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林间照》无非由

6、2.跟你杠上了 II

　　林沐和范云娥在镇上一边吃一边逛。这白河镇被一条河水环绕，因此叫白河镇。横穿镇子的白水河两岸，保留了一条古街，建筑大多还是明清时期所建，颇有些古风，因此算是省内小有名气的古街，评了一个3A级的风景区，有一些前来游玩的人流量。到了夜晚，河岸边灯光辉映着波光荡漾的河面，绮丽迷人。
　　林沐和范云娥在河边上坐了一会儿，对面的楼上不时传来一阵喧闹的歌声。
　　“那边开了一家KTV。”范云娥指着那三层的小楼道，“才开了三个月。”
　　“镇上变化还是大。”林沐叹了一口气：“当年我离开家去读大学，整个镇上只有两家小餐馆。现在到处都是店铺了。”
　　范云娥看了她一眼：“怎么想通了要回来？以你的条件，在广州找个工作很容易吧？”
　　林沐笑道：“我出去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回来的，又不是临时决定。”
　　“阿沐。”范云娥盯着她看，“我们全班就你最有出息，成绩好又漂亮。大家都说你将来肯定会嫁个大人物，不会回这穷山沟。”
　　林沐失笑地看她：“怎么女人的最好结局就是嫁个好男人吗？”
　　范云娥笑道：“难道不是？”
　　林沐无声地叹息：“那男人的完美人生是不是娶个好女人呢？”
　　范云娥皱眉思索：“男人当然想有钱吧。有钱就有房有车有好女人。”
　　“那女人嫁的好男人，是不是也是要有钱呢？”林沐笑了。
　　“没有钱怎么过好日子？”范云娥有些迷茫了。
　　“你看，这是个死循环。”林沐摊着手笑，“男人要有钱，女人要有好男人。所以男人的第一要素不是女人，是钱。因为逻辑是有钱才有女人。而女人需要的好男人，也是要有钱。归根结底，就是……”
　　“钱。”范云娥叹了一口气，“现在挣点钱不容易。出去打工，想多攒点钱都很难。阿沐，你不想挣钱吗？”
　　林沐低头想了想道：“想。不过我只是，希望将来挣钱的渠道，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种。而不只是为了一日三餐而活着。我们，和我们的父母，到底不同了。他们从贫困线下挣扎过来，每走一步，都是血泪。我们踩在他们的肩膀上，应该想得更多，追求更高。”
　　范云娥惊讶地看她：“阿沐，全班都嫉妒你是真的。”
　　林沐笑起来：“去，别搞得我众叛亲离一样！”
　　范云娥也笑：“我说真的。你就是……样样都好，说起话来道理一套一套的，真是烦人！”
　　林沐一把搂住她叫：“好嘛，我允许你嫉妒一下下，不过只能悄悄地，不然没了你这个朋友我得完蛋！以后谁听我讲这一套一套的大道理！我没人讲不得憋死？！亲爱的你千万要挺住！”
　　范云娥哈哈大笑。
　　夜色降临，林沐搭了最后一班车上山，抄小路回到秀林。一进门就看到许轻照坐在窗前，盯着桌上的那叠钞票发呆。她暗自失笑，走过去冲着他大叫：“嘿！”
　　他回过神，一回头见是她，不自觉有了些笑意。
　　她倒了一杯水，在他对面坐下，指着那叠钞票取笑：“干嘛？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竟然默默地点头。林沐愣住了，旋即叹了一口气。她本意是想取笑他，没料到竟说中真理。这位公子哥儿，想必日常是不需要现金的，或者连付账都不需要。这世界人跟人的差别太大了啊。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有点好奇地看他。
　　他茫然摇头：“不知道。要是轻舟知道我把衣服换成了钱，她会抓狂。”
　　林沐叹气：“不管是衣服还是钱，给了需要它的人，都是做好事了。”
　　“我不知道给谁。”他皱着眉，转眼看她：“不如给你好了。”
　　她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好笑地看着他：“我还没穷困到要你救济！再说，就算你给我，也给不了我实质上的帮助！”
　　许轻照盯着她看：“什么是实质上的帮助？”
　　林沐叹气：“我想做的事，是这点钱帮不了的。懂吗？”
　　“你想做什么？”他眼里有了光，盯着她来了兴趣。
　　林沐沉思了一会儿，眸光闪动：“我想去搞有机种植，能把这整片山的圭地，全部种上希望。我想衣食无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最精彩的生活乐趣，创造最美的浪漫田园。我想实现自我的价值，找到自己的位置，拥有完整的人生。我想有个真正爱我的人，一生相伴，白首不离。”
　　许轻照的脸色动了动，看着她没说话。
　　林沐拉回了思绪，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忽然恶作剧一般拍了拍他的脸，“小王子，我等平民的生活是你不能理解的。上床去做你的美梦去吧。晚安。”
　　他被突如其来的碰触惊吓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她似乎也察觉他的不自在，嘻嘻直笑：“喂，你好像很怕别人碰你。你有被害妄想症吗？”
　　他愣了一秒，脸色暗了暗：“什么？我……没有……”
　　“好啦，我开玩笑啦。”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要去睡了。”
　　“这个，怎么办？”他指着桌上的钞票，眼中全是困惑。
　　林沐无奈地瞪他：“随便你！”
　　“我想捐了，可是不知道捐给谁，你不能帮个忙吗？”他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林沐不耐地叫道：“捐给学校好了！镇上有几所学校，你想捐哪个捐哪个！”
　　这句话提醒了他，第二天把钱捐给了镇上的小学，校长一个劲儿想握着他的手表示感谢，他吓得连连闪躲，差点没落荒而逃，那场景让林沐足足笑了三天。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工人们把那个大水坑往前移了五米之后，正好要挖掉正前方的那棵黄桷兰树。
　　“不准挖！”林沐有点急了，直接往树前一挡，高声大叫。
　　“阿沐！”工人为难地叫，“这事儿是你爸说听阿照的。你别为难我们。今天再耽误工期，我们怎么好跟你爸交待？”
　　林沐急了：“我说不准挖就不准！”
　　“那你去跟阿照讲啊！”另一个工人不快道：“何必为难我们呢？”
　　林沐口不择言地叫：“那混蛋公子哥儿哪去了？”
　　“我看他往后面山坡去了。”一个人指着屋后叫。
　　林沐一边大步朝那边走一边叫：“你们先不要动！该死的居然敢挖我的树，我跟他没完！”
　　她三步并两步走得飞快，很快就看到许轻照的身影出现在山坡顶。他站在那栋旧的木屋前，背后林立的树木影影绰绰，立时显得那栋破旧不堪的屋子，有了些别样的味道。林沐的心又沉了一下。她惊讶自己每次看到他独自站在那里的时候，为何总有些奇怪的感觉。这人的气场，仿佛天生与自然是融为一体的，连她这个从小在山野中长大的孩子，都会不自觉地心动。
　　他转眼看到了她，眼里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她差点儿就忘了自己的怒气。
　　“谁让你挖掉我的树？”她很快找回了自己脾气，不客气地叫。
　　他愣了一秒，“什么树？”
　　“你挖了那个该死的大坑，还想挖掉我的树！没门儿！”她瞪着他叫，“不准动我的树。”
　　许轻照想了想说：“门后那棵吗？你不觉得它挡着整栋房子的视线吗？”
　　“我觉得你挡着我了！”林沐冷冷地叫，“你能把自己移开吗？”
　　他果真往后移了几步，“这样行吗？”
　　林沐张了张嘴，仿佛看见了外星人。
　　他疑惑地看了她半天，“嗯，不行？”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住他往山坡下拖去。他吃了一惊，盯着她抓住他的手，下意识地甩开了她。她不由分说再次抓住他一边走一边叫：“你告诉你，那棵树是我小学一年级种的，级别就相当于我们家的一分子。你想把它挖走，我就把你埋了。你看着办……”
　　她说得有些急冲冲，他听得有点乱糟糟，注意力全被她那只手吸引去了。他呼吸不自觉地加快，跟着她的脚步越走越快，终于在走进院子的时候，他再次摆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