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之航海誌》檸檬愛玉

9、CH1—2 狼狽的妳（5）

　　「Room。」
　　两组无影灯下，各摆一张手术台，蓝色的透明光圈迅速张开。
　　病人瞇着眼，看见隔壁的手术台悬浮着片片颅骨。
　　迷蒙中，有人对她说：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船长会救妳。
　　麻药很快地注入静脉。
　　不——
　　她已经不想再醒来了。

　　＊＊＊＊＊

　　德拉斯海贼团寂寂无名，即便团灭，也不会引来任何报章媒体的注目。
　　遇难的船只，流满一地血品的医务舱，翻倒的器械车……，罗记得她犹如风中残烛，倒在器械车的前方苟延残喘。
　　『她一直把手伸向散落在地的手术器械。』
　　萨文如实陈述，让罗心生一个推测——小小的手术刀片和一切伤人的利器无异，足以割开动脉，达成一个意料之内的结局。
　　就是自刎。

　　开刀房的内部仅一区是明亮的，身穿隔离衣的人员围聚在无影灯下，按着患者的状况实施抢救。熄灯区的另一张手术台刚才结束治疗，台子上是空的，脏污的托盘上是白软的脑组织夹着血块，烂烂糊糊的，凌乱的数百件器械、敷料、缝针在阴暗中沉静地反射凛光。
　　数分钟以前，罗关上病人的最后一道伤口，以外科技术而言，这无疑是杰出的手术。
　　可是死亡不好摆平，病人的渗血状况很严重，已非手术刀所能解决，罗决定先用止血纱布填塞，暂时终止手术。
　　让病人回ICU继续治疗，或许还有机会……
　　罗迅速洗手消毒，打开清洁走道的门，回到气氛紧绷的开刀房，准备投入下一场手术。
　　「出现无脉搏的心室频脉！」
　　「200焦耳，Clear！」
　　咚……
　　快节奏的步调令人一刻也不得闲，佩金看见无影灯下的病人恢复正常心跳，立即放下电极，夏奇则继续紧守监护仪的数据变化。
　　罗站在非无菌区，医用外科口罩严实裹住他的面容，深遂的双目浮现机警的眸光，他一边穿上新的无菌衣，一边竖耳聆听下一台刀的状况。
　　「病人正在失温，备电热毯！」
　　「血压下降，三倍速度输血！」
　　「但病人肺损伤又血液稀释，不能输太多血……」
　　夏奇和佩金踌躇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始终沉默的罗眉心微蹙，朝忙碌的两人下指示：「补充凝血因子，新鲜冷冻血浆和浓缩红细胞改成1：1输注。」
　　「可是备血不够，这样很快就会用完。」
　　「该用的还是要用，不然病人连下一关都熬不过。」
　　「是！」听到船长坚决的口吻，佩金不再迟疑，迅速拿起输液针头刺进病人的胳膊，马上见到回血。
　　胆大，心细，熟练的操作技能，可说是手术助手的必备本领。
　　佩金总是绷紧一根弦，努力让耳目跟上罗精湛的医术。
　　罗梦想成为优秀的医生，船长的梦想延续到船员的身上，夏奇和佩金是破天荒才立志学习医护与麻醉，曾是半瓶水的两人，如今也有了足够的积累与把握，协助罗把一台手术流畅做完。
　　准备、检查、划刀，止血、缝合、绑线……许多的环节，船长不容许毫厘之差。
　　船长永远那样冷静，那样自信，执起手术刀指挥大局。
　　如同在战场上一样，领导众人的心志。
　　因此，佩金只有在传递器械时，能感受到船长娴熟的动作是否隐藏着一丝不对劲，这类情况很少见，但总是会发生的。
　　这次，船长准备第二台刀的间隙，比往常拖沓一分钟半。

　　穿戴完毕的罗已经准备就绪，大步迈向手术台。
　　病患身上盖着墨绿色的铺巾，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照亮她的胸脯，手术室层流的风调控在18℃～20℃之间，少女的双臂和下半身都裹着电热毯，备刀卫材在盘台上按着顺序一字排开。
　　「病人状况如何？」罗出声问。
　　「出血量每半小时500ml，血压仅30，推测已经出现轻度的创伤性凝血病。」夏奇十分默契地报出罗想要的关键数据，这一台刀的出血量比上一台严重。
　　「体温多少？」
　　「目前是33℃，因为延误手术所以正在失温中。」
　　听闻诸多不妙的数据，罗凝睇着少女的胸口，将各种术式、手术的并发症在脑子里过一遍，开口吩咐：「调高电热毯温度，我要开始了。」
　　就在此时，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讯。
　　「出现心室颤动！」夏奇高喊道，那是死亡前夕的心律名词。
　　「去颤电击，250焦耳！注射利多卡因，剂量追加半安瓿！」
　　罗说完后退一步，来到夏奇身边。佩金飞快放上电极板，常规性喊了声「Clear」，电击！
　　咚……
　　顽固的心颤还在持续。
　　「第二次准备，充电！放电！」
　　手术台边的人忙着急救，夏奇逮住电击的空档，给病人注射药品。
　　罗伫立于昏暗中，冷静端详白色灯光下的少女，她的脸色惨淡，肌肤浮肿，却不难看出那是一张清丽的鹅蛋脸，浓密的黑发向后盘拢在蓝色无尘帽里。
　　她已经被麻醉了，瘫痪的面庞毫无声息，似一具有呼吸和心跳的尸体——理论上该是如此。
　　罗始终沉着视线，转而看向监护仪上的量化参数，问：「夏奇，确定病人没意识了吗？」
　　「数值显示病人的大脑活动微弱，麻醉应该是成功的。」夏奇答得慎重，额头上的汗珠却揭露他忐忑的内心，「我加强了麻醉深度，病人不太可能醒来的。」
　　手术过程中存在麻醉失效的可能性，患者会恢复知觉，身体则依然处于「瘫痪」状态。
　　至于麻醉失效的起因，多半是技术上的人为疏失。
　　夏奇把视线投向少女，患者没有肥胖，也不像长年酗酒或吸毒的模样，麻药理应能正常作用。夏奇又检查一遍患者的输液管路，如期没发现异常：「病人的心率降不了，眼泪也一直流，如果是药物的副作用所导致，反应不至于这么激烈……」
　　罗端详着少女的脸蛋，透明的泪液不受控制溢出眼睑，一滴，两滴，在头枕上凝出深色的印记。
　　她泪流得凶，令罗想起她在海贼船上的时候也在流泪，说不定……
　　罗眸光一动，忽然有了玄之又玄的忆测，撇头就问：「她的眼泪有停过吗？」
　　船长的提问毫无迟疑，令夏奇分外紧张，赶紧答道：「她进房的时候就在哭了，我起初不在意，因为我只是让她镇静，直到加深麻醉才发觉泪腺分泌异常，如果不是有脑电图的指标，我都怀疑她的意识状态和醒着没两样……」
　　罗也陷入思索。全身麻醉施行时，大脑皮层受到的「药物抑制」最为显著；意识则是大脑皮层功能的表现。因此，深度麻醉的病患是没有意识的，连作梦都不会。
　　所以啊，更不可能出现情绪反应。
　　但凡事总存在例外。
　　生命科学永远无法描绘生命的轮廓。
　　人自以为渗透人脑的奥秘，将情绪读作大脑荷尔蒙的分泌、神经元的电传递——可是许多生物学迹象，都源自于抽像不可考的心灵。
　　「夏奇。」罗捡起器械盘上的手术刀，刀背上锋芒流转，他问，「你有没有听过，情感性的眼泪？」
　　「蛤？那是什么？」
　　夏奇一脸陌生，无法理解话题为何忽然转变了：「现在不是说心理学的时候吧？」
　　再说……患者都失去意识了，怎么可能有情感思考？夏奇满是纳闷。
　　「不是……」罗一语否决，在他看来，情感性的眼泪是属于生物学的范畴；不过罗也懒得多作解释，转而提醒自己的麻醉师：「确定病人没意识就行，别多犹豫，否则容易误判。」
　　他说着，执刀的手紧了紧，患者若再不恢复心跳，他必须立即剖胸切开心包膜，再次电击。
　　佩金扬声：「第四次准备，充电！放电！」
　　哔……
　　屏息以待下，监护仪规律的鸣响重现，心电波形恢复了周期性。
　　「开始手术。」罗沉声宣布，深潭似的烟灰色瞳仁把病人的身姿尽收眼底。
　　「R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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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註解补充：
1：创伤性凝血病是在严重创伤下，人的机体出现以凝血功能障碍為主要表现的临床综合征。其发生与组织损伤、休克、血液稀释、低体温、酸中毒和炎症反应6大因素相关；防治低体温、补充凝血因子、允许性低血压復甦是常见的预防对策。
2：安瓿是用於盛装液体的小型玻璃瓶容器，容量不大，常用於注射用药液、疫苗、血清，使用方式是施加压力折断瓶颈，即可提取药液。
3：文中出现的心室颤动、心室频脉等名词，分别是不同类型的心律异常，很致命的，通常会立即电击和注射抗心律不整的药物处理。
4：利卡多因是一种心肺復甦药物。一般而言，心肺復甦的首选药物是肾上腺素，若是针对肾上腺素使用无效的顽固性室颤／室速，则可以使用利卡多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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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所谓的「麻醉失效」是指现实中名為的「麻醉觉醒」的状况，发生机率很低。麻醉觉醒的患者不能动弹，但是能流泪和流汗，女主因為表現出雷同的情况，才让夏奇怀疑是否是麻醉失效。
顺带一提，夏奇和佩金懂麻醉与护理纯属私设，毕竟只有一个医师和麻醉的病人实在很难丰富剧情。罗在官方小说中一直是独自动刀，不过本文中的手术一个是开脑，一个是开胸，而且两位病人同时都在命危的状态，我认為给罗安排助手还算合理。
另外，「大脑在深度麻醉时呈现无意识状态」與「情感性的眼泪」都是真實存在的。下次的更新会解释罗為何經由前者聯想到後者。
手术剧情会比较挑战读者的接受度，不过我会斟酌内容，换成大家能接受的描写方式来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