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俞逸之

4、第 4 章

　　吴若愚跟柳佳的关系比较微妙，工作伙伴成了男女朋友又分手做回了工作伙伴，在商言商，她不介意双方互惠互利。

　　柳佳的公司在文创园，非高峰时段30分钟车程。这边的环境很好，绿树成荫，玻璃屋顶，冬天里也能拥有一室阳光，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躺平看着雪落下来的样子。

　　吴若愚上到二楼，正在吃巧克力的前台看到她噎了一下，她脚步没停，手指着枝繁叶茂的两盆绿植说：“该修修了，张牙舞爪的。”

　　工位上没几个人，有两个趴在沙发上睡大觉的。吴若愚心想这搞设计的就是跟搞实体的不一样，搁盛祺这么旷工睡觉被开除八回都富余。

　　助理笑盈盈地站起来给她开门，吴若愚点了个头算是感谢。

　　柳佳接了电话就一直坐在办公室等，他看着吴若愚进了门，很是明知故问地来了一句：“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吴若愚站定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什么风你不清楚？”

　　她把几张纸拍在柳佳面前：“复古风？像素风？就这么个效果，解约吧柳总！”

　　柳佳脸色立时变得难看，看着吴若愚说：“觉得不行就改，改到满意为止就行，怎么就解约？”

　　“这么个东西当学生作业交上去都不及格。”

　　她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我们的诉求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今天就看到这么个东西。改到满意为止？分明连基本诉求都没搞清楚，贵公司人员素质真是肉眼可见的江河日下！”

　　吴若愚身子向前，语带讥讽：“柳总，是贵公司本来就水，现在现了原形？还是柳总小有名气膨胀了？不管是哪种原因，看来我都需要更换合作对象了。”

　　柳佳被吴若愚的话说得有些急了。

　　“若愚你别这么尖刻，我们能不能不这么对话。”

　　吴若愚知道公司是柳佳的逆鳞，也知道行业内的口碑是柳佳骄傲的资本，她这么说，是故意的。

　　“我倒是不想这么尖刻，你看你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柳佳的脸有点发红，鼻翼翕动着，确实是动了真气。吴若愚盯着柳佳的眼神松动了一些，没有继续挤兑。

　　他平复了一会儿，长出了口气说：“我就是……打电话怕你推脱不来……”

　　她看柳佳就像看个傻子：“所以支使人胡搞把我引来，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也带着目的，看到那几张废品她就知道柳佳揣着心思，见招拆招吧。

　　.

　　柳佳比吴若愚小那么几个月，人长得不错还不秃头，脾气也可以才华也有，在业内崭露头角是后起之秀。

　　孟思瑶语：吃这碗饭长得不错还不秃头的没几个，啧啧。

　　二人为人处世风格不太一样，吴若愚习惯于把事件控制在小范围之内，谈恋爱这事儿除了孟思瑶，她也就跟周晴提了一嘴，毕竟涉及公司业务。而柳佳不一样，巴不得满世界去嚷嚷，还拉着吴若愚参加各种聚会。起初吴若愚觉得还行，后来她觉得太闹腾就基本不去了。柳佳也接受，毕竟每个人爱好不同，工作性质作息不同，他忙起来的时候还晨昏不分，累得半死不想搭理人呢。

　　柳佳的助理敲门进来打断了沉默，又默不作声退了出去。吴若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鲜榨橙汁。

　　“先说这个事儿。保持住贵公司的专业水准，今天是我们最后一回直接沟通，下次再糊弄就中止合作，以后交给方菲对接，我会给方菲权限。”

　　柳佳有点难受，心情比分手的那天甚至还要复杂一些。

　　吴若愚抬起头：“讲讲，什么事情值得你大费周章闹幺蛾子。”

　　“有个行业交流会，规模不算小，具体我也不清楚都有哪路大佬到场。也许会对你们公司有帮助，想问你去不去。”

　　吴若愚心里琢磨，这种好事儿打个电话她屁颠屁颠就来了。

　　“我本来想着再搞个邀请函，但是我没搞到。”

　　吴若愚点头，柳佳的公司知名案例和合作伙伴还不够多，搞不到更多邀请函也可能。

　　她进门之后第一次笑了出来，她问柳佳：“只为了帮我的忙吗？”

　　柳佳手足无措：“你也知道……你们公司也算是所属行业比较有知名度的企业，还跟我们深度合作又知根知底……”他需要这种场合推销自己的公司。

　　吴若愚了然于胸，接过柳佳的话头：“也好说，但我总不能白帮。”

　　柳佳搓了搓手，正色说：“你有什么要求，咱们商量着来。”

　　吴若愚喝光了橙汁，竖起手指：“第一，我需要重新跟你们签合同，有个新公司的整套VI。第二，你要给我优惠价。第三，你亲自操刀。”

　　柳佳无奈地笑着说：“哈，若愚，你这是在趁火打劫。”

　　“不准确。你没事找事，先唆使员工干活偷工减料，浪费我的时间精力，后面还有求于我，我顶多是占你点便宜。你不一定划算，但是肯定不亏。”

　　“好！”

　　柳佳拍了一下桌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吴若愚起身：“交流会时间地点发给我，新公司名称确认好了我发给你。”

　　柳佳站起来拦人：“别走了，到中午了一起吃饭吧。”

　　吴若愚冲柳佳摇头，一阵风似的往外走，出来还敲敲助理的桌子。

　　“橙汁，谢了。”

　　.

　　她可不想跟柳佳吃饭，前任的饭并不好吃。开车回了公司附近把车停好，进了西餐厅。餐厅有些股份，但她基本不管事儿，平时都是孟思瑶忙活。

　　服务员穿梭着送餐，吴若愚走到一桌，拍了拍忙着人的肩膀。

　　孟思瑶回头见是她，一脸的不耐烦：“你不伸手一边坐着去，自己找吃的。一会儿再搭理你，忙死了。”

　　吴若愚撇着嘴走开，摸进后厨端两只鸡翅一杯柠檬水出来，坐下开始啃。等鸡翅啃完，孟思瑶送了一堆盘子碗进去，又擦着手出来冲吴若愚问话。

　　“没叫后面给你做吃的？”

　　吴若愚抬头：“孟总，我能点菜单上没有的么？”

　　孟思瑶哼了一声，“来来来，吴总说一个，我听听。”

　　吴若愚舔着脸：“番茄炒蛋，鱼香茄子。”

　　“我再给你做个虾仁豆腐汤呗？大姐，你心里有数没数，我这是西餐厅，你不干活还白吃饭，脸呢？”

　　吴若愚抿嘴看着孟思瑶不说话，孟思瑶被这有点可怜的眼神望得没办法了，转身进厨房，一边骂道：“得寸进尺。”

　　过了二十分钟，她端着个餐盘出来了，两菜一汤一饭。

　　小服务员从孟思瑶身边跑过去笑着说：“呦，吴姐又吃特餐了！”

　　孟思瑶扭头训人：“就你话多哈，能忙得过来？”

　　吴若愚跑过来接过盘子坐回去，低头开始猛吃。孟思瑶看着她吃饭的样儿有点嫌弃，等她狼吞虎咽吃完了，孟思瑶收了盘子又给添了一杯柠檬水。

　　“早上没吃饭？这怎么忙得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吴若愚吃饱喝足，瘫在椅子上说：“早消化没了。这跟打了一架差不多，开了一通会又去一趟文创园，剩下的就是开车，脚都要断了。”

　　孟思瑶才不管她脚断没断，就听见一个事儿。

　　“你去柳佳那儿干嘛？”

　　吴若愚看着孟思瑶的八卦样子一脸无语至极：“当然是工作的事儿，不然大周一上午去找他干嘛，突然福至心灵想重归于好？”

　　孟思瑶翻着白眼赶人：“我理你呢，不想听你废话了，工作的事儿跟我没关系，吃饱了就走，坐这儿耽误翻台。”

　　吴若愚哼一声，起身要走又被孟思瑶叫住。

　　“周末一起去看看敏敏？”

　　商敏，她俩的另一位小伙伴，现在怀孕了在家安胎。

　　吴若愚摆摆手，解释道：“看下周吧。下周二有投标周末肯定得加班，到时候还得让你这边给送餐。”

　　孟思瑶连忙说：“知道了知道了，那再说吧。”

　　“啊，对了。”

　　吴若愚走两步又回来，拉着孟思瑶问：“方菲没联系你？我请同事下午茶，记得记我账。”

　　孟思瑶反问：“那不然呢？你请的不记你的记我的？占便宜没完了，走走走！”

　　吴若愚：“……”

　　她心想看在你特供餐品的份儿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踩着高跟鞋出了门，过一条马路进了写字楼。

　　正巧有一部电梯马上要关门，她跑过去按了一下按键，门又开了，里面站着个穿着休闲装肚皮微凸的中年男人。

　　电梯里的男人看见吴若愚，笑着打招呼说：“吴总中午吃过了？”

　　吴若愚心里想着这种对话真的很无聊，嘴上却应承：“我吃过了，岳总呢？”

　　岳进摸了摸肚子，笑着回复：“还没有，回公司拿点东西，见了客户一块吃。”

　　“这是又有单子了？”吴若愚装相发问，然后语带关切地说：“可得注意按时吃饭，不然影响身体健康。”一边说着还意味不明地瞟了瞟岳进的肚子。

　　“八字儿没一撇，还在努力争取。小年轻都那么拼，我也不能落下。”

　　“岳总但凡出了手，不可能没有收获。”

　　岳进像没听到吴若愚说的这句话似的，说道：“下周二就全拜托你了，我回来咱们吃庆功宴。”

　　电梯到了，俩人并排走出来，岳进目视前方话却是对着身旁吴若愚说的。

　　“华源这个标对公司挺重要的，中标也算大功一件呢。”

　　吴若愚呵呵。

　　“到我手里的事情岳总放宽心。我也要跟销售部多学习，长江后浪推前浪，也得努力学习跟上时代潮流，不思进取坐享其成要不得，被人拍在沙滩上可太难看了。”话再漂亮业绩跟不上也是废物，吃老本的总监坐不稳。她不怕被拍在沙滩上，岳进怕不怕就另说了。

　　岳进再没接茬儿，走到门口吴若愚点了个头拐弯儿进了门，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方菲看着岳进走远，进门凑到跟前问：“你跟老岳一起进来的，什么情况？”

　　吴若愚喝了一口水，答道：“狭路相逢，给人添堵的情况。”

　　不过谁给谁添堵，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