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幸》六年一

3、三年一会

　　三
　　报考没有意外发生，张五一和余沐去了各自报考的学校，他们还都继续在北京上学，毕竟没有哪座城市的大学质量可以和北京媲美。余沐家里报她报了驾校，张五一不想去学车，反正他家里也没有车，索性就去电影院打工。
　　大多数人都在网上买票，柜台买票没什么人，张五一乐得清闲，每天坐在柜台里面看各种各样的书。
　　“你好，两张《海上钢琴师》。”柜台前来了一男一女。
　　张五一没抬头，接过钱就抓紧出票，然后把找零的钱递还过去，“一共120，找您80。”
　　“张五一？”柜台前的女孩试探着发出声音。
　　“杜芷？”张五一抬头，看见了一张记忆中的脸。
　　杜芷算是张五一的初恋女友。在张五一初中还是个小胖子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张五一。那时候张五一还是个小屁孩，不懂情情爱爱，可杜芷跟张五一一熟络起来，就不停的问张五一为什么还不跟他表白，硬生生的把张五一问成了她的男朋友。张五一后来和她去了不同的高中，他们也没有分手，直到张五一以为家里的事性情大变，杜芷忍受不了一个每天期期艾艾的张五一，两人才算断了联系。
　　“真的是你啊，我都没敢认，你怎么变了这么多。”
　　张五一尴尬的笑笑，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快去看电影吧，马上要开场了。”张五一看了看一旁还在等杜芷的男生，提醒似乎就要拉开架势叙旧的杜芷。
　　“哦哦，那我们互相加一下微信吧。”杜芷显然没想到张五一会直接结束话题，但也没办法，加了微信之后就和那个男生去检票了。
　　张五一坐回柜台，回忆起杜芷这个人。她还和中学时候一样的活跃，那时候他们两个一起搭公车回家，张五一站在马路牙子上，杜芷就像一只花喜鹊一样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让张五一回家别玩游戏陪她聊□□，一会儿趴在张五一耳边小声的说张五一可以吻她，她不会生气的。那时候不光班里同学知道他们的早恋行径，连班主任也知道。不过两边的家长都不太管，张五一父母觉得反正张五一也没有影响学习，杜芷父母觉得孩子只要快快乐乐的就okay。所以班主任的告状行为都被双方家长忽略了，甚至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张五一的妈妈和杜芷的妈妈还兴高采烈的聊起了天。那时候开家长会班主任会给班里前五的学生发奖状，张五一站在班前面看见两个女人眉飞色舞的对着张五一指指点点人都傻了，以至于去领奖状的时候摆出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想到这，张五一不自觉的笑了笑。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杜芷。要是在街上遇到，还可以打声招呼就各走各的。可是这样面对面，还碰见了他和其他男生一起来看电影，张五一多少觉得有些尴尬，所以很快的就结束了话题。现在她只希望电影散场的时候杜芷能跟她默契的谁也别搭理谁。
　　可惜事与愿违，电影散场的时候，杜芷来到了柜台前。
　　“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我们很久没见了，要不要出去走走。”穿着碎花小裙子的杜芷把白白嫩嫩的胳膊放在柜台上。
　　“还要挺久的，今天值夜班，改天吧。”张五一把书合上放在一旁，抬头看杜芷。
　　杜芷抿着嘴点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算了，”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我也不忙，我在这等等你。”说着拿起张五一放在柜台里面的书，“我在那边椅子上看这本书，你下班了记得来叫我，我怕我看这种书会睡着。”
　　杜芷当然不是看书那种女孩，更何况张五一看的是《人生的智慧》这种硬哲学书。这个姑娘在表决心，也是在耍无赖，像初中时一直问张五一为什么不和她表白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
　　张五一拗不过她，只能招呼旁边的同事帮忙盯着点。准备送杜芷一段路。
　　“走吧，送你回家。”
　　杜芷笑嘻嘻的把还没看一页的书合上，蹦蹦跳跳的放回了柜台。张五一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不问问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生啊？”张五一不说话，杜芷只能先开口。
　　“是哦，那男生去哪了。”反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张五一不介意顺着杜芷往下说。
　　“回家啦，我们一起来看一场电影，看完就各回各家了。”
　　“那男孩唯唯诺诺的，感觉是有点喜欢你的样子。”张五一没有乱说，杜芷买票的时候他看到的男生的表情。
　　“男孩？大叔，您今年四十好几了啊？”杜芷嘟囔，“是啦，他是有点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他又说当朋友，又缠着我看电影，其实还挺烦的。”
　　“你应该直接拒绝他，你这样和他看完电影他应该又要幻想一段时间了。”张五一边走边说。
　　“哪有那么容易，我明着暗着也拒绝了挺多次了，每拒绝他一次他就说当朋友，缠扯不清的，要不然你给他发微信装我男朋友让他死心。”
　　“算了。”张五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对这个在他最难过时候离开的前女友虽说没有怨恨，但是隔阂还是不小的。
　　“你现在性格很闷哎。”杜芷不满的嘟囔，“难怪尔雅说你变了一个人。”
　　“尔雅？”
　　“你不会忘了她了吧，我们还是一个班的来。”杜芷略显惊讶。
　　“没有，我记得她，就是跟她不熟，好像上高中之后不在一个班，就没说过话。”
　　“那是你没跟她说过话，尔雅跟我说她在路上碰见你跟你打招呼你头也不抬，也不理她。她还说你突然变瘦好多，连性格也是180度大转变。”
　　“我性情大变你应该是知道的啊。”张五一语调没有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是知道啦，但我不是跟你分手比较早嘛，所以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杜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声音越来越小，“我以为你是青春期喜怒无常，觉得你那样很不成熟，后来才反应过来你可能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我是不是应该陪着你的。”
　　“没事的，别放在心上，都过去了。”树上的彩灯花花绿绿的，照在张五一没有表情的脸上。
　　“其实我后来想再回来找你的，不过当初是你提的分手，虽然也是我正想分手的时候吧，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你说出口的。我觉得被分手又回去很low，加上大家又不在一个学校，就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没敢。”
　　当初确实是张五一提的分开。起初张五一满腔痛苦无处发泄，就总和杜芷说自己多难过。但是张五一是个死倔死倔的小孩，她不愿意告诉杜芷自己难过的原因是因为父亲去世了。杜芷一开始会安慰几句，后面就逐渐显得不耐烦了。张五一在觉察到这种不耐烦后，就迅速主动提了分手。
　　张五一至今还记得提分手的那天晚上，他晚自习谎称自己胃痛提前会了寝室。路过超市的时候买了很多零食。回到寝室他没开灯，一边借着手机的光吃零食一边打自己早就想好的字，“对不起，我确实有些事没法跟你说，既然你也忍受不了，那我们要不不要来往了，我不想你也不高兴”，发完这条短信，他坐在黑暗里等待，知道所有零食都吃完也没有等到一个回应。
　　那天深夜，张五一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那些天，我不停的和你诉说我的痛苦，我的挣扎，其实他们都没有意思，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你不要走好不好’”。
　　可惜，最后结局还是像张五一担心的那样，姑娘离开了他。张五一更加颓废，直到那次西安之行，直到余沐把他捞了起来。
　　而现在，那个当初离开他的姑娘走在他旁边，向他表达着歉意。时过境迁，张五一对杜芷的感情不多，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像是如果唐僧西天取经的时候猴子抛弃了他，唐僧自己和其他两个徒弟千辛万苦的取到了西经，猴子在唐僧加官进爵的时候回来表达歉意，说我不应该离开的。
　　所以张五一不知道怎么回应，“都过去了，不重要了。”既是说当初杜芷离开他不重要，也是说这次道歉不重要。
　　终于走到了杜芷的小区门口，这个以前张五一经常会来的地方。张五一长呼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这尴尬的一晚。
　　杜芷还低着头，小声的问张五一：“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是啊，只要你愿意。”
　　是一个有点冷漠的回答，但是女孩就因为这个回答高兴起来，笑着跟张五一道了别。其实杜芷并非全是因为歉意才跟张五一说这些，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在跟张五一分开后，她发现很难再有张五一这样的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她觉得张五一是跟他很契合的那种人，哪怕现在张五一变成了这种性格，她依然觉得是这样。跟张五一在一起的时候是一种舒服的感觉，像小时候洗完澡滑嫩嫩肌肤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爽身粉。这种感觉是跟其他人交往的时候所没有的，不拘谨也不臭屁，即使是被拒绝都没有感觉特别尴尬。他知道张五一心里还有芥蒂，但是只要还能是朋友，杜芷就有信心消除这层芥蒂，她自认了解张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