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幸》六年一

4、天津

　　四
　　在暑假过去三分之一的时候，张五一渴望一场出游。
　　一方面是觉得在家里总是不得安宁，另一方面是希望能找个地方放空自己。
　　张五一的妈妈是一个脾气很暴躁，但是也很简单的人。因为简单，所以生气不需要什么理由，有时是因为洗碗，有时是因为擦地。其实张五一也并非什么家务也不做，只是当他没有做的时候，暴风雨就会酝酿。当然，比起事件上的矛盾，张五一更无奈的是观点上的矛盾。张五一的妈妈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所以对于那些生活相对圆满一点的人十分敏感，只要有一点点觉得这些人在炫耀，就会产生敌对情绪。张五一不愿意这样，也会劝他的妈妈不要这样，理由是这样很累。这种观点上的矛盾让他们偶尔争吵，而不争吵的时候张五一会担心自己哪句话会触怒她。
　　同时张五一的弟弟刚刚十岁，正是吵闹的年纪，性格也正好是吵闹的性格，所以张五一在家里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一点压力。
　　正好张五一的姑姑婶婶舅舅阿姨什么的庆祝张五一高考结束，各自给了张五一一笔钱，张五一留了大部分给妈妈做学费，剩下一小部分正好cover掉计划中的这次出行。
　　张五一叫了华召山和陈丕，他们分别是张五一的初中和小学同学。用北京话来说，他们两个是张五一的铁瓷儿。
　　不过问题出现在这次旅行的人员上。张五一计划中就是他们三个找一座城市，住进去，每天逛逛景点，聊天，玩闹。但是华召山和陈丕却各自想要带上女朋友。张五一没有女朋友，又觉得如果自己单单一个人跟两对情侣一起会不那么自在。
　　这种时候张五一些许感觉到一点孤独，好像大家一起玩游戏，突然其他人都找到了更亲密的玩伴，只有张五一，他最亲密的玩伴还是那些已经有了更亲密玩伴的人。他不嫉妒，不难过，只是丝丝的有一些孤独。
　　起初张五一希望余沐能和自己一起去，因为余沐是除了这两个铁瓷意外张五一唯一能约来一起旅行的人，但是余沐被家长带回了山东老家。
　　走投无路，再约不到人，张五一决定放弃这次的旅行，让陈丕和华召山两对去逍遥快活。忽地，他想起了杜芷。
　　张五一忽然意识到，要是邀请杜芷和自己一起去旅行，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张五一觉得大脑是一个贪图享乐的器官，会记住一切美好的感觉，并逐渐忘记痛苦。所以，久别重逢的人才能相视一笑，因为见面那一刻细腻的感觉，是大脑保存下来的当年最美好的一刻。
　　犹豫再三，张五一还是问了杜芷有没有意愿去。并解释了这次出行的人员关系，并且表明自己没有多余的想法，同时表示如果杜芷觉得尴尬完全可以拒绝。这是张五一的表达方式，只要是请求别人帮忙或者对别人有什么影响，无论多小，张五一都会反复说明如果有什么不便完全可以拒绝。
　　没问目的地也没问行程，张五一的微信消息发去一分钟都不到，杜芷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说好呀好呀。

　　陈丕的女朋友不希望跑的太远，所以他们就近选择了天津。
　　于是他们六个人订民宿，订高铁票，安排行程。在张五一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没有把行程排的一丝不苟，而是只确定了基本的目的地。张五一喜欢这样，因为是放松的事情，所以张五一不喜欢太周密，他认为随心而动是最舒适的。
　　陈丕和华召山各自牵着女友，杜芷和张五一并肩而立，火车站大大的拱门通道吹进来夏日30度的风，和冷气混合在一起，给张五一温暖的感觉。
　　陈丕和华召山是认识杜芷的，他们几个人初中时候就一起去各种地方。年纪小的时候，什么地方都是有意思的。KTV，网吧，酒吧，越是不让孩子进的地方对他们越有吸引力。张五一还记得当年去网吧被班主任发现后硬挺着不供出他们三个，结果被班主任罚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上午。那时候的张五一活泼又叛逆，他常常说两句话，一句是“人类，至少是我们四个，至少是我和杜芷，对禁忌的向往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另一句是“我热爱自由胜过我的生命”。
　　如今时过境迁，张五一不再活泼，陈丕和华召山与杜芷多年不见也没什么话说。他们的女朋友对于张五一和三年不见的前女友一起旅行也有些异样的目光。张五一觉得这次旅行说不定会隐隐的割裂成几组人。
　　打车时候也印证了张五一的感觉，陈丕和华召山四人坐了一辆车，张五一和杜芷打了第二辆车。
　　张五一在车上盯着一家卖煎饼果子的摊子看，摊主是个眯眯眼，笑起来的时候像是《灌篮高手》里面的安西教练。张五一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一直笑的，这让张五一觉得天津是个轻松的城市。
　　“你觉不觉得，他们俩的女朋友看咱俩的目光有点怪怪的？”杜芷打断了张五一的思绪。
　　“是有点吧，可能他俩告诉他们你是我前女友了。”张五一把目光收回来。
　　“也是哦，跟前男友一起出去旅行，要不是死灰复燃，那就是淫男□□，是有点奇怪哦。喂，干嘛叫我一起，别人这样看我我压力很大哎。”
　　张五一知道杜芷只是在开玩笑罢了，杜芷一直是个小疯丫头，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要是她觉得有人看不惯她，她就也看不惯那人，才不会让自己承受莫须有的情绪。
　　“因为叫不到人啊，就那几个朋友都在这里了。他们俩都带女朋友，我要是带个男人好像只能和他一起尴尬，只有带女生来感觉会好一点。不过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张五一有一说一。
　　“这么可怜啊，来，五一宝宝，妈妈抱。”杜芷嬉皮笑脸的伸开双臂，作势向张五一靠过来。
　　张五一翻了翻白眼，没地方躲闪。
　　不过杜芷也没有真的抱张五一，而是在快靠到一起的时候使劲揉乱了张五一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