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俞逸之

3、第 3 章

　　吴若愚领教了周一早高峰的厉害，她居然迟到了。

　　方菲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人进来连忙递上一堆文件：“你今天不走运，周总按时到了。”

　　吴若愚翻看着文件没接腔，二人进了会议室。

　　“对不住啊各位，搬新家了没把握好时间。”走过场的道歉毫无诚意。

　　周晴笑着问：“搬新家不请大伙吃饭？”

　　吴若愚抬头看周晴，一脸诧异：“不是吧周总，对赤贫人士下手您也忍心？”

　　大家笑。

　　“饶我一回，吃饭请不起了，下午茶我包。”

　　吴若愚扭头示意芳菲：“你回头把这事儿安排了。”

　　众人哈哈大笑，周晴拍拍手示意开会。

　　盛祺开会习惯是从周晴左手起进行汇报，碰巧今天这个位置被吴若愚坐了。

　　吴若愚简单汇报上周工作，接着讲了关于新项目的内容。

　　“……新项目是公司未来的工作重点，重要性不言而喻。后面一系列工作开展也少不了各部门的通力合作，后续如有需要还请各位多多支持。”吴若愚说完，抬头若有似无瞟了一眼在场的某人。

　　“新项目的厂房选址各个方面都要考虑到，现在要求严格不比以前。”周晴补了一句。

　　“大家其实一直心里都有疑惑，小家电产品线做的还半生不熟，为什么我还敢插一脚进化妆品行业。没有自己的产品就没有主动权，就只能被厂家挑挑拣拣，哪天把我们踹了代理收回，又得苦熬一遍。”

　　在场的人都表情严肃，岳进脸上倒是透着那么点儿不以为意。

　　“小家电市场竞争激烈，但是前景广阔处于上升期，短期之内任何一个品牌想形成垄断都很难。我们找准自己的产品定位扎根下去做好营销，必然能争个一席之地。”

　　周晴看了一眼小家电产品线的负责人陈放，陈放低下头没敢对视。她收回视线继续：“公司的人员是配置到位的，推广营销也是大力支持的，只要你们有想法，论证了可行性就可以进行操作。”

　　她又看了一眼岳进，言语中意有所指：“业务相关的各位也都上点儿心，小家电产品线下个季度销售额要是还这么难看，咱们就要仔细分说了。”

　　她又把头转回来面向大家。

　　“决定跟陵河大学合作开展项目做医美产品，并不是我脑子一热。公司有熟悉的人脉，前期也做了大量的市场调查研究，有详实的数据做参考。”

　　当初听说公司有这个意向，十个员工有八个都觉得周总脑子不灵光了。

　　不过她也没指望大家都能理解，毕竟所求不同，她要转型求发展，员工求肉眼可见的稳定薪资福利。

　　“具体不细讲，但是大家得清楚一个事情。公司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为了长远发展考虑，我不会拿着自己经营这么多年的心血瞎折腾。”

　　周晴用笔敲了敲桌子，“代理品牌也别放下了，回头盛祺再被人说忘了本，坏了口碑。小家电产品线销量要赶紧跟上，我不画大饼，大家好好干了，年底红包自然见分晓。”

　　接着到了岳进。

　　“周总，我不是泼冷水，我只是有个疑问。通常化妆品研发都是有周期的，如果新项目的进度不如人意，我们再考虑得不乐观些，项目失败了，有备用方案吗？”

　　坐对面的方菲撇撇嘴，心说这岂止泼冷水，简直是寒冬腊月送暴雨。

　　“不排除这种可能。”吴若愚接过话头，“不过周总也说过了，这个项目是前期做了大量市场调查研究的，我们会尽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也做了备用方案，岳总不用太过担心。”

　　岳进看着吴若愚，似乎不太信。

　　“这个可以留到以后新项目专题会再进行讨论，不需要占用例会时间了。”

　　话头被打断，岳进只能继续汇报。

　　“华源已经出了招标公告，开标日期定在下周二，可以跟投标部协调一下，着手准备标书了。”

　　他讲到这儿停了下来，然后露出十分抱歉的表情：“这个时间不凑巧，开标的时候我应该不能到场了，几个老客户出去考察我需要陪同。”

　　杨瑾听这意思就知道又要找她报批费用，顿时眼前一黑。

　　曹严华偏头看了一眼他的顶头上司，没做声。

　　“华源招标这个大事儿，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小曹毕竟年轻，这么大标的他也是第一次过手，也只能麻烦吴总，我不在还请多费点儿心。”

　　方菲听了这话，眼睛瞪得溜圆险些没控制住表情，合着岳总觉得没太大油水的标并不想参与，并甩了一口大锅给她领导。

　　她的领导并没有接过这口锅，而是稳稳当当地发问：“岳总，华源这标您最好还是到吧？销售总监到场，一是以示尊重，二是有突发情况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岳进转过头找周晴做主：“周总，你看呢？不是我不想去，确实是不行。咱们那几个老客户，不好拒绝。”说完还无奈地摊摊手。

　　周晴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眼睛看向了吴若愚。

　　会议室鸦雀无声，方菲能听见自己心脏扑腾的声音。

　　吴若愚接过周晴的眼神，眼睛直接略过了岳进，看向一边的曹严华问：“小曹呢？”

　　曹严华看来看去，又想了两秒说：“我没……意见。”他哪敢说话。

　　吴若愚把中性笔按得“咔咔”直响，另一只手抿了一下耳旁的头发，嘴角牵起一点弧度。

　　“成，岳总就安心陪客户，几个老客户舒心了，多给几个大单过肥年。”

　　方菲余光瞄过去见吴若愚眼睛冷冰冰的，心里一哆嗦。后半程会议严肃沉闷，让她如坐针毡。

　　散了会，吴若愚收拾东西就要走，周晴冲她说：“你到我这儿来一趟。”

　　吴若愚做个听到的手势，指着文件对方菲说：“你把项目书打印三份放我桌上，产品包装设计跟一下进度，联系一下工业园相关的负责人大概什么时间有空……哦，还有，问一下采购的进口设备大概都什么时间落地。”

　　方菲点点头，吴若愚扭头去了周晴办公室。

　　她进了办公室直接窝进椅子，张嘴问：“什么事，领导？”

　　外面的阳光被百叶窗挡得严严实实，周晴逆光坐在桌子后面双手握紧杵着下巴，整个人看不清楚表情。

　　“我还以为你刚才要发火。”

　　“我不可能表现得那么明显。”

　　吴若愚跟岳进不对付，但是她再不待见岳进也不可能当众发难，销售总监的威信还是要维护的。

　　周晴不置可否：“你觉得新项目是用新公司还是成立个事业部？”

　　吴若愚想了想，说：“形式也没那么重要，怎么方便操作管理怎么来。”

　　周晴还没开口，外面杨瑾敲了门。

　　杨瑾也没避讳，进来之后一只手搭在椅子靠背上，无奈地对周晴说：“岳进打发人来预支款了。”

　　“又不是一回二回了，你还这么愁？”吴若愚接腔。

　　杨瑾苦笑，朝向周晴说：“已经又超支了，这还要预支十五万。”

　　周晴往椅子上一靠，吴若愚适时挑眉问：“我那边钱还有吧？”

　　杨瑾低头看着她，说道：“你们部门用不完，贴补给我财务不好吗？”

　　吴若愚乐了：“销售不开张大家不就喝西北风？所有部门的作用不都是支持销售工作么。”

　　杨瑾又看向周晴。

　　“周总，这话我说的自己都嫌烦。销售开小花大也一样喝西北风，钱不能这么用，要开源也要节流，不然无以为继。”

　　吴若愚站起来拉着杨瑾往外走：“钱先从我这边出一些，我还有事跟领导商量，先这样。”她把杨瑾半推半送出去，还冲着杨瑾摆摆手，门外的杨瑾一脸无奈。

　　坐回椅子上，吴若愚表情严肃地问：“我听的也挺烦，所以问一句，后面怎么办？”

　　“现在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他那几个客户虽然利润不高但一直有单子，而且都比较有分量，给公司做背书拿得出手，不能动。”

　　周晴手指节磕着桌面。

　　“我也不乐意这么一直送钱，但是现在解决问题还不是时候。目前重点是新项目建厂尽快投产，还有必须想办法提升小家电产品线的品牌知名度和市场份额。”

　　“新项目的事儿我来跟，小家电产品线的问题等华源招标结束了再开会研究。”吴若愚呼出一口气，“再不好好整顿，要乱。”

　　她俩都心知肚明，做销售搞关系无可厚非，只要不过分损害公司的利益，哪怕业务经理自己私下搞点钱也没人计较。但是最近几年岳进变本加厉，连带着销售部二三个心思活泛的经理也这么弄，很有恃无恐。公司现在还是以销售为中心，伸手要钱财务不可能不批，管理上没有卡得特别死。但是后面势必要正规化，财务流程也要审批严格，是谁也不能再瞎搞的。

　　周晴点了点头：“被杨瑾打了岔，刚才说什么？哦，怎么方便操作管理怎么来。抽调人员成立事业部动静有点大，除了核心管理岗位其余都新招吧。本季每个招聘的岗位增加30%的份额，不够再说。人员办公区域也单独划一块儿，核心管理人员咱们再议。”

　　吴若愚问：“工人先不招？反正工厂投产出货还早。”

　　“那就先不招。”

　　吴若愚又问：“我想到哪儿说哪儿，用盛祺的名字加经营范围办相关证照？”

　　周晴想了想，说道：“这么看还是得新注册公司。”

　　“公司起名字是不是还得找人起一卦啊？”

　　“当然得起一卦，弄好了告诉你。”

　　吴若愚对周晴这种意料中的迷信行为深得其乐，靠椅子上笑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考虑要不要新招几个设计师，专门负责新项目产品相关。”

　　“不全给柳佳做了？”

　　吴若愚一本正经地解释：“他们公司太贵，招靠谱的设计师，买断设计后我们可以自己改，这样能把成本降下来。包装设计进度也不知道怎么样，新公司的名字尽快定好的话，还要看看适配度。另外，我看看能不能蹭个优惠价的整套VI。”

　　周晴心里清楚，优惠价蹭全套VI，血赚。

　　“明目张胆占便宜？”

　　吴若愚摇头：“这不一定，别抱太大希望，人家不一定肯让我们占这个便宜。”

　　周晴笑得暧昧：“包装设计还不是已经占便宜了，借‘你’的光。”

　　吴若愚心里微妙，转了话头：“厂址争取这个星期敲定。”

　　周晴从善如流，点头道：“好，到时候我好联系环保。”

　　.

　　吴若愚起身回了办公室，三份项目书已经放在桌上，她给戚教授打电话，跟小老头约了明天上午十点。

　　撂下电话面前多个人，手里还紧张兮兮揪着几张纸。

　　她对着电脑头都没抬：“有话就说，早说晚说该挨骂还是得挨骂。”

　　方菲皱着一张脸：“那我先说让你高兴的吧。工业园的人说后面几天哪天都行，前一天跟他打招呼就成。”

　　“我见了戚教授才能定，仪器什么时候落地？”

　　方菲小小地退后了一步：“啊那个……日本的能按时到，误差三两天，其余的都得晚点儿……”

　　吴若愚抬头问：“晚多久？”

　　方菲战战兢兢：“瑞士德国晚1-2周，美国的最少，最少也要3周起……”

　　她觉得自己快被领导的眼刀扎穿了，“这个真的是……真不赖我们。”祖国爸爸跟山姆大叔互掐，连带着进口货期变长，东西还一个劲儿涨价，她也没办法。

　　吴若愚心里也清楚，把鼠标一扔摆摆手说：“也不算耽误事儿，继续跟进度吧，勤问着点儿。”

　　方菲点头如小鸡啄米，又把几张纸放到吴若愚面前说：“包装设计图样……我让小家电那边几个设计帮我看了一下，他们都说‘还行吧’。”

　　吴若愚看着几张纸一言不发，盯了半天张嘴问方菲：“这叫‘还行吧’？你给那边打电话了没有，他们怎么给的回复？”

　　方菲眉毛一挑：“我问了呀，那边说有问题让咱们直接找他们柳总。”

　　吴若愚掏出手机按了个号码，拨通“喂”一声，张嘴就问：“你在哪儿？好……在公司别动，我半个小时后到。”

　　收线。

　　她把几张纸塞进包里，大步流星冲出去之前对方菲说：“我去会会能产出神奇马赛克设计稿的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