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俞逸之

13、第 13 章

　　吴若愚反问曹严华：“小曹，你觉得鼎懋赵总怎么样？”

　　曹严华想了想，面有难色地说：“哎这个，这个我也不太好说，没跟赵总正面接触过几次。”

　　杨瑾看着屏幕继续敲键盘，吴若愚拿起响了的手机按了几下。

　　她抬了下眉毛看着曹严华问：“一点想法没有？”

　　那眼神儿盯得曹严华心里发虚，就像知道他有所保留似的。

　　曹严华把心一横，心想说就说，又不能怎么样！

　　“我确实没见过赵总几回，不过跟巩雪他们打交道很多，领导风格对下面也是有影响的。说实话，有时候鼎懋的做法让我挺被动。”他觉得从某些方面说，岳总跟赵总倒很像一国的。

　　“其实我觉得，岳总跟赵总比较对口。”

　　杨瑾听了这话，抬头看了曹严华一眼，接着低下头，嘴角挂点笑。

　　“啧……”

　　吴若愚这一声里也说不上来什么情绪，听得曹严华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杨瑾挂着笑冲吴若愚说：“你看你给小曹吓的。”

　　“鼎懋的报价你觉得还能调多少？”吴若愚问。

　　曹严华正襟危坐严肃回话：“我觉得正常情况来说他们的下调空间不大，也就是在98%左右，不过……”鼎懋的配置这个报价太低了，这不对。

　　“按这个报价，如果他们中标了供货极大可能会换型号或者配置。”

　　他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

　　吴若愚跟杨瑾交换了个眼神，露出一脸吊诡的笑容看向他：“你过来看。”

　　杨瑾验证了曹严华的说法。

　　“我刚收到那几个单位的采购维保记录，发给杨总又对比了一遍。这次的报价，鼎懋很有可能是按照LP系列做的，标书上的型号有可能是生造的。”

　　她拿笔点着屏幕：“报价和配置倒推，模块还有适配器，应该都是特氟龙材质的报价。”

　　曹严华点头：“是是，还是领导们做的精确。”

　　杨瑾补充道：“如果不考虑给老苏的那部分，我觉得鼎懋降到90%也没有问题。”

　　吴若愚摇头：“老苏老油条，只要中标了鼎懋给他的部分就省不下，如果到90%他自己有可能白玩儿不说，老蒋也会一堆问题等着。我觉得顶多到95%。”

　　“吴总，我去跟蒋部长通个气儿？”

　　“先不急。”

　　杨瑾点出另外一个表格，吴若愚看过去又瞥了一眼曹严华，示意杨瑾关掉。

　　杨瑾后知后觉，心想自己是应该补补脑子了。

　　“哦，我的意见是我们报价在97%左右就可以了。”

　　吴若愚挠挠鼻子，“这个要具体算。”

　　嗡嗡的声音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曹严华举起手机示意：“吴总，岳总给我打的电话。”

　　吴若愚奇了：“接，问你什么答什么，不要发散。”

　　曹严华点头。

　　吴若愚偏头对杨瑾说：“非奸即盗。”

　　这不是岳进的风格。

　　吴若愚听着电话，应该是大体问了一下中标没，没中标是不是在忙着改报价。

　　她皱眉，这种事老岳应该直接找她才对。不过曹严华是他下属，也没错。

　　她抱着胳膊倚着杨瑾的办公桌，刚放晴一会儿的面色又有点阴沉。

　　按照正常的流程现在都还在开标，老岳怎么就来了电话。要么是公司里有人给他报信，要么是华源有人给他报信。老岳自己不管又让密切关注是因为什么，看自己笑话？他岳进可没这么闲。

　　哦，又想起个事。

　　吴若愚又给周晴打电话。

　　周晴已经到了上海，在去酒店的出租车上。

　　“行，我知道了，我跟老韦联系一下。”

　　三言两语挂了电话，吴若愚说：“来，咱们把报价再核算一下。”

　　曹严华看着吴若愚是一头的问号，他没闹明白吴总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你想问就问。”她看曹严华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难受。

　　“吴总，达信不来不是正好吗？”

　　杨瑾看了看吴若愚，觉得她可能是想把人打开窍。

　　杨瑾问：“小曹，我问你，如果达信卡托都没来怎么办？”

　　曹严华想了想，说：“卡托不冲了？”

　　“你觉得卡托像来投标的？”

　　曹严华运转大脑进行思考。

　　他查了投标品牌信息。仪器品牌是广东某厂，型号参数也都不是这一家的。当时通知各家回去等消息，卡托的人不慌不忙还吊儿郎当，确实不像正经投标。

　　曹严华思考完毕，试探着问：“哦，所以我们请韦总帮个忙，避免不够三家停止招标或者指定中标？”

　　“嗯……”吴若愚用鼻子给了个回答。

　　曹严华思考一轮，又发现了个问题，“卡托这种资质的照理说报名阶段就直接被筛掉才对啊！”

　　他知道自己问着了，吴总今天就透着那么一股子吊诡，她戳着手机回复说：“这个问题，我得调查清楚才能回答你。”

　　而后说：“离题万里了。”

　　又扭头问杨瑾：“我发你那几项去了还能降多少？”她看了杨瑾发过来的表格，觉得其中几项可以清零。

　　“他的不发你的也不发？”

　　吴若愚拿本子杵着桌子：“我都没拿他好意思拿？把我俩的都去了，让他冲我来。”

　　曹严华听了没说话。

　　杨瑾看了看吴若愚，肩膀松弛下去整个人缩进椅子一块，用鼻子出了个气然后说道：“都去了，谁都别拿。”索性大家都没有，省得矫情。

　　吴若愚没想到杨瑾能这样，她拍拍杨瑾的肩膀说：“这跟你不冲突。”

　　杨瑾瞟了吴若愚一眼，“这样清净。”

　　曹严华大概是明白的，他磨磨蹭蹭走上前去，心里带着那么一点心不甘情不愿张了口：“吴总，不然把我的也去了吧。”

　　吴若愚眼皮都没动一下，就着跟杨瑾说话的姿势张嘴问：“你有数吗，知道是多少钱吗？”

　　曹严华喉头滚动，他当然知道了，跑前跑后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提成么，没事儿躺床上他就拿手机计算器按。

　　“知……道啊，但是……这个单子也不能掉了，先拿在手里，才能细水长流。”声音颤抖，活像个被逼卖女儿的杨白劳。

　　吴若愚觉得曹严华拎得清同时又有点儿傻，她轰小鸡儿一样对曹严华说：“你去一边呆着，我跟杨总是自愿放弃，岳总是思想觉悟高，暂时轮不到你。”

　　曹严华缩缩脖子，说：“那这是我的项目，我得向领导学习……”

　　“小曹，你好好一个小伙子，怎么就长了张嘴。”吴若愚拿笔记本扭脸看曹严华，大有你再废话就扔你脸上的意思，“放心，组织要是有需要，跑不了你。”

　　业务经理忙到最后没有提成，传出去销售部非得炸了窝。再怎么抠成本也不至于拿业务经理提成祭天，再说省下的仨瓜俩枣还不是便宜了华源。吴若愚可不想当猪，被割肉放血最后让别人过肥年，人家还不领情。

　　杨瑾勾勾算算给了个数，最多可以降到原报价的95%。

　　吴若愚斩钉截铁：“不行。”

　　两家原本报价就差距400万了，盛祺大劣势。

　　“拼价格T&Z就是没胜算。当时承诺质保3年，其中两年是咱们送的，一年维护费就好几万。还有2个规格一共6个模块直接做在配置里，配套还有6个月的耗材，你告诉我这么高的配置还哪儿能降！”杨瑾少见的有点生气。

　　“小曹，过来！”

　　曹严华有点后悔，心想现在跑可能还来得及吧，然而身子还是听从召唤走了过去。

　　吴若愚指着配置表问：“316不锈钢模块和配套耗材当时按多少报的价？”

　　曹严华转转眼珠子，少见的露出了一个鸡贼的表情：“做的贵了点儿，不多。”

　　他当时跟蒋部长一通卖惨哭诉，蒋部长被真情打动，配件耗材价格给放了水。

　　“24孔模块2万，48孔模块4万5。24孔用耗材1万一排，48孔用耗材1万5一排。”

　　吴若愚听着曹严华叭叭，拿着计算器一通按。

　　“这样。24孔模块1.87万，48孔模块4.35万。24孔用耗材0.93万一排，48孔用耗材1.35万一排。到你思想觉悟高的时候了，提成只能给你82%左右。”

　　曹严华：“……”跟调整的价格比起来，他那提成不值一提。

　　“给你表现的机会了，接受吧。”

　　曹严华弱弱“哦”了一声，破天荒地看着杨总冲吴总翻了个白眼儿。

　　“我看我不用帮你算，你自己鼓捣就行！”

　　高贵冷艳的吴若愚给杨瑾赔笑脸：“还不是为了党国，你核算一下，原报价的90%，报1440万怎么样。”

　　杨瑾把表内数字改了一下，看一眼出来的结果，憋闷地说：“行吧，但是，绝对，不能再降了。”

　　吴若愚盯着屏幕，嘴里嘀咕：“那就这样，再降我不如白送。”

　　她拿着手机把里面的维保记录打印出来交给曹严华。

　　“你把这几家单位的鼎懋产品维保记录整理一下，然后跟咱们的做个对比，去掉品牌放在标书里面。鼎懋满足华源高通量技术需求的型号只能是特氟龙材质，耐磨耐高温耐腐蚀性都差一大截，模块耗材需要频繁更换，算下来价格不比T&Z的便宜。跟我们技术参数持平的型号通量不够，供货用那个他们也赚不到钱。晚点儿你亲自去见蒋部长沟通一下，方方面面都讲到，里面一些细节务必给蒋部长理顺。”

　　曹严华听了话，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