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俞逸之

12、第 12 章

　　陶秘书看着走进来的吴总，心说不好。

　　吴若愚黑着脸冲着迎上来的陶秘书交代：“方菲不在，你受累。找两个人筛一遍华源这三年内能查到的公开项目，有咱们熟悉的中标单位的都挑出来。另外，跟这回鼎懋投标的设备配置差不多的，中过标的也都找出来。我们自己投标的型号也一样找，帮我送杨总那边。”

　　她还问陶秘书：“周总呢？”

　　“周总去上海了。”

　　吴若愚心想去上海搞什么玩意儿。

　　“哦，还有，帮我叫个外卖，多谢。”

　　陶秘书领命跑去干活，吴若愚进了杨瑾办公室，里面一堆等签字的，几个人跟她问好。

　　杨瑾抬脸看她，“怎么了？”

　　吴若愚环视一圈，问：“有特别急的事儿么？如果不急的就都先等明天吧。”

　　人都被打发走，杨瑾又把百叶窗放了下来，这才扭头问坐下的吴若愚：“华源的标哪里出岔子了？”

　　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吴若愚的头发丝都带着怒气。

　　“把人都放走让回去等消息，二次招标真是稳了。曹严华留在附近找机会跟蒋部长通气，我让陶秘书去收集资料一会儿送来，报价重新做。”

　　“蒋部长事先没漏口风？”

　　吴若愚翘起脚：“很可能临时起意，老蒋大概也不清楚。还有那个第四家，奇奇怪怪。一锅粥，乱七八糟。哎，你还是带饭？”

　　杨瑾点头，她基本每天带饭。

　　吴若愚的电话叮咣响得欢畅，是曹严华。

　　“吴总，蒋部长用另外的号码给我发了消息，情况对我们不利，他会尽量争取二次招标，我们得把投标金额尽量下调，不然后面他替咱们说话也没法理直气壮。”

　　吴若愚心想蒋部长还算靠谱。

　　“我已经跟杨总在研究了，你一会儿回来到杨总办公室。明天出结果的话，得赶紧调整报价重做标书。”

　　她挂断电话想了一下，又接着给周晴打电话。

　　周晴正在排队过安检，看到电话就知道果不其然。

　　“喂，华源的事情你处理就行，我得去一趟T&Z。”

　　吴若愚举着电话起身去找陶秘书，一边问：“T&Z那边又怎么了？不是刚谈妥么。”

　　陶秘书正跟俩人热火朝天翻资料，被吴若愚一把拉到个小单间。

　　她开了免提：“陶秘书在我身边。”

　　电话那边周晴发话：“小陶，配合吴总做好华源的投标，她代我全权处理。”

　　陶秘书：“知道了领导。”

　　吴若愚一摆手：“赶紧去忙吧，你们也好早点吃饭。”

　　周晴进了候车室，她也是今早接到了T&Z史蒂文的电话，有些事情电话里不方便细说，她让陶秘书订了最快的票。

　　“可能要有人事变动，我去拜一遍，再探探口风。”

　　“史蒂文说的？”

　　“对，见面才好细聊。”

　　吴若愚心想按下葫芦起了瓢，前两天还说天降吉兆，这几天又不顺当地恨不得去庙里拜拜。

　　T&Z搞这么一出让人恼火，她问：“T&Z难道是有心卸磨杀驴？”

　　周晴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叹了一口气。受制于人日子不好过，代理难做，没有业绩厂家换代理，做好了市场打开了，厂家有了自信觉得“东西好肯定能卖出去”，还想换代理。

　　她对着电话悠悠地说：“人活一口气，还得想办法把华源拿下。”

　　“好，我知道了。”

　　周晴的意思吴若愚明白，不用管T&Z的史蒂文是换成史努比还是加菲猫，她这边只要琢磨怎么中标就行。不过这T&Z要是真存了让盛祺下车的心思，也得想办法再赚点利息才行。

　　她出小单间，前台小姑娘飞奔而至，把手里的东西奉上：“吴总，您外卖。”

　　吴若愚点了个头，扭头回了杨瑾办公室。

　　俩人对着坐，她嚼口饭又想张嘴说话。

　　“我……”

　　杨瑾头都没抬：“食不言，我家老二都知道。”

　　吴若愚闭嘴送饭，那就吃完再说。

　　陶秘书把资料送过来，标书十几本，A4纸几十页。熟悉的中标单位不多，标书里分项报价表和技术偏离表都折了页，同一型号在不同项目里参数有差异的地方也另外打印。

　　“辛苦了，赶紧吃饭去，让别人帮忙盯一会儿，晚会儿回来不打紧。”

　　吴若愚把餐盒一推，也没管杨瑾吃完没吃完，反正不耽误听。

　　“我一会儿先给这些单位打个电话，打听一下鼎懋设备的运行情况和耗材损耗。你看看报价和配置，推下他们的成本，等一会儿小曹回来，一起看看报价怎么改。”

　　杨瑾慢条斯理吃完饭，又起来洗了饭盒，四平八稳地回来坐好，才开了口。

　　“鼎懋的价格比我们低就没有不知道的。重点其实就是我们能降多少，方便蒋部长说向连带堵了老苏的嘴，至于那边降多少，是不是没有特别关注的必要。”

　　吴若愚摇头：“鼎懋的报价绝对有猫腻。”

　　她的话杨瑾向来信几分，反正是午休时间曹严华还没到，杨瑾闭目养起了神。

　　吴若愚起来晃了一圈，嘴里嘟囔：“曹严华哪儿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曹严华拿着笔记本电脑冲了进来，满头是汗。

　　吴若愚拉着椅子让他坐下，指着桌上的袋子说：“先吃口饭，不差几分钟。”

　　曹严华蛮不好意思的，蹭了蹭头发说：“吴总，没事儿的，我不饿……”

　　吴若愚指指又把眼睛闭上的杨瑾：“让你吃饭就吃饭，午休时间。”

　　吴总眼神很具有威慑力，曹严华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知道吴总是好意，果断收声低头吃起了饭。

　　杨瑾就着饭味儿听着翻书页敲键盘的声音，迷迷糊糊打了个盹，等睁眼一看，一点多。

　　吴若愚翻着标书一边标记，看杨瑾醒了，说道：“你这么睡，醒了更累。”

　　杨瑾揉揉太阳穴，苦笑：“差几岁就差不少，以前还能跟你一起熬夜呢。”

　　曹严华在旁边敲着键盘溜缝儿：“我看周总每天就生龙活虎的，比我精神还足。”

　　“要不怎么周总是领导呢，家里还都是两个小孩，我比她差多了。”

　　吴若愚合上大厚本打断闲谈：“你跟杨总先忙，我出去给这几家打电话。”

　　曹严华点了点头，他问杨瑾：“杨总，我是把表格打出来还是发给您，怎么方便？”

　　“电子版的吧，我这边也好比对。”

　　杨瑾看看曹严华，手上没停开口问：“小曹，现在收入也还行吧，什么时候买房结婚？”

　　曹严华“嘿嘿”一乐，“我还没女朋友呢，房子倒是买好了，地段不太好，但也是学区房。”

　　“不错，我要是碰上合适的就给你介绍。”杨瑾说完觉得自己有点多事儿，现在挺多年轻人不喜欢相亲这种的。

　　曹严华倒觉得挺好，还大声说了一句：“谢谢杨总！”

　　吴若愚推门进来一脸的懵，张嘴问：“什么‘谢谢杨总’，你们两个大声密谋些什么？”

　　杨瑾没接腔，问：“这么快？你直接软件拉人开的电话会议？”

　　吴若愚伸头看曹严华那边的表格，“都是老熟人，一会儿把维保和更换记录都发给我。”

　　曹严华听得一脸羡慕，就差流哈喇子。

　　“小曹别急，你再熬几年人头熟了也能这样。”

　　.

　　曹严华有时候挺羡慕方菲，觉得她跟着吴总能多学不少东西。

　　他这几年也没少琢磨领导，发现公司这几位真是风格迥异。

　　周总：“我有想法你们给我想好怎么办然后带小的们冲。”

　　岳总老谋深算，嘴上喊“你们信我赶紧给我冲”，也可能偷偷卖队友，带点儿老奸巨猾。

　　杨总谨慎稳妥，基本都是“等我想好咱们再冲”，谨小慎微瞻前顾后。

　　赵总……就不提了。

　　而吴总就是没有风格，她没有套路，做事只看对公司有没有益处。她跟杨总打嘴架，也支持岳总意见，甚至还跟周总冷脸掰扯。当时刚转正的曹严华第一次参加例会就有幸观摩到了，结果被吓得像个小土狗夹着尾巴瑟瑟发抖。

　　众所周知公司只有总经理和四个总监，没有副总。但吴总是跟周总打过江山的，待遇比照副总，岳总跟杨总一样，而倒霉的赵寒其实是归吴总管的，跟方秘书一个级别。

　　曹严华苦于生计实在不能转部门，时常看着跑前跑后的方菲默默流泪。

　　总之，吴总在公司的地位是不低的，在他心目中地位是崇高的。

　　站到杨瑾旁边的吴若愚被曹严华直勾勾的眼神看得都要发毛了，她一脸纳闷地问杨瑾：“跟吃了云南蘑菇似的，他怎么了？”

　　杨瑾刚想笑，看着屏幕上的数字表情却僵住了。

　　吴若愚立马凑了上来。

　　她看完还挺高兴，杨瑾的表情是冷的，两下对比鲜明，曹严华觉得这场景有点诡异。

　　“我是该夸鼎懋厉害，还是说赵琪臣苏部长胆子大？他们居然这么搞。”杨瑾的手有点凉，也不知道是气血亏还是气到了。

　　吴若愚心里明镜一样：“你也知道这都是基本操作，就是金额有点大了，确实有点不像话。”

　　曹严华反应再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张嘴问：“到底怎么了，两位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