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味的糖》东郭小书

2、2

　　自打汤晚出生以来，身边就有一个要多体贴就多体贴，没事献殷勤的俞百川。体贴到贴身，殷勤到无耻的那种。
　　汤晚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是自己的监护人，明明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别的小孩开始喊妈妈的时候，她喊的却是“哥哥”，而且是被误导喊出口的。
　　从记事到现在，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一梦睡醒，汤晚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像条毛毛虫一样扭下床，打开门跑到俞百川的房门口。
　　“俞百川……”她边拍边喊。
　　没人应。
　　她又继续拍。
　　还是没人应。

　　咦？去哪了？

　　她到楼底下也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他。
　　她拿起座机电话放在耳边，一个一个地戳号码，耳边传来嘈杂的铃声。
　　直到声音像是跳了一下，接着传出熟悉沉稳的声音。
　　汤晚吸了吸鼻子，口中的“你去哪了？”还没询问出口。
　　“睡醒了？”
　　“嗯。”
　　他那边很吵，汤晚把听筒紧紧贴在耳边。
　　“三块四？三块吧……我买了这么多……”
　　他这是在讨价还价？
　　“行吧行吧……”对方似乎有点不乐意。
　　付了钱，俞百川将所有的菜提在左手，右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
　　“晚晚。”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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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应挺快的。

　　“你自己先洗漱好，等我回来……”他的话里带着许笑意。
　　停顿了几秒。
　　汤晚“嗯”了一声。
　　过了十几秒，手机屏幕依旧显示通话中。
　　“把电话挂了，听话。”
　　“哦……”

　　俞百川觉得好笑，这是睡蒙了吗？

　　挂了电话，汤晚就去洗脸刷牙了，还想着俞百川的话。
　　三块四？三块八……我买了这么多……
　　包着满嘴的泡沫，唔唔地说着：“费不费脚架啊（会不会讲价啊）？”

　　她找了件加绒的粉色卫衣和牛仔裤换上，就跑到外面去看雪。
　　雪下得不大，感觉也不是很冷。
　　汤晚捧了一抔雪，凑近了看。
　　雪花叠着雪花，一片一片都是个体，晶莹剔透，形状不一。

　　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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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嘴巴微张，伸出舌头，对着手中的雪一卷，包在嘴里，入口即化。
　　咝～～～
　　好凉！

　　“汤、晚！！！”

　　她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远处提着菜的男人。
　　架势像个五大三粗的莽夫，眼睛瞪得像铜铃那莫大。
　　她有点不知所措，撒掉手里的雪，拔腿就跑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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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百川把她从房间里领了出来，她努力地挣扎着，想要逃离魔爪，可自己的努力好像并没有得到回报，只能由着他把自己提下楼。
　　她都十岁了，还像抓小鸡似的给领起来。
　　她不要面子的吗？
　　难道面子不重要吗？

　　男人深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牵着若有若无的笑。
　　就那么沉默着。
　　汤晚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味道怎么样？”
　　“？”
　　他强调说:“雪的味道。”
　　“还行。”汤晚小声说，“就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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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百川扯了一下嘴角，“要不要给你装一碗回来。”
　　汤晚垂下眼，温吞地说:“不用。”
　　像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小兔子，垂下了耳朵。

　　男人捧起她肉嘟嘟的小脸蛋，控制力道揉捏了几下，低声问道:“是不是饿了？”
　　女孩点头。
　　脸颊被他搓得发红。

　　男人从塑料袋里取出一盒小米粥和一个鸡蛋。将小米粥递到她面前，说:“吃吧！”
　　随即，拿着鸡蛋往自己头上一敲，蛋壳就碎了，剥好了又递给她。
　　“早上少吃点，中午我们包饺子，今天冬至。”

　　冬至，是要吃饺子的，不然会冻耳朵，这是长辈们说过的。
　　汤晚觉得就算不吃饺子，她也不会冻耳朵。
　　俞百川每年冬天到来之前，都会买一套新的保暖用品给汤晚，帽子，耳套，手套和围巾。

　　汤晚看了集动画片，就跑到厨房里去了。
　　这个男人真的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他做饭的时候，汤晚总觉得他是发着光的，因为做菜的手艺一级棒，而且都很有营养。
　　不仅会发光，还意外的变帅了。
　　汤晚双手搭在桌台上，小脑袋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男人系了一条牛仔围裙，里面穿了件纯白色的低领毛衣，袖子稍稍挽起，露出肌肉发达的小臂，修长的手指清洗着蔬菜，温柔细致，倒像是在给它们做按摩。
　　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别过脸看她，看她一脸积极的模样，“想帮我？”
　　说着，拿起旁边的大蒜想给她剥，还没说出口。
　　“不帮！”
　　帮什么帮，她只管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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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也没生气，又自顾自地忙起来，汤晚就跟在她后面，跟个小尾巴似的。

　　从洗菜到剁馅，也就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待到包饺子的时候，汤晚想玩的心就蠢蠢欲动了。跟着俞百川洗了手，想要包饺子。
　　看着她的积极性，俞百川很耐心地教了她几遍。
　　汤晚上手很快，包出的饺子也很标准。
　　“包得不错，可以出师了。”
　　“出师是什么？”
　　“就是包饺子手艺你已经学的很好了，不需要我教了，这就是出师了。”
　　汤晚听了一乐，眼睛里泛着亮晶晶的光，嘴巴咧成了心形。
　　“太好了，我真棒！”

　　看到她很有成就感的样子，男人的目光柔和的像水一样，宠溺地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梁，蹭去了她鼻尖上的面粉。

　　果然，自己出了力吃得就是香，汤晚隔着衣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靠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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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圣诞节想要什么礼物？”
　　汤晚思索了一下，慢悠悠地说:“我像看圣诞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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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能不能现实一点？”
　　汤晚有些许失落，眼睛里泛起了水雾，“不行吗？”
　　“……”

　　平安夜那天，俞百川像往年一样给了她一毛钱，她总能凑足买两个苹果的钱，然后给他一个。
　　平安夜她送他苹果，圣诞节他就得送她礼物。

　　到了第二天，汤晚便满心期待能看到圣诞老人，期待夜晚快点到来。
　　这天，她收到了不少的贺卡，大多是男生送的，自从上次家长会后俞百川“教育”了她之后，她和男生之间的关系就有所缓和，相处的还不错。
　　没想到的是，放学的时候居然是俞百川的铁哥们高木来接她的。
　　高木个子矮了俞百川半个头，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看得出来他剪了个寸头。眼睛微微眯起，四处张望，表情还特别搞笑。
　　他，是个近视眼呢！

　　汤晚直接走入他的视野，高木才看到她。
　　男人摸着后脑勺，怪不好意思的。

　　“高木哥哥，为什么是你来接我？”俞百川呢？
　　她没直接问出口。心想着是不是去给自己准备大惊喜了。
　　“在前面呢！”
　　“前面？”

　　走了一会儿，她果然看到了俞百川。
　　不过，他面前还有一个女生。
　　个子才到俞百川的肩膀，显得特别小鸟依人。
　　汤晚有些失望，脸上的笑容随着走近他们慢慢敛去。
　　她以为他会给自己惊喜，没想到他居然在泡妞。

　　两人有说有笑的，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靠近。

　　“俞百川！”

　　汤晚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小女孩还没到变声的年纪，除了音量大了点，可完全没有气势，就，奶凶奶凶的。
　　她的声音宛如一道华丽丽的分割线，终止了两人的有说有笑，低头看着这个突然冒出的小鬼。
　　因为期望与失望的落差，女孩的眉毛微微拧着，大眼睛有点泛红，脸也憋的红通通的，感觉要哭了。
　　高木一脸的奇怪。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才想着，就看到俞百川投来不友好的眼神，像是再问“你欺负她了？”
　　“不是我，我没欺负她，她刚才还笑得很开心呢……”
　　高木着实委屈，这锅他可不背。

　　“小妹妹，你怎么了？”漂亮女生蹲下来，声音温柔的像踩在了云朵里。
　　汤晚这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女生柳眉桃花眼，眼角下的痣增添了一些韵味，秀气的鼻梁，一笑起来如沐春风。
　　她化了淡妆，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身上有淡淡的花香。
　　大美女！

　　再看看俞百川，着实不配。
　　是俞百川不配。

　　不过，再漂亮的姐姐，也不能忽略她现在的不爽。
　　所以——

　　“谢谢阿姨，我没事。”

　　阿……阿姨……
　　漂亮姐姐的笑容僵住了，脸色变化的像个调色盘。

　　两个大男人傻眼了。

　　怕女生发作，高木打着圆场，“童言无忌，学姐。”
　　俞百川拉过汤晚，对着女生表示歉意道:“学姐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服装的事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交给高木就行。”
　　说完，朝高木使了眼色。
　　“对，学姐，我们去拿衣服吧！”
　　“可是俞百川……”
　　话还没说出口，俞百川就拉着汤晚走了。

　　汤晚挣开男人的手，不开口说话，独自走在前面。
　　俞百川是看出来了，她生气了。
　　不拦着她，也不同她并行，就跟在她的身后。女孩看似走得快，步子却小，他也缩小步伐，不紧不慢地跟着。
　　在路人看来，身后的男人高而挺拔，给前面背着书包甩着手臂大步朝前的女孩增添了几分气势。
　　“要哥哥帮你拿书包吗？看着挺重的。”
　　“不需要！”
　　“怎么就生气了呢？”
　　“我没生气！”
　　“明明就是生气了呀！瞧，都快冒烟了。”
　　女孩猛的转过身，男人及时停下了脚步。
　　汤晚踮起脚隔空指着他的鼻子，不爽地喊:“你才冒烟了呢！”

　　看着走远了的一大一小的身影，漂亮学姐不免觉得有点萌。
　　“她是俞百川的妹妹？”
　　高木摇头，“她哪里是他的妹妹啊——”
　　“那是他的宝。”

　　回到家，俞百川跟汤晚也搭不上一句话。
　　他提了她的书包，比平时都有分量。
　　汤晚没给他好脸色，不悦地夺过书包，当着他的面将里面的贺卡全部拿了出来。
　　看到上面的署名，男人脸色变了变:“……”
　　抓起一张贺卡就打开了。
　　汤晚瞥了他一眼，没礼貌。
　　“亲爱的汤晚，以前和你没怎么说过话，觉得你好高冷，现在觉得你真的又漂亮有趣，祝你圣诞节快乐，越来越靓……马洛洛……”
　　男人冷哼一声，“居然还给你糖！”
　　听到“糖”，汤晚眼睛一亮。
　　“给我！”
　　“想得美……”
　　男人把糖装进衣兜，连同桌子上的贺卡一并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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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晚惊觉，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俞百川，你就喜欢倚老卖老，欺负小孩……”
　　“嗯哼……你说对了！”
　　男人挑眉，抱着贺卡上了楼。

　　直到汤晚上床睡觉，也没有等到圣诞老人的礼物。
　　心中埋怨着俞百川，不给礼物就算了，还没收同学给她的贺卡。
　　眼泪也像是委屈了一般，止不住的流淌出来，女孩藏在被子里抹着泪水，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晚上十一点半。
　　汤晚的房间被轻轻打开，微弱的灯光闯入黑暗。一个胖乎乎的圣诞老人蹑手蹑脚地走近床边。
　　看到女孩均匀的呼吸声，替她掩好被子。
　　圣诞老人从自己的大布包里拿出一沓贺卡搁在床头上。从搁在床角的新袜子里，拿出女孩的愿望纸条。
　　圣诞老人身子一怔。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每个字都清楚分明，能想到女孩当时是满心期望，很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写下:

　　我今年想和妈妈一起过年。

　　他将纸条放进衣兜里，从大布包里拿了一个巴掌大的圣诞老人布偶放在女孩的手里，又装了两颗糖放进袜子里。
　　“哥哥～”
　　他刚要转身，被一个抱抱吓了一哆嗦。
　　汤晚抱着他的粗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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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根本抱不住。
　　“谢谢。”

　　他果然是最疼她的，从她对这个世界有认知开始，这个男人就在她的世界里了，并且很包容她的小脾气。

　　临近十二点。
　　女孩在黑夜中睁开了眼，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那个高大帅气的白胡子圣诞老人。
　　只属于她的圣诞老人。

　　男人摘下头顶的帽子，一把扣在女孩头上，直接遮住了她的眼。
　　“看够了吧！快睡觉！”
　　黑夜中，男人扯下挂在唇上的白胡子，感觉脸烫到了极致。

　　“晚安——”

　　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