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先生的来信》姜沦

3、三人行的圈子

　　周日晚上的晚自习是最安分的，对于好学生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对“坏”学生就相反。而坏学生中又以王磊他们为首发展成了一个排的势力，王磊家境殷实，成绩很差人却机灵，所以托关系送礼进了这个班，都说机灵的孩子今后会成功，可能是因为机灵的孩子再怎么搞怪淘气，都不会让父母失望，对孩子充满希望的亲人才是让孩子成长的必要因素。王磊的个子很一般，因为有钱打扮的很时髦，总是穿名牌的运动服，长相又较阳光，导致一直以来女朋友都是一个接一个的没断过，大家总笑他是种马，不过十有八九内心是羡慕的。李洋浩是江海最知心的朋友，虽说和王磊他们是三人行，看起来这个感情三角形是等边的，但是李洋浩的成熟和知性让天平微微倾斜，很多心底深处的话江海更多的是选择跟李洋浩讲。李洋浩瘦瘦高高的，有一双鹰的眼睛，看起来锐利而又坚强，从眼神中能感觉到他想靠自己的双手赢得翱翔天际的权利，这种感觉，让江海感到踏实和温暖，他偶尔会想，假如自己是女孩子，喜欢的应该是李洋浩这种男生吧，不过也就想想而已，每次想玩汗毛都会竖起来。众所周知的是，李洋浩超出常人的韧性是家庭带来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徐娟就孤身带着刚上初二的李洋浩来到县城，在超市打完两年工存了点积蓄后就租了个店面卖早餐，店名就叫“老李早点”，记得取名字那天李母洋洋洒洒的写下“老李早点”四个字的时候，李洋浩很自然的就流下了眼泪，有对李母这两年早出晚归务工的心疼和画上句号的欣喜，更多的是母亲洒脱的用了父亲的名字，父亲刚走的时候母亲经常抱怨他就这样撒手不管自己和孩子，但是这么多年挺过来的岁月，让母亲逐渐宽容的面对这一切，释然是最动人的“我原谅你”。
　　徐娟和李洋浩住的地方就在店面楼上的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单间里，位置离江海家的那条巷子不远，也在青树大道上，因为李母的粑饺（和饺子很像但没有汤水，是用蒸笼蒸熟的，面皮也是用米粉而非面粉做的）做的非常好吃，实惠又美味，所以左邻右舍都会来捧场，生意说不上特别好，但是回头客多的店生意肯定不差，江海经常绕远来光顾这家店吃粑饺喝粥，李母每次都多送几个，江海叮嘱李洋浩很多次不要再送，可是他都是傻傻的笑着说没事。
　　思绪回到教室，江海把物理习题册拿出来，抬头胡强华已经坐在讲桌前拿出眼睛戴上，在那看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书。江海翻到周五讲过的《机械波：波的衍射》那一节，看了下概念和运用例题，就开始做起了题目。江海的物理和数学非常厉害，细节上的题目他经常错，但是难题和逻辑应用题江海总是拿高分甚至满分，老师之间也经常私下谈论江海聪明，包括叫家长的时候也和他父母语重心长的说过很多次：“江海这个人，非常聪明，如果心用在读书上不是这个水平，绝对是重点甚至名牌的料子。”
　　虽然物理和数学很厉害，但是需要记很多知识点的化学和生物不尽人意，更别说语文和英语。不过江海的作文写的很好，有一次联考他的作文写过满分，其余只要是用心写的都是高分，青涩华丽的文笔慢慢的走向朴实，但是往往直击人心，能打动自己才能打动别人。江海有时候也会梦想当作家，可是他知道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有卓越的才华，经不住社会这种统一单调的训练，这份天赋虽然是你的，可是它也很难为你披上自由放飞的翅膀。
　　写完物理练习册已经快下第一节自习了，江海歪头对着王磊低声道：“喂，等下叫上你的小女友咱们四个一起去楼下走走？”
　　王磊比了个OK的手势说道：“我现在发个消息叫一下她。”然后继续低头在桌子下玩着手机。随着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片段从电子铃中响起，一瞬间整个楼道都喧闹起来。江海出去喊了下刘楠，然后回来跟王磊说去楼下集合，争分夺秒的享受课余时间是学生一天唯一的乐趣。一分钟左右，王磊就带着女友周雨韩下来了，周雨韩也非常漂亮，白嫩的脸庞镶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走吧，往亭子那边。”王磊招着手说道，四个人往教学楼左边的小亭子走去，与小亭子相连的是一块块的石阶，设计的有一种公园的感觉。突然刘楠抬头问道：“江海，半杯甜牛奶和半杯苦咖啡融合在一起好喝还是一杯纯的甜牛奶好喝啊？”
　　“我觉得混在一起的好喝。”江海搞不懂刘楠问这个干嘛。
　　“那对你来说相似和互补中，互补是更重要的咯。”
　　“我没想那么多啊，我只是更喜欢喝咖啡牛奶而已。”
　　“但是对我来说，我更喜欢喝纯的甜牛奶，虽然你没想那么多，但是喜欢的东西有时候能很准取的反应一个人的内心呢。”刘楠说道，王磊跑过来插话，“哥们，打游戏和陪女朋友聊天哪个更重要？”
　　江海说：“去去去，别不正经，游戏怎么能和刘楠比呢，根本没可比性好吧，无论是刘楠在不在，我都会坚持自己的内心选择打游戏。”
　　刘楠一下揪住江海的耳朵，“你再说一遍？”江海弯腰护着耳朵：“疼疼疼，姐姐松开，这明显开玩笑的对吧。你想想，我要是真这么想我还敢这样说嘛？”
　　刘楠松开手说道：“不过你喜欢打游戏是真的。”
　　江海听到这句话，没有作声，确实因为打游戏的原因，他推辞过几次刘楠的邀约，哪怕他能感觉到刘楠很想他陪着，就像那场《忠犬八公的故事》，最后是刘楠自己赌气独自去电影院看，一个人被电影感动的哭的稀里哗啦的。
　　周雨韩走过来，挽起刘楠的手说：“我也很烦这个事，总是和王磊吵架。怎么这些臭男生喜欢那些东西，不就几个小人在屏幕上打来打去吗，幼稚死了。”
　　王磊回头怼着周雨韩：“这你就不懂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喜欢的那些综艺节目啊在我看来就是一群没吃过生活苦的人在作秀，没一点营养。”
　　“说的好像你吃过苦一样。”周雨韩不屑的切了一声。
　　“起码我不作秀啊”王磊回过头，针锋相对的说道“我没吃过苦但我不会装成自己很有阅历的样子在那对人生夸夸其谈，一群年轻的小鲜肉学着八九十高龄的人在那里秀自己的人生感悟，我看的尴尬死了。”
　　江海听完说道：“虽然说不在其位，不谋其职，但是磊子你这就说的也不对，谁说人家总结的人生道理非得八九十岁才能感悟，很多东西都有自己的时钟的，就像看电影一样，重注固然下在片尾，但是前面的片段如果没有意义的话，谁能坐下来兴致勃勃的看到结束，你这也是个小屁孩思想。”
　　王磊刚想争论，就听到预备铃已经响了，王磊抓住周雨韩的胳膊，两人往教室走去，江海本想去牵刘楠的手，可是想起刚才刘楠的吐槽有些尴尬就作罢了，两个人静静的跟在王磊他们身后。
　　第二节晚自习，江海有些疲倦，就找了本小说看，江海最喜欢的作家是东野圭吾，他很钦佩日本的作家，比如说村上春树、大江健三郎这些作家的小说他也读过几本，他们的共通点就是笔风老练无华，不知道是不是中文博大精深的原因导致不好翻译那些修饰的形容词，不过干净的语言确实看的很舒服，故事剧情连环相扣，无论多么庞大的人物体系，都能把握的很好，故事在平淡的叙述中能带给人一种跌宕起伏的紧凑感，节奏的掌控是江海最欣赏的，时不时的还能读到一些深刻的句子，他很喜欢把这些语录记在本子上，构思作文的时候往往能成点睛之笔。阅读东野圭吾的《宿命》，江海这五十分钟过的很快。一转眼间就到放学了，他在一楼车库里等刘楠，王磊也没跟过来看他的新车，看来只是说说罢了。一会儿刘楠就下来了，江海载着刘楠往她家走去，两人随便聊了点碎言碎语的就到了刘楠家的村口。
　　江海看着刘楠，严肃的问道：“小楠，你说我是不是做的很差？在这段担任你男朋友角色的时间里，我好像没给过你什么惊喜，就连陪伴好像都是比较少的。”
　　刘楠睁着大眼睛奇怪的看着江海道：“你突然这样问做啥？关于这个嘛，我都习惯了。只要你真的喜欢我而且我能感觉到，我就不会咋样啦。”
　　江海立马竖起三个手指表忠心：“我保证，我是真的喜欢你！”那坚决的眼神把刘楠都逗笑了，江海抱上去轻轻的吻了一下刘楠的脸颊，然后转身跑回自己的车上，招了招手：“我走了，别想我。”刘楠假装撇了撇嘴：“别臭美了，本姑娘想你的余额已经不足了，得用行动来充值你懂吗，哈哈”说完转身往村子走去，江海借着居民楼的光看刘楠走远后就骑车回了家。
　　到家时已经快10点，打开家门，江海感觉到冷风扑面而来，这种熟悉的感觉一定是父母吵架刚过了白热化。母亲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父亲在沙发那里抽烟，客厅的灯都没开。江海把书包顺手丢在房门口，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问母亲：“怎么了？跟爸吵架了？”
　　吵架就是这样，冷战时谁先被搭话谁就能站在委屈的至高点，李云提高嗓音说道：“我今天给学生补完课，回家时看到你爸和那个姓孙的从你许伯开的餐馆出来，我当时给足了你爸面子，都没跟他打招呼，等你爸走后我进去问许伯你爸是不是和一个女的单独吃饭，许伯还支支吾吾的回答我没有，当时我气成什么样了，回来后我忍住没发火问他吃饭了没，他还说没吃，要不是我亲眼撞见了，我还得被他忽悠过去，那个姓孙的狐狸精，真是厉害欺负到我李云头上，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气。”李云越说声音越大，面部表情气的拧在一起，完全颠覆了老师那种端庄淑丽的形象。
　　江平益夹着烧了一半的香烟走过来对江海说道：“根本就不是你妈想的那样，你孙阿姨谢谢我上次送她回家，特意请我吃了顿饭，我这是怕你妈生气才骗她的。见风就是雨的，别不像个女人。”
　　李云听完更加怒不可遏：“什么，你还送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回家？什么时候的事？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出。”江平益无奈叹息道：“左一个狐狸精，右一个狐狸精，真是在孩子面前失态。”边说边推着江海往卧室房门走“我不想在你面前和你妈这样，你回房休息去，我出去走走。”
　　江海尴尬的停在房门口，江平益准备穿鞋出门，李云盱衡厉色的对江平益喊着：“你就知道跑，什么都不解释清楚，除了逃避你还会做什么？你还是个男人吗？”话还没说完，江平益“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门头也没回。江海看着母亲发现她眼角竟有零零星星的泪滴，走过去拍了拍李云，母亲可能觉得有些失态一个人闷头回了房间。留下一个不知所措的江海，他怔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这不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吗？自高中以来，因为自己在校表现很差总被班主任打电话叫去说教，父母就经常拌嘴，后来上升到口角，再后来孙丽的出现直接爆发成家庭战争。他从餐桌上拿了母亲准备好的面包，用脚拖着书包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