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就会败北》观星潮

2、碰面

　　安静轻呼出一口水汽，把领子往上提了提，重新把半个脑袋埋进领子里，拢紧了校服，匆匆加快了回班级的前进步伐。

　　“喂，安静。”

　　夏洋由后门口追到了前门口，他长臂一伸，拦下了准备无视他径自走过去的安静，“我有话和你说。”

　　安静暗骂好烦，站在原地，颇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夏洋透过脸上那薄薄的镜片，看着安静，“为什么不来一班。”

　　“我没那个实力，”安静垂下眼眸，没什么情绪。

　　“我排第一。”

　　你排第一就排第一呗。

　　关我什么事？

　　“我觉得很奇怪，”他顿了顿，“成绩出来前，我一直都以为第一的那个人是你。”

　　那不好意思，你还真是高估我了，不是我。

　　“你明明有实力，为什么要否定自己，又到底为什么要放弃一班的机会，是因为我吗？”

　　安静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已经开始后悔停在这里听夏洋讲这些有的没的的屁话，更加厌烦夏洋一副我是来劝你回头是岸的高尚模样，于是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沉默了几秒后，补充道，“不是，这是我的决定。”

　　“安静，你也不小了，不要任性。之后的分班考试，你尽快升到一班，我在这里等你。”

　　“夏洋，少一个竞争者不是更好吗？你现在不开心吗？”

　　安静看着他，面色语气始终都是平平淡淡的。安静是厚积薄发型选手，她小时候平庸，成绩处于中上游，在人人都拿一百分的年纪，她认真听课，努力做好作业，也不过是七八十。兴趣班也是照常上的，进度却是比较于大多数算是慢的，那时候妈妈总被老师委婉的提醒，你家的孩子很好，很努力，但感觉上总是差点。

　　仅仅只是两个字，差点，说出来容易，却怎么，怎么也达不上差点的目标。

　　她也是会哭着躲着妈妈怀里的女孩，哽咽着声音自我怀疑：我真的很笨吗？我真的什么事情也做不好吗？”

　　时间推着她长大，她能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附中初中部，也能以不值一提的成绩升上高中部，所有人都在惋惜，说她是仲永，但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她只是忽然之间不明白了，成绩就是对一个人的定义吗？

　　“我认识你十年了，安静。”

　　“是吗？”安静拍掉他横在面前的手臂，“可我们并不熟，夏洋。别说你很了解我。”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经过，刚走到四班的门口，就和灭绝师太简单眼神交流对视了一眼。

　　“报告，卷子已经全部订正完成。”

　　灭绝师太走过来，抽走她双手奉上的英语试卷，冲着她扬了扬头，示意她回到位置上去。

　　安静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把水性笔一股脑地全甩在桌面上，拿上一本英语练习，翻了两页，发现是完全空白后，又重新放了回去。

　　“这节课干啥啊，叶子。”

　　她瞟了眼稳坐在讲台上盯着自己试卷看的灭绝师太，伸手戳了戳叶清的后背。

　　“自习，她让我们把英练翻出来做到U5。”叶清回头，刻意压低了声音，手指轻微做了个指向前方的动作，“下课前她随机抽人检查。”

　　安静抓了抓头发，眼神逐渐幽怨，苦着张脸，“灭绝师太这一波是想团灭啊，我什么都没写。”

　　“安心吧，大家也都在抄呢。”

　　安静闻言，四下张望看去，好家伙，合着这一群人奋笔疾书，完全一副打鸡血样努力学习就是在抄英语答案啊。

　　叶清拉过安静的手，准备再和她说两句话，无奈铃声突如其来，灭绝师太眼睛似乎长在头顶上，一眼神看过来，吓得叶清赶紧放了手，端端正正地坐了回去。

　　安静认命地把英语练习又抽了过来，捞起水性笔，开始做题，她做题一向很快，看题目看文章能够迅速抓到重点，没过几分钟，她已经做了一页，又翻一页。正当她努力奋笔疾书的同时，也在默默祈祷着灭绝师太千万不要点她的名。突然，安静升了一股名为不详的预感，她干巴巴地停了笔，视线往左边瞟去，灭绝师太此刻正在看着她写练习。

　　灭绝师太将安静那皱巴巴的英语试卷放在她叠得老高的那一摞教科书上，站在旁边看了几眼，一言不发地绕着全班开始走。

　　安静呼了口浊气，低声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好在她没发现这是U1的内容。感恩。

　　这一整节课，安静埋头苦做，好不容易赶紧赶慢做到了U3，自习却已经结束了。灭绝师太往讲台上面一站，自成气场，安静双手供拳，微垂着头，一脸悲痛，这是她无师自通习到的一种能够躲避老师上课点名的方式，百试不爽。

　　好在她只是吩咐英语课代表把英语练习收上来放到林铃老师的办公桌上，安静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沉了下去，是铃姐检查，那没事了。

　　人生就是这么大起又大落啊。

　　安静扯过英语练习，在目录页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放在一边，等着英语课代表来收。

　　“叶子，我去趟厕所，等我一下。”

　　结果等安静回来，就变成了叶清抱着一叠的作业放在讲台桌上核对数量。

　　“叶子，你又在帮别人做事吗？”

　　安静恨铁不成钢地轻敲叶清的头，“不想做的事情要拒绝啊。我看八成又是找有急事这种烂借口吧，你啊。”她从叶清的怀里接过那一叠作业，“拿上包，交完我们直接就走吧。”

　　“没事啦，反正离教务处也不远，我们顺路过去吧。”叶清拿起安静的背包，跟在安静的背后出了教室门。

　　无论是叶清当并不适合她性格的班长的理由，还是拒绝不了别人要求的理由，答案都很简单。

　　“你这人真是个老好人啊。”安静是这么评价她的。

　　“大概是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吧。”

　　不好，很不好。

　　两人一路交谈着往教务处走，“班长，来一下，把钥匙送到体育器材室。”半路上叶清又被叫去做事，不仅是同学，就连老师也——

　　安静叹了口气，心里盘算着，要把教会叶清学会拒绝的事件提上日程了。

　　安静抱着比人还要高的作业，走得无比艰难，好不容易走到了教务室门口，腾不出手开门。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

　　她弯腰，准备用脚踢几下，以示敲门，不料门被从里向外开出，安静被撞到，往后退了几大步才勉强稳住身体，心灵受到重度惊吓的同时，差一点连身体上都要受伤。

　　最上面挡住视线的作业本不可避免的掉落在地上。安静的视线终于变得开阔了起来，瞪着面前那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罪魁祸首。

　　相对无言。

　　这个时候是个正常人都会顺手帮个小忙把作业帮忙捡起来的吧。

　　何况你还是撞倒我的罪魁祸首，更应该先道歉再帮忙捡起来的吧。

　　安静看着他黑色的头发，内心已经想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大概几秒后，罪魁祸首似乎想通了什么，终于弯下腰，手已经伸了出去。

　　他终于开始行动了。

　　在即将碰到作业的同时，

　　对没错，捡起来！捡起来！安静已经想好他把作业本放在最上面时，她该如何礼貌而又不失优雅的道谢，甚至还幻想了这个男子会突然男子力爆发，最好是帮忙接过全部作业，当然拿走一半也是可以的。

　　但他拐了个弯，

　　不——

　　拜托你捡起来吧，不道歉也没关系，我原谅你。

　　把落在作业旁边的钢笔捡了起来。

　　“找到了。”

　　他起身，抬头，安静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这不就是——走路带风的奇男子，张扬吗。

　　安静看着他，他看着他的笔，并拿着他宝贝的笔在手掌上写着奇奇怪怪的数学字符。

　　安静咳嗽了一声，眼神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幽怨。张扬终于注意到她，视线落在她脸上，又几秒钟后，张扬反应过来，默默把水性笔塞到裤兜，往旁边走远了几步。

　　安静依然看着他。

　　张扬懵逼，不是因为我挡了她的道吗？

　　张扬不明白她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不爽，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些什么鼓励一下她：加油，你可以的。

　　说完，一阵风过去，人又没影了。

　　安静嘴角狠抽，哭笑不得地拉着一张脸，

　　这是什么人间悲剧啊。

　　又一阵风过来，张扬从对面返回了过来。

　　那么问题来了，他又来做什么。

　　终于良心发现，要过来捡作业本了吗。

　　然而不是，他又带起一阵风，消失在另一边路的尽头。

　　仅仅只是走错路了。

　　对不起，我不该对这个人有期待。

　　安静决定深刻地反省自己，也对这个叫张扬的男子有着不一般的，坏印象。

　　虽然但是，好歹教务处门是开着的了。安静几步跨进教务处，把一大叠作业重重地放在林铃的办公桌上，伸了伸胳膊，捏了捏手臂，内心里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音节，操——）

　　黄主任默默从电脑桌面上抬起头来，“要安安静静地进入办公室哦——”

　　安静撇撇嘴，站直了身体，马上道歉，“真对不起。”

　　最后还是默默地走回出去，把地上掉落的英语练习重新捡了回来，叠了上去。

　　啊——

　　好你个张扬。

　　什么人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