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之航海誌》檸檬愛玉

10、CH1—2 狼狽的妳（6）

　　淡蓝色的光圈自掌心展开，罗抬起执刀的手，手术刀的刀刃折射寒光，继而刺破布满瘀痕的肌肤，沿着乳腺下缘划过，力道匀称，动作熟练而细致，划刀深度始终保持在脂肪垫下的膜层，辗转切出完美的两道弧。
　　之后，灵活的刀尖游移至切口上端，再划刀，两道弧形顺利连成一道横切口。
　　一刀、两刀，罗依循最初的切痕，不断加深探入层层组织，恍若刀尖上起舞，精准零失误。
　　「直角钳和组织剪。」罗把手伸进病人的胸腔，薄膜手套上鲜血淋漓。
　　「是！」佩金从一排银亮的器械中取出两支，罗接过递来的组织剪，直角钳则悬浮于空中等待取用。
　　手术室内重新回归秩序，协调划一而且默契十足。
　　罗来回更换器械，锋利的金属器械在五指之间翻转交错，剪切有致，利落地剥离着胸骨柄周围的神经血管。
　　每往里探一分，他距离病患的混浊心音就近一些，又因为分秒流逝，她的心音逐渐减弱……
　　「病人血压低于三十了！」
　　「打一条大号点滴，输血再快一点。」罗切下正中央的胸骨，伸手掏出胸骨板。
　　「佩金。」
　　罗示意一声，佩金立即递过开胸器，罗迅速撑开病人的胸腔，汩汩血流中，可以见到肺叶以及——鼓胀的心包膜，膜层里的积血严重压迫心脏。
　　佩金瞪着剖开的胸膛惊呼：「这颗心脏很不妙啊！心包腔内全是血液，难怪血压起不来。」
　　「应该是战斗的一剎那猛烈撞击，导致胸腔变形，心脏最薄弱的地方被撕裂一道口子。」罗用能力让开胸器在空中定格不动，冷静地下令：「给我止血钳，我要先找出胸腔内的出血点。」
　　闻言，佩金一时以为自己听错指示，旁边的夏奇也是错愕，开口反问：「心脏都快跳不动了，不先划开心包减压吗？」
　　「减压是常规步骤，但心包膜本身就提供了一个限制心脏大出血的保护，减压后反而会加大出血，病人承受不起减压后的失血。」罗有条不紊解释着，「我能在一分钟内给胸腔止血，之后再减压，这才是保险做法。」
　　一分钟内止血。这等神乎其技，全天下的医生只有船长敢把话说满！
　　夏奇与佩金很不识时务地面露期待。
　　罗忽视二人崇拜的目光，他一个抬指，病人胸中的积液自切口抽离，凭空浮升，鲜血连同凝固的血块，在半空中犹如缓慢逆流的绯色飞瀑。
　　少女的出血量简直难以估计，体内的血液大概都换一遍了。
　　排除胸内积血后，罗清楚看见她的肺脏，温热的肺叶暴露在冷空气下一张一缩。
　　怦咚……
　　聚精会神之际，患者的心音彷佛在罗的耳畔无限放大，又被罗本身的心跳声反噬盖过。
　　怦咚、怦咚……
　　几滴血珠飘过手术视野，佩金和夏奇的对话穿透仪器的噪音传来。
　　「夏奇，你确定病人丧失意识了？她真的在哭啊！头枕都浸湿一块了。」
　　「我早就加深麻醉了，但她还是这样，真是奇怪……」

　　罗眸光一动，说实在，他也对少女的眼泪来兴趣了。
　　夏奇说，药物的副作用不至于泪水直流。
　　如此一来，可以推断是她的无意识情感在作祟。
　　人脑存在一种不需预先思考的感情，那是内心深处的一个概念、意象或独特的情结，似沉落在粼光闪耀的海面下，柔软而且静谧枯寂的凝胶状海床。
　　也许，少女的大脑正在释放这种情感，剧烈刺痛着大脑皮质，药物都不能麻痹。
　　大脑皮质一旦承受情感刺激，就会释放一种类似止痛剂的化学物质，叫「儿茶酚胺」。体内积存过多的儿茶酚胺会对心脑血管产生危害，必须排除掉。
　　而一切为感情而流的泪水，都蕴含儿茶酚胺的成分。
　　按生物学观点，哭啼的目的就是发泄掉体内增多的儿茶酚胺，俗称「情感性的眼泪」。
　　所以，少女的哭泣有了合理的解释，是身体为了活下去而采取的对策，是弱者应对伤害的本能。
　　罗懂那种脆弱的感觉，他也是过来人。

　　说定的一分钟，转眼就过了一半。
　　「血压不稳，持续下降中！」
　　「加快血管张力素的滴速！再给我十秒。」罗在前胸壁的肋软骨旁找到破裂的动脉，立即拿止血钳一夹，将血管完全封堵。
　　朝空中浮升的血液趋于减少。
　　可惜出血点不仅一处，患者因接受CPR，肋骨变成全数骨折，肋间隙的血管支离破碎……。
　　罗把看到的破洞都补了起来；可是后胸腔深处仍持续冒血上来。
　　「血压又降到二十！」
　　「加快输血速度。」他翻开肺脏，暴露完整的后胸壁，一片血肉中可见两处肋骨断裂，血液殷殷渗出。
　　罗以手指拨离肋旁肌肉，找到血管，接过两支血管钳夹上。
　　一分钟内止血，完成。
　　「血压还在掉，出现心室频脉！」夏奇急喊一声，加深了罗脸上不易察觉的厉色。
　　又来了……
　　算入等待手术的时间，她总共出现四次心室频脉，三次心室颤动，她的心律不稳和她发达的泪线一样非比寻常，接踵而至的症状比预期中棘手。
　　罗一见面就用能力探查过她的身体，她的生理素质非常优秀，理论上不该这么脆弱。
　　唯一的变量，就是心理，是她在麻醉状态下的无意识。
　　嘁，麻烦的女人。
　　「我先切开心包再电击。」罗把刀尖对准心包腔，继而刺入鲜血充盈的透明薄膜。
　　说时迟，那时快，直线下滑的血压终于归零。
　　「心脏停止搏动！」
　　看来没电击的必要了，罗改口吩咐：「利多卡因一安瓿，心内注射，加快输血。」
　　佩金听从指示，伸手接过夏奇递来的注射器，在船长抽空心包腔的积血之际，将粗大的针头刺进心肌。
　　针筒的指板一压到底，注射完毕，然后……
　　呃，然后，船长竟然在如此焦灼的气氛下，盯着血淋淋的心脏，没有下一步行动。
　　「船长？心脏有问题吗？」佩金不安地问。
　　但是罗不答腔，他兀自盯着患者体内软不拉耷的、丧失颤动的心脏，镇定自若的双眼窜过一点思绪，最后出其不意地问道：「你们两个，见过徒手心脏按摩吗？」
　　两人闻言不由诧异，立马直摇头：「不、没有。」
　　素来以医职自豪的船长，竟然在抢救的关键时刻岔开话题，未尽全力一搏。佩金与夏奇面露古怪。
　　船长，你真的想救她吗？
　　两人皆为患者静止的心脏提心吊胆。
　　「既然没见过，就仔细看我示范。」罗伸出手，覆上病人的心脏，温热而无力的触感隔着一层薄膜手套，传递至他的掌心。
　　「还有……」
　　罗冷不防再次开口，两人高悬的心跟着抖了一下。
　　「别露出那副表情，我一旦说了要救谁，肯定会救到底。」罗郑重表达为人医者的尊严，将船员欲言又止的疑惑堵了回去，他的手里握着心脏，开始模仿泵血的节律。
　　该救的病人，他肯定会救。
　　……虽然，他由衷提不起劲来救她。
　　罗对少女的第一印象，是咳血的凄惨样子。
　　她看到救援者上前，没有表现出一丝绝境逢生的惊喜，发白打颤的嘴唇所嗫嚅的话语，令罗格外心烦。
　　那时，她说了……
　　她说——
　　罗一边回想，一边数算按压的节奏。掌中瘫软的心脏似浸水膨胀的湿海绵，每捏一次，充盈的鲜血就打出一次，延续生命的循环。
　　少女的泪腺和汗腺不断分泌、心率加速、脉压减弱……，这全是人在惊恐的状态下，身体快速分泌儿茶酚胺的表现。
　　罗不知道她经历什么，遭受什么刺激。
　　罗只能说，正是这一份刺激影响她的生理机能，使她的抢救变得一波三折。她这么强烈的应激反应，就犹如一位被戳中死穴的心理疾患，她的大脑将过分的恐惧解读成巨大如山的危机，即便进行了全身性的深度麻醉，身体依然铭记着恐惧，如实反映出来。
　　不过，罗是不会让她死在这里的。
　　心脏按压开始奏效，病人的心肌颜色由暗转红，罗的手掌心感觉到细微的颤动。
　　近来几日，被捕的同伴消息全无，罗压抑着心中迂回百折的忧虑，任凭庞大的思绪冲刷自己；却也因为过分的平静，一点细微末节的琐事都可能激起不一样的涟漪。
　　譬如现在，他出于一份没理由的厌恶，嫌弃自己选定的病人……
　　全部，都是因她最后对他说的那一句话。
　　那时的她，说：
　　「拜托你，
　　请让我，死在这里。」
　　有鉴于这一句话，罗敢笃定，少女忍受痛苦爬进医务舱，企图捡起散落的手术器械，绝对是渴望自我了结。

　　哔……
　　监护仪悦耳的噪音再度响起，颤动波由细颤变成粗颤。
　　——血压回升。
　　——脉搏恢复。
　　——病人的心脏复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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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註解补充：
1：关於「心包腔」、「心包填塞」等名词，我已经在上上篇更新中做出解释，这裡不再赘述。
2：应激反应是指个体受刺激引起的压力反应。包括生理反应和心理反应两大类。生理反应表现为垂体和肾上腺皮质激素分泌增多、血糖升高、血压上升、心率加快和呼吸加速等；心理反应包括情绪反应与自我防御反应、应对反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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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除了无意识情感影响生理的部分和一分鐘内止血是胡诌以外，其餘皆是现实中会发生的情况。
关於下刀的叙述，我是参考了网路上一篇讲解「标準胸骨正中切口」的文章，至於女主的伤势换作现实情况是否能用这种术式就不晓得了。我猜是不行Orz
徒手捏心是我在一位医师的博客看到的，我觉得这实在太适合罗哥了。然后我认识一位社工阿姨，阿姨的儿子是医师，他也说如果患者的胸腔已经剖开，医师的确会这麼做……
其实呀，我為了写好手术剧情，努力读不少医师的博客来著。之后就是靠自己的想像力一本正经穿凿附会（喂！
最后声明一下，关於红心海贼团的手术室，我是参照现实医院的环境规范去描写。记得罗给路飞手术的情节吧？动画原创了部分画面，原作则是只用一小格分镜简述，私认為本文的手术描写，勉强算在原作不打脸的范围……自我说服.jpg
唉，写这篇文也是烧爆我的脑力，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麼详尽的手术描写了，否则吃不消。
往后大概是两天或三天一更，因為存稿快见底了，我这人不太多產，不过哪怕放慢更新，也会尽量每日码字！还请喜爱本文的朋友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