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俞逸之

6、第 6 章

　　曹严华走后，吴若愚掏出电话想打给周晴，想想又放下了。她想着周晴是不是最好跟达信器材的韦明觉沟通一下，又觉得太露怯。

　　达信器材，周晴的老东家。

　　结果方菲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玻璃门关上的时候呼扇直响，把她俩都吓了一跳。

　　“哈！赵寒太逗了，简直搞笑！”

　　方菲拿着文件夹扇风，脸上红扑扑的，还没等吴若愚问就像机关枪似的开了口。

　　“我跟他讨论细节，问他对招聘人数有没有意见，他说没有。我跟他核对招聘场地，他说没有问题。然后这厮跟我说，招聘的时候男女比例能不能调整一下。”

　　吴若愚听到这儿，大概明白了。

　　“我就问，为什么。咱们公司的传统一向都是按成绩说话，就仓储和物流招聘的时候会有点性别倾向。然后赵寒这货跟我说，要平衡公司男女员工数量，避免职场性别歧视？What？他可能昨晚洗澡脑子进水了！”

　　“那你怎么说的？”

　　方菲抄过吴若愚的水杯喝了口水，又继续。

　　“哈！我说‘赵总，咱们公司的招聘机制真是公平的不能再公平了，你看看满意度调查表和公开调查问卷，基本都是满分’。我说‘你不能因为咱们公司女员工多就说是性别歧视吧，择优录取这没毛病，再说行业里公司一般都是男员工多，我们这还是平衡行业男女用工比呢。’职场上能力说话，没聘上就是能力不行，不要找那么多借口。”

　　“他是不是还说满意度调查表接近满分，是因为女员工比例过高，本身具有一定的主观倾向。而且他还强调手底下有两个怀孕的，一个马上就要休产假，一个等这一个生完也要休产假了，他觉得再招男的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会好用。”

　　方菲拱手：“领导英明。”

　　“反正我没理他，我说如果一定要调整，要跟相关部门领导一一沟通，我说了不算。不过我看他也不敢就是了。”方菲知道赵寒也就是不忿归不忿，让他动真格据理力争，他倒不大敢。

　　其实赵寒的想法没有太大的问题，一般企业都担心员工怀孕之后注意力分散，进而影响工作效率，所以人事招聘都会控制男女比例。不过盛祺不太讲究这个，周晴就不认为女人结婚怀孕生孩子一定会影响事业，她觉得女人需要一份体面的工作，也需要公司的信任，女人的社会价值应该体现在方方面面，而盛祺，可以给她们足够的空间来施展拳脚。

　　吴若愚对周晴的这种做法并不全然支持，她说周晴一个女老板本身就不具有普遍比较意义，而且这年头想吃性别红利占便宜的女人也很多。但是对于周晴的理念，她很赞成。

　　“公司的待遇在行业里是高出平均标准的，而且考核评定机制完善，不会被轻易钻空子。基础性岗位福利待遇都比其他公司高不少的地方，不老实工作多拿钱，员工傻了？”钱给到位，谁都会好好工作。

　　吴若愚顿了一下，说道：“也别搞得像你压制他似的，你这样……”

　　她掏出来表格看了看：“质控，人事，仓储，物流，这四个部门都给他预留两个名额。”

　　方菲惊了：“凭什么？他自己心里也有小九九，一身毛还说别人是猴儿，还惯着他？”

　　“这几个部门招的都是基础岗位，男女没差别。你让他招了自己看，人能不能留下，能留下几个。”

　　方菲搓手大笑，露出“妙啊”的表情说道：“希望男同胞们不让赵总失望，不然他也太可怜了。”

　　吴若愚瞟了方菲一眼，这人一脸的唯恐天下不乱。她敲敲桌子示意方菲收敛点，然后继续讲些什么。

　　.

　　第二天一大早吴若愚去陵河大学，走了两步被地砖硌得崴了脚，鞋跟也断了。

　　“……我去。”

　　脱下鞋看，这鞋废了。

　　“这特么……”无语凝噎。

　　她回身把开车穿的平底鞋踩上，左瞅右看真是哪哪儿都不搭，太丑。心想凑合着穿吧，反正戚教授一小老头，学生也是搞科研的傻直男，注意不到这个。

　　吴若愚到了楼上看门开着，戚教授居然已经来了。她进门就看见小老头气鼓鼓地像个青蛙，肯定是又骂学生了。

　　戚教授看见人来，张手招呼：“来来来，小吴，坐下等个几分钟，我那个学生马上就到。”

　　吴若愚摸摸绿萝油亮油亮的叶子，长势喜人。

　　“他熬了个大夜，才出去吃饭了。”

　　就一个椅子，吴若愚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嘴里还支应着：“那可真是辛苦，搞科研不容易。”

　　身后有人敲门，还没等她回头，就感觉这人到了边上。

　　入眼一双大凉拖，她顺着拖鞋往上看，休闲短裤套个实验服，视线停留在脸上，小伙戴了个眼镜，有点小帅。

　　吴若愚眼珠转了一圈，没说话，真是搞科研的大直男穿搭。

　　戚教授把小伙儿叫到身边，又跟吴若愚介绍：“小吴，给你介绍，我的学生盛颜，这是盛祺的吴总。”

　　吴若愚跟盛颜握了个手说：“盛颜，盛祺，都姓盛。戚教授说了以后项目的事情都跟你沟通，你应该比我小，小盛，以后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一定支持。”

　　“感谢吴总对科研事业的支持，以后少不了麻烦您，您多担待。”

　　吴若愚笑容可掬：“话说的见外了，这是应该的。”

　　盛颜自己又端来一把椅子，三个人坐在办公室把项目书过了一遍。

　　到实验仪器部分吴若愚解释道：“您也知道国际形势不太好，导致现在几个大仪器货期都定不下来，不过反正先在这边做实验，也不影响。如果到时候厂房和实验室都快交工了仪器还不到，我有办法搞定，不会影响进度，你们放心。”

　　戚教授舒心地说：“小吴就是靠谱，细致稳妥还严谨，搞科研也能是一把好手。”

　　吴若愚摸着文件笑，“您挤兑我？我可不行。”到最后她跟盛颜敲定了明天去看厂房，加了盛颜的微信。

　　“具体时间我确定好了发给你，明天我来接你。”

　　盛颜倒是觉得有些麻烦吴若愚，他说：“我自己打车过去吧。”

　　吴若愚不同意：“别打车了，那边出入的门多，不好找，还是我带你一起过去。”

　　盛颜就点了点头。

　　隔天盛颜坐在车里，看着车窗上糊的一层薄灰，吴若愚一边开车一边对他说：“这边地广路宽，灰比市区大了些。”

　　盛颜点了点头。

　　吴若愚觉得盛颜怪有意思，她把一个车钥匙扔给盛颜，说道：“这是公司的车钥匙，以前我开的，车保养的不错，你有空可以去公司开回来。你也要出去，虽然有地铁，但是开车更方便。”

　　她看盛颜拿着钥匙没出声，张嘴问：“你不会开车？”

　　盛颜闻声抬头看她，惜字如金地说：“会开。”

　　吴若愚想了想，又补充：“会开就行，该开就开，不用省。”

　　她昨天查了一下，盛颜虽然年纪轻还是有点真东西的。她连忙给林新远挂了个电话，林新远表示他也不知道戚教授之前居然藏了私。挂上电话她想了想，为了可持续发展，对戚教授的首徒肯定是要好点儿的。

　　后视镜里看了盛颜一眼，发现他好像没什么情绪浮动，也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想法。

　　“我叫你小盛觉得怪，不介意的话我直接叫你盛颜，还行？”

　　盛颜点头，吴若愚心里嘀咕：典型的理工科无口男。

　　跟园区的人接头十分顺利，空置的厂房稍稍改建就很合理，盛颜看了看准备建实验室的位置，表示满意。

　　他抬头看了房顶又环顾四周，扭头问吴若愚：“吴总……虽然这话好像不太应该我说，这是不是，过大了？”

　　吴若愚笑着看他，眼睛里倒是一本正经的。

　　“是有点大。”

　　她走了几步，高跟鞋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厂房里。

　　“当然可以先买小一点，可我们不愿意费事了，盛祺需要做的是在最好的实验和生产环境里做出好的产品。”

　　她语调里甚至有一点雀跃，“别后期增建，尽量避免置换设备。我们做，就做好做大。”

　　吴若愚看着盛颜，说道：“我们尽我们所能，你，贡献你的才智。理想一点说，我们希望有好的科研成果，庸俗点讲，就是你们的科研成果可以产生源源不断的效益。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产生的效益也会继续支持你们的科学研究。”

　　盛颜脸上有些表情，他微微笑了。

　　吴若愚伸出手，她看着盛颜说：“所以，合作愉快。”

　　盛颜也握住吴若愚的手，他说：“合作愉快，吴总。”

　　回市区之后吴若愚给周晴打了电话，周晴听了也说林新远昨晚还问她项目进展，怪上心的。老林基本不过问她公司的事儿，周晴就问，搞明白前因后果之后，她还高兴了不少。

　　“老林说这小伙儿挺不错的，有前途。”

　　吴若愚摸摸鼻子说：“嗯，话够少的，比老林还少。”

　　周晴扶额：“行吧，话少的都厉害，难啃的也只能交给你，你受累。”

　　吴若愚按了电话心想，谢天谢地长得还算过得去，她啃的时候还能心情愉悦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