欢,这人有什么错,什么都不懂,活在别人的庇护下,没有经历过风雨。却因为翟聿的私欲,过得忍辱负重。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无奈了,他是,谢长欢是。
      “公子所言,肖某定会全力以赴。”他做不到冷漠无情,他已经后悔一次了,不想再让自己悔不当初。
      曾经的秦颂雅,他选择了袖手旁观,然后,成为了他一生过不去的执念。那时的自己,要是没有视若无睹,或许秦颂雅就不会远在天涯,或许他们两人就不会情断义绝再不相见,让他想要弥补了却再也找不到人了。
      他是答应了,长欢释然,若是肖意不答应,他可能会另寻他计。不过,肖意到底还是答应了,他没有辜负自己的期待,他这个人,到底是存有良知的。
      “世子!”
      “肖意可能算不上好人,却也不想做恶人。我让秦颂雅恨了一次,不想他再恨我一次了。”
      秦颂雅,对于肖意来说,秦颂雅何尝不是他的执念。
      本以为他们会是一辈子知己好友,却天意弄人。秦颂雅带着对他的恨离开这片故土,走得决绝,而他却彻夜难眠,春去秋来,都是岁月悲愁,悔不当初。
      长欢不懂肖意同秦颂雅的情深意切,他知道的不多,但秦颂雅的决绝让他以为他们也不过如此,却没想到肖意却为此不得安乐。
      在任何感情里,都有一个人付出的多一点。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