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林间照》无非由

7、2.跟你杠上了 III

　　林沐指着院子里高大的黄桷兰叫道：“看见没，就算它挡了全世界也不准挖。”
　　许轻照皱了皱眉：“为什么？”
　　林沐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你听不懂人话？我说了它是我小时候种的，是我的小伙伴，你想把我的小伙伴弄死，我就弄死你！”
　　她张牙舞爪地叫得咬牙切齿，他却没觉得害怕，反而看着她一脸的怒容，认真地笑了笑：“嗯，小伙伴儿？你小时候的朋友是棵树？”
　　她有些挫败地瞪着他：“是又怎么样？总之不准挖！”
　　“为什么？”他愣了，“这棵树挡住了所有的视线……池塘前移，它也不能种在水里啊。水里最好养莲花……”
　　林沐失去了耐性，冲着他大叫：“我、说、不、准、挖！”
　　“阿沐！没礼貌！”卓玉霞走进来，拉过女儿训斥道。
　　“妈！”林沐又急又气，“他想挖了我的黄桷兰，你还帮他！”
　　卓玉霞看了一眼那棵树，叹气道：“这树长得好，可是确实挡着了。这中间的池塘要建好，这树就得挖掉。”
　　林沐红了眼：“妈妈！”
　　“好了，好了，我看看，能不能移栽到屋后去。”卓玉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别大呼小叫的。”
　　卓玉霞走到树旁去交待工人，许轻照看着林沐道：“你妈妈很会想办法。”
　　“你懂什么？！这个天气移植树木，存活率有多低你知道吗？”她气得声音大了。
　　“生死有命。”他面不改色。
　　她猛地回头瞪着他：“你、有、种！”
　　她没再理他，怒气冲冲地到屋后去找移栽的地儿了。她找来一个锄头，亲自刨了一个大坑，看着工人把那那棵树连根拔起，抬到屋后来。她把树重新栽好，培土，又找来支撑的木条，将它固定好。忙得满头大汗。许轻照站在一旁看她，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映照着阳光，竟格外光彩夺目。
　　浇了两桶水下去，她放下桶，盯着他道：“你最好期待它能活。”
　　他微微一怔，“不然怎么样？”
　　她忽然笑了，伸手在他脸上不怀好意地抹了一把：“不然让你好看！”
　　她手上的泥立刻糊了他一脸，她哈哈大笑，他吃惊得连连后退，立刻转身跑了。林沐不忘对着他的背影大叫：“你现在的样子最好看！哎哟，真是帅出天际冲出地球迷倒宇宙！”
　　一连三天，许轻照没再出现在工地。他给了林丘一张图纸，详细说明了改建的设计。可惜，一群人围在一起，就如同看着一张天书，只能大眼瞪小眼。一个工人朝林沐招手：“阿沐，你可是大学生，来，帮我瞧瞧，这张图是什么意思啊？！”
　　林沐正盯着那树上枯萎的叶子发呆，一听这句话火气蹭蹭上涨。
　　“我学的是种植，不是建筑！”
　　“哎哟，大学生不是什么都懂的吗？”
　　林沐冷冷道：“那你怎么不去问一下许轻照，他懂不懂造原子弹？！”
　　“阿沐！”林丘走过去看着女儿叫，“你对阿照做什么了？他几天不愿意来工地！”
　　林沐不快道：“怎么你们都觉得我在欺负他一样？他整死了我的树！你们怎么不说他？！”
　　“人家好心好意来帮我们，又不收一分钱！如果不是你三婶的面子，哪里请得动他？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整天惹他！”林丘脸色严肃了一分，“你大学都毕业了，懂点事，别整天东一下西一下的。我一天到晚事情够烦了，你就不能少让我操点心？”
　　林沐一口气卡在喉咙，半晌低了头：“知道了。”
　　“你去，找他来。有好多事我们不懂得问他。你要是做错了，好好道个歉，人家阿照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林沐瞪着父亲叫：“怎么就认定是我错了？明明是他挖了我的树！”
　　林丘冷声道：“你还说！就算他挖了树，也是因为改建房子需要，你这孩子怎么就杠上了？快点去！”
　　林沐说不出话了。她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开了车直达半山木屋。她憋着一口气冲进屋里，见桌上摆了一杯咖啡，还是热的，刚端起来就听见韩春望的声音响起来：“咦，阿沐，今天这么早回来？”
　　“好香！谁的咖啡？”林沐看着三婶笑。
　　“给阿照的。他还没下来吗？”韩春望笑笑道：“这两天窝在楼上看书，门都没怎么出。我要出去走走，阿沐你叫他吧。”
　　韩春望出了门，林沐看着那杯咖啡，恶念又起。冲进厨房拿出盐罐来，直接加了两大勺进去。背后响起脚步声，她吓得赶紧把盐罐藏到桌下。
　　许轻照手里拿着一本书走进来，一见是她立刻愣住了。
　　“嗨！”林沐笑得有几分夸张，他预感不太妙。
　　“我爸说他们看不太懂你的图纸。”林沐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需要你过去帮忙。”
　　许轻照轻轻哦了一声，走到桌边放下了书。
　　她凑近他看：“我开了车，你什么时候能走？”
　　他看了她一眼，端起咖啡杯，“嗯，一会儿。”
　　杯子端到嘴边，他顿了一下，林沐莫名紧张了，直盯着他笑。
　　他想了想道：“你的树……活了吗？”
　　林沐的笑容消失了，“你说呢？想知道，自己去看。”
　　他迟疑了一下，重新把杯子送到了嘴边，又顿住：“对不起啊。”
　　这句话听得她一愣，内心突然有了一丝不安。谁料到他接着说的话，又让她火冒三丈。
　　“其实那棵树种的位置真是不太好。当年你就没选好地方。树会长，很快就挡住所有光线和视线。种这么高的树，应该在选屋子旁边最好。”
　　她冷冷看他：“嗯，你说得有点道理。对了，咖啡怎么样？”
　　“你想喝吗？”他放下了杯子，她一阵懊恼，暗咒自己笨。
　　“我才不喜欢喝咖啡！”她恨恨地叫。
　　“那你喜欢喝什么？”他好奇地看她。
　　“白开水！”她冷笑了一声，“赶紧喝，喝完我们得走了。”
　　许轻照重新端起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下一秒就一口喷了出来。他吓得赶紧扯过纸巾捂住嘴站了起来。林沐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一个劲儿地跺脚，全是诡计得逞的快意。
　　他冲进厨房里找杯子来漱口，林沐笑着拦在水池边上，他进不得，只能慌乱地转身进了洗手间。他漱了口走出来，沉着脸看她，呼吸声又急了。
　　林沐笑得很没心没肺：“咖啡好喝吧？”
　　他看了她两眼，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径直上了车。见他居然不吵不闹，林沐有点讪讪地，上了车，发动车子开走了。
　　“我的树死了。”她冷冷地看他，努力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到一点支撑。
　　他目光沉了下去，仍然没说话。林沐把车开到自家门前。他下了车，直接走到屋后去看，那棵高大的黄桷兰果然已经枯萎。他站在树下看了半天，脸色不定。
　　林丘拿着图纸走过来，“阿照，你来了太好了，我们都搞不太懂你的图纸。”
　　他只是盯着那棵树发呆，一时没说话。林丘看了看他笑道：“这棵树是阿沐小时候种的，所以她就紧张。没关系，改天我再移一棵过来。”
　　他这才收回了目光，看了看那张图纸：“哪里不明白？”
　　“哦，”林丘连忙道：“这儿，你来，跟他们直接讲讲，最好做个记号，大家都是大老粗，看图不明白，但是经验丰富，你一说，他们就懂了。”
　　许轻照跟着他进了院子，一边讲一边让他们做上记号。林沐站在一旁看，内心里有些怅然。一看到那棵树，她那股怅然就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怨恨和难受。她走过去拿起铁锹，把树铲倒了。
　　许轻照看着倒下去的树，她眼里的悲怅，突然击中了他。
　　林沐看着那棵树被运走了，心里也空了一块。
　　屋前来了两个女孩在张望，其中一个惊喜地叫了起来：“许轻照！他在那儿！”
　　另一个高个子的也看见了他，立刻拉着她冲了进来，朝着许轻照挥手：“阿照！阿照！”
　　许轻照也看见了她，冲她淡淡点头：“阿美，你怎么来了？轻舟也来了吗？”
　　被叫做阿美的是高个的女孩，兴奋地笑道：“没有啦，我跟阿莲一起来的。”
　　阿莲是那个矮个的女孩，大胆地直视着他：“学长，你还记得我吗？”
　　许轻照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说话，阿莲立刻叫道：“我们一个系的。新生联谊会，我们见过的。”
　　许轻照轻轻哦了一声，一脸茫然，显然已经没有了印象。
　　阿美看着他笑道：“轻舟说你来了这儿，我还以为她开玩笑。对了，你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许轻照淡淡道：“嗯，还没想好。”
　　阿美和阿莲对视了一眼，“难得遇到你，晚上一起吃饭好吗？你有没有开车？”
　　许轻照轻轻摇头：“没有。”
　　“那，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吗？”阿莲笑了，“学长，当个向导吧？！”
　　许轻照愣了愣，摆手道：“我也不知道。我都是回去吃饭。”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两个女孩愣住了，阿美上前想挽住他的手，“那我们一起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许轻照侧过身，避开了她，阿美立刻尴尬地收住了手。
　　“你们去吧。我得回去了。再见。”他毫无犹豫转身就走，留下两个女孩一脸惊诧地看着他走远了。
　　“哇，原来传言是真的。”阿美为了解除那一刻被拒绝的尴尬，忍不住叫了起来。
　　“什么？”阿莲一脸不解地看她。
　　阿美煞有其事地压低了声音：“我是听轻舟讲的。说她哥哥，有点怪。不喜欢跟任何人有身体接触。”
　　“真的？”阿莲惊讶道，“这就是他没有女朋友的原因？”
　　阿美故作神秘地点头：“嗯，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都不喜欢别人碰他。奇怪吧？”
　　“那他以后有了女朋友怎么办？”阿莲笑起来。
　　“嗯，柏拉图，隔空对视……”
　　两个女孩都笑起来。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走远，林沐却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唇边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意。一旁的范云娥惊讶地张了张嘴，“真的假的？阿照有这个怪僻？这算怪僻吧？”
　　林沐轻轻哼了一声，“他是怪胎。有这怪僻不奇怪。”
　　范云娥捂着嘴笑：“隔空交流……我才不信。将来谁要真当了他女朋友，那不得郁闷死？这是病吧？”
　　林沐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是病。咱们得帮帮他。”
　　“帮……怎么帮？帮他找个女朋友？”范云娥也来劲了，“不如这样，我们把他跟李玉梅凑一对儿……”
　　林沐笑得想跺脚，“你这主意绝！”
　　“我看李玉梅对他有意思，可他不怎么来劲啊。”范云娥咂咂嘴，“找谁去调戏他！”
　　林沐冷冷笑了一声：“搞死我的树，看我怎么搞他！”
　　范云娥张大了嘴：“阿沐你不会是想亲自去……”
　　“想什么想！”林沐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拜托用用脑子！”
　　范云娥不满地叫：“你到底想干嘛？！”
　　林沐想了想道：“拉他去游街！”
　　范云娥愣住了，旋即大笑：“你真跟他杠上了！”
　　林沐捏了捏拳头，笑得诡异：“不搞到他鸡飞狗跳怀疑人生我林沐两个字就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