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就会败北》观星潮

3、尴尬

　　现在是放学时间，各班级作鸟散，校园里却是热热闹闹，安静轻手轻脚地关上教务处的大门，恭恭敬敬向黄主任说了句：老师再见。她先回到了班级，透过窗户朝着里面看了进去，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放在桌子上的书包格外显眼。

　　安静走进去，单手拿起包，甩到肩膀上，桌面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她撕下便利贴，揉捏成一个纸团，一个抛物线，扔进角落的垃圾桶内。

　　她站在位置上，看着桌面一叠的教科书半天，最终还是抽出了几本，塞入背包里。她拉上窗帘，手按下墙上电灯的开关，把门拉上锁好，走出教室。

　　一楼的公用板墙被贴着各色各样的社团招新海报，校内空地也被征用当作是各社团唇枪舌战的抢人战场。

　　安静没什么兴趣，匆匆扫了一眼。

　　燃烧你的荷尔蒙，让你的青春不留遗憾。这句话被加粗放大在最中间的位置，安静发笑，热血又中二。在这句话的旁边，写着这么几个字：体育部。

　　果然是运动啊。

　　安静站在原地，一个接一个把整面墙的海报都看了遍，真好啊，社团。

　　但是高二已经被禁止参加社团了。

　　算了，别想了。

　　安静最后转身，移开了视线。

　　她穿梭在一片热闹的招新活动中，气氛很好，也不时有人拿着申请表过来问她，就差按着她的手让她签。她心里升起一股烦躁，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弯弯绕绕地婉拒。

　　“我喜欢你。”

　　“请和我交往吧。”

　　冬日即将天黑之际，放学后，教学楼的角落，稍微紧张的氛围的，男女二人，简直，像电影里的场景一般。

　　“那个是……告白现场吧，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心里没有什么大的波澜，猫着腰，蹲在墙角里，男生的背部完全挡住了女生的身影，隐隐约约传来交谈的声音。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安静：？？？

　　这不是张扬吗，？

　　怎么哪哪都能遇上他啊。

　　她悄悄地往回挪了几步，竖起耳朵，“那家伙还真受欢迎啊……”

　　蹲了大概有一会了，已经听不见两人的说话声后，安静小幅度扶着墙慢慢站起身，小腿蹲的有些发麻。

　　她用一条腿撑着身体，另一条腿来回做着一伸一拉的伸展运动，直到——

　　有一层阴影挡住了光亮，她集中于腿部，注意力涣散，抬头就看见那一副略带笑意的脸。所有的情绪由被撞破的尴尬到张牙舞爪再到平静，只用了几秒，她的表情如调色盘一样丰富多彩。

　　张扬。

　　安静停住了动作，腿收回来，丢脸使他僵硬在原地，她仰着头看他，“好……好巧哈。”

　　“你什么时候养成偷看的习惯了，安静。”

　　这种情况下，安静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自己的尊严，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回答：我其实只是路过。

　　“路过？”张扬扫了一眼面前的安静，风轻云淡地开口，“是挺巧的。

　　“你说，缘分怎么说来就来呢，是吧。”安静揉了揉跳个不停的太阳穴，抽着嘴角僵硬地回答。
　　她准备从他旁边绕过去，脚却因麻木再试图走了一步，便有往前摔的架势。

　　意识到危机的安静还没来得及抓住什么东西，身体已经完全失去平衡，直直地往下落，事情发生的速度太快，她的大脑只来得及让她迅速转身。

　　卧……槽……

　　仅仅一瞬间，她背朝地摔在了雪地里，摔得绝对谈不上是优雅，也不是伤的很严重，但她双手捂脸，不愿意起来。

　　太丢人了吧。

　　张扬眼底的笑意是要满溢出来，眯着的双眼弯成一轮微微皱眉的月亮。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说：你看上去好像很痛苦呢。

　　“既然你觉得我很痛苦的话，能帮个忙吗？”

　　“欸，我才不要。”

　　安静：？？？

　　那你问个屁啊，你问。

　　“我走了，再见。”

　　“你真的不帮忙吗？”

　　安静嗷叫了一声，麻溜地从雪地里爬起来，啊，真的好丢人。

　　她拿起背包，几步追了上去，“我说，你怎么能够放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活泼可爱，勤恳勇敢，如花似玉的一代佳人摔倒在冰天雪地里？”

　　张扬瞥了她一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她的话又来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他把准备说的话又一股脑地吞了回去，“不会。”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叫安静了。”

　　“为什么？”安静慢了一拍，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希望你能安静一点。”

　　“……”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啊。

　　不对啊。

　　“你怎么知道我叫安静？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张扬侧头，细碎的刘海，被风掀开来，露出下面那张好看的皮囊。

　　干净又英俊，还带着些许少年气。

　　“你猜呢？”

　　“我猜没有。”

　　“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帅，帅哥怎么能忘了呢？”

　　张扬因她丝毫不加掩饰的夸奖发笑，看着她在校门口被黑色轿车给接走，低声补了句，“回答错了。”

　　安静上车，看着张扬的身影不断向后，不断向后，最终消失，还是想不起来，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她脑袋抵着车窗，软骨头似的靠着，但是好像我说没有的时候，他好像是生气了，是我的错觉吗？还是因为我忘记了？

　　也不对啊，帅哥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啊。

　　冬天昼短夜长，时间尚早，天却完全黑了。

　　安静下车，司机转了个弯，把车停进车库，她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家，它乌漆玛黑死气沉沉，稀落的灯光在院子里分割出明暗，她就站在那片影子里，一动也不动的，拇指勾在背包的背带上。

　　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能容身的地方。

　　看这个样子，她那位永远忙碌的安老板，今晚也没有回来。

　　她推门进去，把灯全开了，随意地把背包扔在沙发上，坐到餐桌上，桌上是保姆留下的晚饭，她将盖子掀开，显然是刚煮好没多久，还冒着滚滚热气。

　　安静垂着眼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很明显超过了一个人的分量了，她简单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收拾好碗放入厨房水槽，又从沙发提上背包，抬脚上了楼。

　　她反锁了房间，这使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如果世界就一间房间大就好了。她把教科书从背包里翻出来，动作幅度过于大，手机从旁边的小缝掉落出来，屏幕亮起来，有着一个未接来电，是没有备注的一长串数字。

　　安静弯下腰，把手机捡起来，随手放在书桌上，余光撇到红色的闪电标志，又麻利地把另一头的充电找来接上，看着界面上的红色气泡，一点一点，破灭又聚集。

　　她的书桌堆满练习册，都是课外购买进，随便翻上一本，里面的字迹都是密密麻麻的。平时她不怎么做学校用的练习，主要原因是不想让父亲省心，她一直都知道，附中某些个老师被父亲送了礼，会重中之重的观察自己，并时刻准备报备着。

　　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安静没精打采地划拉屏幕，是安老板。

　　。：到家了吗？

　　。：老爸最近不会回家，你一个人乖乖的。

　　黑球：到了。

　　安静摁灭屏幕，才几分钟的功夫，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又是那个句号发过来的消息。她把手机翻面盖住，随手抽过一本练习，咬着笔帽开始专心做题。

　　“终于做完了。”安静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脖子，揉了揉眼睛，涩的发酸，眼泪自动就流了下来，用了大半夜，把各科题目高强度地刷了一遍，她头仰靠在椅背上，以一种诡异异常的姿势，呆坐了几秒，抬头就能就看见苍白的墙和晃的刺眼的灯光。

　　她重新坐好，把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再捞了过来，点开屏幕，十几条微信消息直往外蹦。她自动过滤了句号的消息，长按，他的对话框，点击删除该聊天，直到那黑色头像消失。

　　她站起，偷偷拉开窗帘的一角，听说最近隔壁有新人要搬进来，她其实还挺好奇这个邻居是什么样的人，在安静的想法里，邻居就是那种能够随意串门，给予温暖的存在。

　　没人在也是很正常的……

　　“欸？”她眨巴眼睛，对面竟然有亮光。

　　已经搬进来了吗？

　　她把窗帘拉上，信仰跳跃到床上，睁着眼睛发呆，数到了第二百五十只羊后，发觉自己无法入睡，于是点开了手机，有一种很久违地想要和别人聊聊的冲动，中指曲着放在手机屏幕边缘，食指在通话记录里划拉，最终停在了红色的陌生号码。

　　归属地是本地。

　　谁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