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俞逸之

18、第 18 章

　　得，不问了。

　　方菲再不说话，手脚麻利去开车。

　　吃饭的时候吴若愚时不时应孟思瑶两句，孟思瑶看着方菲，用眼神问“怎么了”，方菲皱眉直摇头，无声回复“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敢问”。

　　这顿饭吃得方菲难受，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消化不良。

　　吴若愚修了半天闭口禅，可算说了话。

　　她低着头挖着米饭闷闷地说：“周末我又不能跟你去看小敏了，我得回一趟新井……姑姑生病了。”

　　方菲到底噎着了，捂着嘴不住捶胸口。

　　孟思瑶心说怪不得这样。

　　“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反正好久没去新井了。”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你跟我回去两个小孩怎么办，带去了没地方安置，你又不能放姜童那儿。”

　　也是，再说两个孩子也太吵闹了。

　　孟思瑶不再坚持，“那你回去开车注意点吧，小敏那儿再说。”她想自己先去吧，又怕商敏多心，还是等等，有空了俩人一起去。

　　方菲喝了一大口水，终于能开口说话了，“我盯着，你周五下午就走？”

　　“看情况再说，华源的标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开标我跟小曹去，你又不去。没什么急事你先回去算了，华源再有什么问题我直接找周总。”

　　吴若愚皱眉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事情还是要跟领导打个招呼的，等下午周晴回来找她，进门先了请假。

　　“我周五请个假，回一趟新井。”

　　周晴正跟打印好的标书搏斗，笔走龙蛇签字签得不亦乐乎，听见话抬头问：“家里怎么了？”

　　“有点事，回去看一眼。”

　　周晴不再细问。

　　“你让小方跟小曹去，怎么考虑的？”标书翻到下一页，吴若愚伸出一只手帮她按住。

　　“我还是那句话，该下的功夫都下了，其余谁去了都没差。”签好了，又翻一页。

　　“你知道昨天谁给我打电话了？”周晴说完也没等吴若愚的答案，自顾自地说：“王岩。”

　　鼎懋的副总经理，赵琪臣都算是他的下属。

　　“谁？”吴若愚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问：“他，给你打电话？”脸上还带点惊奇，手上倒是没停。

　　二人分工合作，速度快了不少。

　　“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

　　王岩给周晴打电话说，盛祺反正是要转型了的，既然业务重心转移了，还请帮个忙抬抬手，不要同他们细抠了，鼎懋肯定记盛祺这个人情的。

　　“你开的什么价码？”

　　周晴“噗嗤”一笑，“还没等我开口呢，王岩就说互帮互助，以后盛祺有需要的地方，鼎懋也是义不容辞的呀……”

　　一本签完，吴若愚把册子合上，发出厚重沉闷的响声。

　　“我去他的吧……”她知道鼎懋是一脉相承的鸡贼抠门，但是没想到无耻的技艺也是日新月异。

　　“转不转型跟了这么久的单子也不可能不要，再说转型了他能帮上什么忙，红口白牙一点实惠都没有就让人放水，他以为他那张老脸能值几分钱。”

　　没拿下一本，吴若愚双手抱在胸前。

　　她实在不懂鼎懋这几个人，可能原来是个奇葩收容所，脑回路都异于常人。

　　周晴自己又打开一本，“王岩倚老卖老，自己在公司里面作威作福爽爽，出了门没人把他看在眼里的。”

　　吴若愚站了一会儿觉得脚酸，拉过椅子坐下了。

　　她继续翻页嘴上说道：“王岩能混到退休，赵琪臣不挪地方也没问题。不知道老何怎么打算的，就这么吃老本也不是不行，只要鼎懋核心技术人员还在就不会出大问题。”

　　周晴抬眼看吴若愚，眼里温和一扫而空，带着点抽刀见血的劲儿问：“你想说什么？”

　　一般人被这眼神盯着早扛不住了，偏偏吴若愚还能若无其事地翻着书页张嘴反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这事情明摆的，王岩这个老混子的话周晴根本不会考虑，她还单单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说了一遍，肯定有别的用意。

　　吴若愚正色问：“上海走一趟，史蒂文到底怎么说？”

　　周晴不紧不慢地说：“先弄完这个。”

　　签好字检查一遍，又叫陶秘书拿走标书。

　　桌上一扫而空之后周晴煮了壶花茶，菊花在水里舒展开来又浮起铺满液面，她喜欢看着干缩的花重新变得丰满，这让她有种无来由的满足。

　　“史蒂文有可能要调到别的区域了。”她倒了一杯茶，晾着。

　　“我记得他任期才过了一半，正常还有一年半才调动。是他们亚太的负责人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是他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周晴想起了那天坐在自己面前的史蒂文，有点无奈还很抱歉的样子。

　　“他们总部的内部人事变动，据说斗得很厉害。史蒂文也是条池鱼，身不由己。”

　　高层内斗对代理商影响很大，每位领导的营销思路和策略都不尽相同，如果代理商跟旧任走得很近，而新官又跟旧任不对付，那这罚酒可就有得喝了。

　　“史蒂文跟亚太区负责人关系似乎不错，但我们跟他还是保持了一些距离的，没有过多接触。华东区的销售额也在逐年上涨，华源的项目如果中标也是一记强心针，新来的再不开眼，也就是把特价收回，调整订货付款比例和来年任务额，总不至于撤换我们。”T&Z要是这么卸磨杀驴，也是蠢到家了。

　　周晴笑了，史蒂文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史蒂文说撤换我们是肯定不会的，给华源项目的特价大概率也不会收回。”

　　吴若愚挑眉：“那就是付款比例和来年任务额可能会调整？”

　　周晴摇头，“不止。”

　　她喝了一口花茶，说道：“这两点还是小事，史蒂文听说的消息是，新任亚太区负责人可能会派人来华东区视察，对已成单的客户进行拜访，还要审核我们的代理资质，顺便物色新的代理商。”

　　吴若愚觉得不对，“等一下，审核标准怎么设置，而且结果还不知道就开始物色新公司？”

　　周晴吹走浮在上面的一丝菊花，不疾不徐地说：“什么审核标准不知道，物色新代理商也不是为了撤换我们，是准备细分华东区。”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吴若愚心下说这就对了，不过这个办法在她看来也蠢了。

　　“我倒是想看看华东区他们怎么细分？”

　　T&Z代理要求高，付款方式又苛刻，这就可以毙掉一堆想拿代理的公司。仪器娇气，一般企业使用环境达不到标准，还有后续的维修保养也是一大笔费用，很多都会选择相对皮实的鼎懋，又清掉一大批潜在客户。

　　“他们对潜在代理商和潜在客户群体数量预估太乐观了。”她甚至觉得是盲目自信。

　　周晴同意。

　　史蒂文当时也跟她说了差不多意思的话，他说已经写了邮件给总部，希望公司可以慎重地做出决定，不要盲目地调整营销策略，因为这不单会影响华东区，甚至还会影响T&Z一个周期内在中国的销售业绩，继而影响下一步整体营销战略。

　　“说实话，我并没有放很多精力在T&Z，还不如岳进上心。”周晴清楚自己的关注度大多集中在了小家电和未来的新公司上，她只是把T&Z当成一个踏板，那么同样的，对方这么对待盛祺，似乎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愿景实现起来困难重重，她觉得现在自己在拆墙补墙的岔道上跑远了。

　　“老岳上心是他的份内工作，你需要考虑的又不是怎么把T&Z做大做强。”吴若愚没觉得周晴的思路有问题，只不过是客观限制多，实操出了岔子。

　　盛祺到今天的体量不可能一直给人做代理。行业市场早晚要洗牌，生产型的企业都在调整经营模式，一批中小企业会死掉，这都是可以预见的。周晴现在就是依托已有的资源优势，另求一条路。

　　“我们把T&Z做强了又怎么样？到最后还是要找自己的活路，难道一直靠厂家给饭吃？操心渠道铺销售网络，给经销商贴笑脸还要巴结厂家这种日子，我可不想再过一回了。”

　　周晴看着吴若愚，笑了出来。

　　她也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之前拼死累活现在每天奔忙，不就是为了能拿出自己的产品占个一席之地，以后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么。

　　“累也受得了，苦也能吃了，但是有一条，得是为自己。”

　　吴若愚的脸上忿忿然，过了这么久，初入职场的小吴成了现在的吴总，她内里的冲劲儿还在。

　　“所以亚太区的人什么时候来？你需要跟岳进好好谈一下，这不是个小事情。”

　　周晴觉得自己一路走来，急中有稳，总体不算跑偏。但是最近有些心浮气躁了，吴若愚这一堆话倒是让她又安了心。她想着自己这么多年也不算白忙，家庭挺和乐，事业算有成，手下还有得力的人。只靠自己单打独斗，盛祺到今天的程度还要走好久。

　　她看着吴若愚说：“不用担心，我肯定要跟他谈的。”

　　扯了一通，话题早转得十万八千里，然而吴若愚又提起了刚才的话头。

　　“所以，你想对鼎懋做点什么？”

　　周晴摩挲着桌面，面无表情，“我想做点什么现在也是心有余力不足，等着吧。”

　　她抬眼看着吴若愚，心里早有什么成算似的说道：“等到火候了，就知道做什么了。”

　　周晴得到了什么信息吴若愚不得而知，但是周晴总体来说是个厚道的生意人，暗中使坏落井下石她应该干不出来。

　　不过，鼎懋要是自己作死，盛祺也不会有便宜不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