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先生的来信》姜沦

2、买车

　　一眨眼来到人民医院，江海驾轻就熟的就到了父亲办公室，父亲是耳科的副主任医师，正在看什么病例，各式各样的耳朵图片挂在墙上、架子上。打了个招呼父亲就起身出门，跟同事王叔串好了话径直走出去，江海跟在身后。和江平益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所以感觉尴尬的江海想找点话题聊，“去哪买电瓶车？”江平益边开汽车的门边说“气象局旁边，那里全是卖电瓶车的”。“哦......”，江海钻进后排，发现有双女士的手套，江海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孙丽。孙丽是人民医院的护士长，看起来很漂亮，四十多岁离异了，丈夫刘全以前是开大饭店的，当年属于大款。后来被朋友忽悠，陷入了诈骗的案子翻不了身，丢下母子俩就跑路了。留下孙丽一个人带着女儿，还好孙丽的工作稳定不然孤儿寡母的能这样干净的活着是不可能的。虽说如此，但是江海并不同情她，因为李云和江平益曾在家因为这个人争吵过不止一次。还记得之前那次在医院门口看到父亲和孙丽边走边说话时，孙丽看父亲那种欣赏的眼神，江海心想可能母亲年轻时也是这样看父亲的，但不幸的是岁月能消化一切东西。
　　“这手套老妈怎么忘在车上了？”江海故意挑起这个事看看江平益的反应。
　　“哦，那不是你妈的，是孙阿姨的，前两天不是下雨嘛，我看她当时骑电瓶车不方便就送她回去，下车时把这手套给落下了，医院又比较忙，这事就这么给忘了。”
　　“那你记着点，别给老妈看见了，等下回来还给人家。”
　　“我知道了，把它放副驾驶来，我等下一眼就能看到。”江平益瞄着头顶的后视镜说。
　　江海听完把手套叠在一起递了过去，瞟了一眼江平益的侧脸心想“嗯，虽然合不来，但是我还是信得过你的人品。”想着这件事转过头往玻璃窗外看去，街边有很多电驴车的专卖店，他打起精神挤眼努力扫过每一个店面，就像小时候买玩具得把超市同一个价位的玩具看个遍再挑最喜欢的。
　　车在一家比较大的店铺前停了下来，江海下车打量了一下，他认得这个牌子，“爱玛”的广告他都会背了，路上也有很多人骑。江海心想，做生意这广告最重要，投大把钱打了广告才有人知道有人买，有人买才有利润能挣钱，有利润了才可以做更好的产品投更大的广告，真奇怪，这年代要想赚钱得先有钱，那有钱的话还去赚钱干嘛，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嘛，谁嫌钱多呢。
　　门口很多样品车，五花八门摆放着，江海没看上，走进店面，这时老板赶忙从前台起身迎上来，泛黄的牙齿杂乱不齐的排列着，“小兄弟，你来买车的，一个人来的？”江海没空看他，双眼像在搜寻猎物似的快速游走在每个展位上，应和一句“嗯，我爸在后面。”说着江平益也走了进来，老板看到真正付钱的人后立马走上去，盘算着推荐利润最高的车子。江海走了一圈，发现一辆淡蓝色的小电驴特别精致，座位又长，和女士踏板车的造型一样，连挂在钥匙口的钥匙都显得小巧有灵气，“老爸，过来看一下这辆。”江海大声喊道，老板此时正在一辆黑色的大型电动车面前和江平易说着什么，听到声音一起快步走了过来，“就这辆吧。”江海对父亲说道，老板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江平益打断他“喜欢这个是吧？”边说边绕着走一圈看了下细节，“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看到江海这么坚决，也没想着继续耍嘴皮子推荐什么，说道：“2400”
　　“2200吧，我懂行情，这个款式的差不多就这个价，不行的话我就去隔壁看看”江平易老练的说道，头都没回一直盯着车。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价一直很稳定，就这个数。”老板不吃这一套。
　　“小海，去隔壁金大看看，我之前看到同事骑得一辆跟这个几乎差不多，牌子虽然没这个响但是质量也很不错。”
　　老板一看就急了，立马改腔：“2200就2200吧，但是这个头盔就不赠送了。”
　　江海补了一句：“没头盔2160，数字也吉利点。行就现在买，不行我多逛几家，反正又不急。”
　　老板看一个穿着体面的一家人这么喜欢讲价，问题是还讲的挺好，没办法摇了摇头说：“行吧，就当交个朋友，以后有朋友买车替我推荐下，我给的优惠很诚意。”
　　江平益和江海都应和了一下，老板把充电器等附件放在后备箱，钥匙递给了江海。江海迫不及待地骑上去，这种实用又撑面子的东西恰巧自己还喜欢，心里美的像盛开的牡丹，鲜艳的不行。骑着车歪歪扭扭拐出店铺，江平益付完钱出来说道：“我先回医院，你把车骑回家充下电，骑慢点注意安全。”
　　江海心里想着骑新车去接刘楠的事儿，兴奋的根本没工夫搭理他父亲，不过看到江平益打开车门，又缓过神来对江平益大声喊道：“别忘了手套。”
　　江平益尴尬的点点头，驾驶汽车离开了，他则细致的打量着新车，淡蓝色的车身配着白色的仪表盘，洋溢着素雅的科技感，江海越看越喜欢，还给车取了个昵称叫“小蓝”。他缓缓地骑着小蓝到了家里楼下的杂货间，之前自行车就停里边，这杂货间就是自己家存放一些没用但舍不得扔的东西，比如初中的书、父母结婚时的电风扇等等很多被他们遗忘的东西。充上电后锁好门上楼，期间还多余得检查了下门锁，对于新事物人总是用心很多，有多用心以后就会有多不屑。
　　下午6点把中午的饭菜放在微波炉热好，江海草草吃完就出门了，一直以来，他几乎都是这样解决晚饭。骑上自己的小蓝往刘楠家赶去，每周日晚上江海都会来接刘楠去上晚自习。刘楠的家在泸湖大道的一个城中村内，每次去的时候江海最喜欢的就是沿着泸湖大道骑着车，右手是泸湖，左手是星星点点的居民楼和树，无论多压抑的情绪，总感觉风在陪自己发泄，都说成年后的男人苦闷的时候喝酒，而少年的江海只能把吹起的一阵风淅淅沥沥的雨想象成全世界在安慰自己。
　　转眼到了永仁村口，这座村子并不是平常的乡村，更像大城市里的老城区，因为自建房太多不好规划，索性按以前村名叫着。江海从没进去过，只在门口等着，说是怕熟人看到，在村口对面的马路边停下车，他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到了，想来在一起才半年，总感觉在一起走过了很多岁月，脚跺着地面的动作都这么娴熟。
　　大约十分钟刘楠出来了，乍一看就像诗里写的一样“俏丽若三春之桃，青素若九秋之菊”，美不胜收。江海朝着她呆呆的喊道：“每次这种太阳下山，余晖还在的时候，我总感觉你是天上掉落的晚霞。”刘楠听到，笑着跑过来，然后马上变腔，用冷哼的语气说道：“你的意思是，本姑娘的美快要日落西山了是吧？”“哪敢啊，美女快上车。”江海弯腰学侍从一样左手搭在后背，右手伸出，眼睛却盯着刘楠不放松一刻，M码的个子套着白色的外套和黑色宽松的休闲裤，长发及肩刘海蓬松，脸庞虽然有些婴儿肥但是大眼睛和精致的鼻子有一种特别的青春美。江海最喜欢的就是看着女孩子的侧脸和耳朵，因为他对纯净的东西有着执着的迷恋。
　　“咦，你换车啦？”刘楠弯腰打量着小蓝。回头继续问江海：“你的自行车呢？”
　　“丢了，昨晚上网的时候被人偷了，王磊的也被偷了，真倒霉。”
　　“我叫你陪我去散散步，你非得去打游戏，怪谁啊。不过你爸妈这么好说话，转眼就给你换了个电驴，也没惩罚下你？”刘楠扶着江海的肩膀坐到后座上。
　　“我爸好说话，换成我妈得亏这一个月让我走路长长记性。”江海说着跨腿骑了上去“以后咱就叫它小蓝，小蓝现在开始是我的兄弟，你的小叔子，嘿嘿。”
　　江海启动后掉头往学校骑去，刘楠在后面轻轻的搂住江海的腰，凉风吹的江海眯着眼睛，刘楠的头发散落在路灯的斜光里，蜷缩着身子将脸贴着江海的背。所有人怀念的青春可能就长这个样子吧，轰轰烈烈的事往往在大脑中最亮眼但并不动人。
　　眨眼间他们就到了学校，将车停在一楼后，带刘楠去买了点辣条和酸奶，江海从不喝酸奶，每次都因为这个事被刘楠调侃说三观不合。快步上楼后，已经快7点了，晚自习7点10分点开始，9点10分结束，8点到8点10分中场休息。江海在4班，刘楠在隔壁5班，看着刘楠进了教室后，江海斗志昂扬的走进了自己的班里。
　　每张书桌上都堆满了书和试题册，前排成绩比较好的学生正在埋头刷题，成绩不好但是听话懂事的学生也在专注的看着自己的书，后排才是学渣们的梦工厂。
　　“哟，海哥来啦？”王磊坐着和一群人在聊天，看到江海后故意调高音量说道。江海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王磊肯定在吹牛比。
　　江海走到倒数第二排最右手边两列中靠过道的那张桌子，把车钥匙往上一丢，故意拖动凳子发出巨响，然后若无其事的坐下。看都不看一眼王磊，“哇，哇，哇，这是？”王磊咋咋呼呼的走过来，吸引了后排一堆钉子户的注意，李洋浩抓住王磊的肩膀，“慢着点，别怼着江公子，今天刚提的新车看不出来啊？”
　　王磊拿起车钥匙，说道“爱玛车，可以啊，你小子血赚你爸妈血亏啊。”旁边围观的同学都应和着，江海挪了挪身子，挺直了腰，王磊及继说道“等下带我去看看你的新车，好看赶明儿我也去买一辆，这两天估计都是我爸送我，别说我不喜欢，我爸生意这么忙肯定明天就不耐烦了。”
　　江海的同桌孙艺放下手机靠过来：“咋换新车了，你那自行车可是很拉风的。”
　　江海翻着晚上的物理练习册，蛮不在乎的说：“丢了啊。”转念一想装过头了，就索性加了一句“上网的时候被偷了，狗贼狗贼，形容这些做贼的狗真贴切。”
　　这时王磊突然像踩到了蛇一样打个机灵推开壮实的冯一伟，弯着腰往自己的位子跑去，小声嘟囔道：“班主任来了。”大家人作鸟兽散，像遇到狮子的羚羊群，谁跑得最快谁就能逃过狮子捕猎的目光。
　　班主任是带物理的，50岁的油腻男人，头发稀疏，有点龅牙。最喜欢找学生的麻烦，这种感觉不像是负责任，反而像是嫉妒学生的活力，亦或者只是恶意而已，没有理由。
　　班主任静悄悄的走进来，怕惊动沉迷于玩手机的学生，好让自己能人赃俱获。但是学生的机谨和团结，使他多次落空。此人原名胡强华，人送外号“胡一统”，因为班主任喜欢打麻将，《家有儿女》里刘星的亲爸“胡一统”很火，又是个负面人物，所以所有人都私下喊他这个外号。
　　胡强华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学生，所以和王磊他们几个闹过好几次不愉快，但是并不是你来我往的过招，而是单方面的碾压。一边是猫，一边是老鼠，天敌的优势让王磊看到班主任总是感到压力巨大浑身不自在，哪怕毕业多年以后，这种畏惧感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