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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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少年掀了掀嘴皮，发出一声嗤笑。
“天子近臣、大民鼎鼎的大理寺少卿谢大人亲自审讯，我等平民瞻仰还来不及呢，哪敢有什么不满？”
他往后一仰，抱臂靠在椅背上倪着他，嘴上这么说着，举手投足之间却不见得有半点儿恭敬，反倒是嚣张得很。
“就怕这块地儿脏了您的鞋子，您是有身份的大官儿，降贵纡尊来到这破地，咱们普通小老百姓委屈点没事儿，但再委屈也不能委屈了大人您呐！”
“瞧瞧这地上的血污，啧啧啧，这我可得说说这江夏郡的衙门了，知道大人您要来，还不花些钱财多请个人来打扫打扫，这不是不把您放眼里嘛！”
阴阳怪气，含沙射影，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一旁充当刀笔吏的小刘听见他将靶子移到了大人身上，“腾”地站起来，气得手指直指着他：“你！”
可手指哆哆嗦嗦又找不到丁点儿错处，因为这话从字面看确实也没甚毛病，可让人听着却哪哪儿都不对劲。
他嘴笨，揪不出此人的把柄，气得笔尖蘸着的墨汁都洒到了纸上。
谢扶瑾摆手示意他坐下。
贺青瞧着对面面色波澜不惊的男人，嘴角一勾，搁这儿装呢！
他懒洋洋地换了只交叠的脚，“瞧我这脑子，也对，这江夏郡的府衙穷得抠搜，连间像样的屋子都寻不到，只能来这审讯穷凶极恶的犯人的行刑地。”
他点头，表示理解，“反正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证人吓不吓到又有何关系呢？顶多被吓到，也就是胡言乱语几句，没甚大不了的，想必几位大人也能理解。”
他一副“万事皆好说话”的模样，这下明眼人都在知道他是在替谁找场子了。
秦芷瑜偷偷看了眼少年带着保护意味的背影，只一瞥便埋下了头，这位大理寺少卿行事不地道，方才进来她确实被屋子里的血腥煞气唬了一跳，可如今被他这么一搅和，心中的确畅快了许多。
暗淡的日光从铁栏间隙透射到她小巧秀挺的鼻尖，在悄悄勾起的嘴角上逐渐晕染。
她垂头翘了翘自己的鞋尖，只觉得那对在昏暗中展翅欲飞彩翅绣蝶今日分外好看。
谢扶瑾的视线在桌上那高高架起的黑靴上一顿，眉宇微蹙，旋即将视线移到这位被王汉描述为“刺头”的少年身上。
在他进入大理寺任职的三年里，能被王汉称为刺头的统共也就那么三个。
一个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审理时撒泼打滚满口污言秽语，素质极差，让审过他的人都恨不得剁掉他的舌头。第二个是为屠杀了整个村庄的哥哥顶罪的少年，难啃的硬骨头，在狱卒的严刑拷打下都在维护他没良心的兄长，在他眼里是个愚蠢至极的人。
第三个……他眼睛微眯，第三个是个特殊的女子，至今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
而眼前这个……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带着匪气的少年，须臾，薄唇轻启：“你待如何？”
四个字一出，便知是谁先妥协了。
贺青唇角微勾，大爷似地双手一摊，“也不想如何，像我这种安分守己的平民怎敢打扰大人您查案？就是……”
他指了指窗外，“就是外头的日光有些晒，我想呆在里头。”
通常来说，审查案子找证人录证言的时候，是不允许第三方在场的，贺青也知这个规矩，可依着从前他大哥对这位大理寺少卿的评价——他一句话能给人挖三个坑跳，连大哥这样的老狐狸都这么说了，他便更放心不下了。
她这般弱鸡，身子也未痊愈，对上这凶神恶煞的狐狸别又被吓出病来了。
左思右想，他深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亲自陪同，他说过会罩着她，就一定会罩着她！
可谁知一来，便发现他们干的缺德事儿，这严刑逼供的行刑地跟他们军营审讯敌国奸细的刑室简直一模一样！
他顿时来了火气，哪个正常人会将受过惊吓的无辜女郎往这里带！
他谢扶瑾是火烧屁股家里有人要发丧了吗！啊？人被吓出毛病来怎么办，他谢扶瑾还能终身负责给人养老送终啊！
他贺青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不地道，也别怪他不给他脸面。
他就是赖在这里不走，他又能作甚？
对面的人静默了片刻，点头道，“可以。”
“大人！”小刘看不惯这人小人得志的模样，大人没有做错，何必退让！
谢扶瑾却摆手让他不必多说。
“开始吧。”他淡淡道，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后面少女的半张脸。
他偏了偏头，“女郎是在普光寺被掳走的？”
他问得直白，秦芷瑜想起那日的情景，心跳骤然加快，她深吸了几口气，刚想点头说“是”，却被前头的少年抢了话。
“你这不是废话吗！那群秃驴都翻了个底朝天，你还要问一遍？磨磨唧唧的，你怎么不顺道问问她点了几炷香，拜了几尊大佛？”
“郎君，慎言！”小刘停下笔，抬头喝道。
贺青冷哼了一声，撇过头。
谢扶瑾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切换，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顿了片刻，继续道：“女郎被掳之时身侧有何人？据本官手里的名单所示，你的贴身侍女并不在内，事发之时那位侍女在哪里？”
“人家有事离开了一小会儿呗。”贺青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这主要的不问，偏要往犄角旮旯里揪问题，七拐八弯的，行事忒磨叽！
“这位郎君，若是你再多说一句话，别怪本官让人请你出去了！”谢扶瑾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秦芷瑜身子略微前倾，悄悄扯了扯他的后衣摆，示意他别再说了。
少年呲牙咧嘴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好心给她找场子报仇，还不领情！
瞪了一眼后便立马转回了头，秦芷瑜望着他那颗圆黑的后脑勺，讪讪放下手。
可多少还是有点用，在谢扶瑾下一个问题时，他就没再插嘴。
“本官的名单里有一位名叫‘杜玉梅’的女郎，听闻她是你舅家的庶女，可有此事？”
一个晚上便把关系摸清了吗？秦芷瑜心下佩服大理寺的办事效率，老实答道：“确有此事。”
顿了顿，“表妹是与我同时被人掳去的。”
“哦？”
虽是上扬的一个音，可话中却不见得有意外，像是早已调查清楚了，如今只是验证一遍而已。
可他们分明还未接触过杜玉梅！
秦芷瑜心中一凛，说话便更加谨慎了，她想了想，将打了几遍的腹稿道了出来。
“那日我本是要去找慧善大师，可慧善大师尚在与人讲课，小沙弥便将我和我的婢女桃柳带到禅房等候，中途我咳嗽得厉害，桃柳便替我去讨水了。”
一句话，一并回答了他先前的两个问题。
“在她离开的间隙，我听到从南面最后一间禅房传来的说话声。”
“听到？”谢扶瑾手指敲击着椅子把手，犀利道，“既是听到，你是如何判断出这禅房是在最后一间？”
她总不好说她先前是特地观察留意过禅房之间的间距罢？
她先前也想过，不妨说是“看见”，可是禅房在一条直线上，周遭并无遮挡物，若是她“看到”有人出来，那么对方也定会看到自己，这和她后面的说辞便会出现矛盾，所以深思熟虑后，她还是选择“听见”。
“我听见他们的谈话了。”她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幸好在最后一间，不易被人发现’，当时有人是如此说的。”
她镇定地看着对面目光如炬的男子，实际上犯人尚未没找着，根本就没法验证她的说辞。且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当时就三人在场，每一方的说辞都不具备可信力！
“嗯，继续。”谢扶瑾淡淡点头。
“后来一时好奇我便去瞧了眼，至于表妹，我也不清楚她为何会在那里，按理来说，那日只有我和表姐去普光寺为太外祖母祈福，我也不知她为何会偷偷跟过去。”她神情表现得有些费解。
她倒不是想搅浑水，特意把锅推给杜玉梅，实在是杜玉梅此人太不可控，想一出是一出，谁也不知道她突然间会做出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还是提前留个心眼儿较好。
谢扶瑾敛起眉头，“嗯，倘若你说的属实，你前脚刚到那间禅房她没过多久也来了，她的确有可疑之处。”
“表妹……应当不会罢？”她疑虑道。
“我与表妹进去后，便听见屋内有异响，那间屋子怪异，我们找了许久才找到声音的源头……后来他们折回，便发现了我们。”
贺青抱臂听了许久，听到此处不由拧起眉头。
谢扶瑾却抓住了她特意留出的话头，问道：“何处怪异？”
秦芷瑜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告知他，而是抬头直视他，“大人可是常去寺庙？”
“一年会去祭拜一两次。”她问得奇怪，但谢扶瑾还是皱眉答道。
秦芷瑜没有去纠结他口中的“祭拜”，只是道：“大人去过别处的庙宇便可，若是大人有空去查探普光寺，不妨去看看普光寺的墙壁与禅房，想必大人也会产生同样的疑惑。”
……
秦芷瑜和贺青一直在里头待了两三个时辰，谢扶瑾不愧是大理寺二把手，总会逮住两人话语间的小毛病，期间惹毛了贺青数次，秦芷瑜顺了几次毛，同时也不得不小心斟酌地圆着话头。
她是见过犯人面貌的，最终在她补全了犯人的画像后，这位大理寺少卿才终于在贺青的骂骂咧咧中放了两人。
“咳！”少年看着前头脚步有些快的女郎，重重咳嗽了一声。
“……”没理睬。
“咳咳咳！”
少年刚想说什么，只是出了刑讯房连半截路都没走到，他们就在衙门里遇了见一个意外的人。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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