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吾被绛珠签了契》紫焱

177、重归于好

　　这一桩闻所未闻、想所未想的旧事，随着秦媪妪枯涩的讲述，徐徐拉开了被时光濯洗得暗黄的边角。

　　“原来他这渴血之症也是因我而起。”黛玉抚着心口，想到昔年青雀发病之时痛不欲生的模样，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一根根绣花针浅尝辄止的轻刺着，并不如何痛楚，可却绵绵密密，似乎永无止歇，“我却一再地伤了他的心，将他逼到了这般田地！”

　　秦媪妪却不赞同她的自责之语：“不管有千般万般理由，情之一字，一旦染上欺骗，便成了恶缘。这确是竹君做错了，你恨他玩弄手段，深思熟虑之后决意改嫁他人，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你。”顿了顿，低声道，“若是明知给不了结果，倒宁可从一切未萌之前便敬而远之，也免得伤人伤己。”

　　“我没有改嫁师拱辰！”黛玉脱口而出，这阵子因此而倍觉煎熬的又何止孤竹君一人，“我只是恼他骗我，恨到心中总是不甘，才和师三公子约好摆了一局，也骗他一回罢了！”说到这里，眸中不觉复泪意潸然，“哪里想到，这个冤家竟然能为此自伤到这个地步！”

　　乖乖趴在秦媪妪腿边的妙光闻言吸了口气，骨碌骨碌地转着那双过分灵动的狐狸眼偷偷瞅了瞅主人的面色，又生怕被她看到自己在偷窥，连忙飞快地重新趴了回去。所幸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因为孤竹君恰于此时瓮声瓮气地咳了一下，声音虽仍微弱到毫无气力，可还是能听出内中澎湃若狂的欣喜来：“原来如此，真是太阳照进了屋子里——吾死也无憾了！”

　　黛玉正自垂泪，不意他正巧醒了过来，还把自己的一腔心里话正巧听了去，一时又是欢喜又是懊恼又是羞涩，气得弯起食指，给了他额头一记栗凿：“你这个狠心短命的……”才说至一半，蓦地掩了口，缓了缓气息，才咬牙接着道，“你这冤家，这回可几乎没骇死我了！”

　　孤竹君才醒转不久，只模模糊糊听了黛玉说自己并未当真许婚的话，便激动地开了口。被她这么一戳，登时“哎唷”了一声，额头上涔涔冷汗滚出，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笑个不住：“你戳吧，再戳，能戳多少下就戳多少下，最好能戳到你解了气，别再恼吾、哄吾要嫁人就好——只是得仔细别累着手指头。”

　　黛玉慢慢用手绢擦去他额头的冷汗，冷哼道：“看来我的演技也不逊色于你，竟真的把你哄了过去。”

　　孤竹君可怜兮兮的拽住她的手：“吾不但信了，连心肝都快给你吓碎了。”

　　无论平日一人一妖私下时如此相处，现身边还呆着一个秦媪妪和一只妙光狐狸，当着她们的面就油嘴滑舌，总是不自在。黛玉一张梨花面一时涨成了桃花粉面，正待嗔他几句，可想到他失心之由，又实在恼不起来，只得任他握着手，叹道：“你还好意思说呢，过去你整整的骗了我八年，我明白自己是栽到你手里了，可若是不连本带利的骗回来一回，岂不是吃亏么？”

　　孤竹君攥着她柔软的素手，只觉得此前所有的悲苦皆一扫而空，活了若千年也不曾有如此轻飘飘的快乐过，当下便咧开嘴笑个不住。人得意时便易忘形，妖也同样。他笑得太过了，不小心呛到，咳嗽了好几下，才满头大汗地笑道：“那师老……”瞥见了秦媪妪在侧，硬生生转口，“师拱辰竟也肯配合你？”

　　黛玉睫毛忽闪了一下，敛了眉：“你，还有爹爹，你们都觉着他钟情于我，其实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他自以为的罢了。”

　　“自以为？”这一说法大大出乎意料，孤竹君不由诧异反问。

　　黛玉见他气色好转了些，有心扶他起身，可前些日子一人一妖龃龉不断，此刻方冰释前嫌、正是情投意洽的时候，一时也狠不下心推他起来，只好任他继续枕着她的腿躺着：“师三公子看我的眼光，像是望着一只随时都会飞离的南柯梦蝶。”

　　不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望着一场衷情的梦。

　　原来那日她屏退他人，与师拱辰密谈的第一句便是：“三公子可还记得，三年前清去令兄记忆的孤竹先生？实不相瞒，我想请三公子助我一臂之力，演一出戏给他瞧。”

　　师拱辰愣了愣，许是从她含愁的眉间品出了几分不属于自己的儿女情意，他低声道：“林姑娘开口，在下自然莫敢不从。只是有一句话，在下已在心底踌躇了三年，不知当讲不当讲？”

　　黛玉指尖无意识的描摹着桌沿上流畅优美的云纹：“三公子想说的话，我心中明白。”被她如此一截，师拱辰未能成功说出心底话，徒劳的张了张口，微青的脸缓缓红了：“林姑娘冰雪聪明。”

　　“三年来，三公子所做的事，我不是不知，也深为感激。”黛玉缩回手，有些发冷似的将双手合拢在身前，眸光萧索：“可我总觉着，三公子对我的心思，并不如你自己所想得那般情真意切。”

　　师拱辰神色微动，似乎想要辩解。黛玉将手在空中一按，示意他听自己说话：“三公子，师家既与林家为通家之好，那么我喊你一声‘三哥哥’也不为过。三哥哥，从初次晤面时，我即留意到你对我似乎颇有关注。若非我自己也有所经历，怕也会以为……你对我颇有情愫。”她幽然一叹，眼前闪过每回孤竹君望向自己时痴然而欢喜的眼光，“一个看见爱悦之人的人的脸上，神色不会那般凄凉。”

　　师拱辰当时的神情，像极了瞬间被一枝浸满了毒汁的利箭贯穿了心窝。他呆了半晌，道：“你说得对。实不相瞒，在下心中有一钟情的女子，只是伊人去后无影踪，在下不但无处追寻，甚至连稍有神似的女子都寻不到，才绝了指望。本以为此生注定孤苦，直到那日见到林姑娘，在下骤然发现，你与她的气韵竟有五分相像……便犯了魔怔。”摇头苦笑，“唐突了林姑娘，是在下不对。”

　　黛玉对他的痴迷自己的原因早有猜测，听他如此说，便知自己猜对了几分：“三哥哥毕竟未曾当真困扰于我，我虽有不快，却也不以为忤。只是三哥哥也是痴心之人，自然明白个中苦楚。我如今正陷于这一场苦楚之中，便想请三哥哥将心比心，帮一帮我，整治整治孤竹那个冤家。”

　　师拱辰早就猜出她与孤竹君关系匪浅，如今果真印证，即使已被她戳穿了对她的情意只是似是而非的代偿，也依旧微觉怅然。好在他并非纠缠不休的不识趣的人，当下捏了捏墨玉佩，精神一震：“林姑娘想让在下如何帮你？孤竹真人乃是当世高人，在下虽有法器护体，可想与他分一分轩轾，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却也不用三哥哥冒险，我只想假意与你结亲，气一气他罢了。”黛玉道。

　　师拱辰闻言苦笑：“这还不够冒险吗？”以孤竹真人的本事，哪怕他有法器护身，也不愁对方没法把他剁成肉酱。一摇头，师拱辰声气转豪，“罢了，在下便陪林姑娘做这一回戏。”

　　两人商量了一番细节，决定先藉由下人之口放出二人预备结亲的风声，却将提亲的吉日押得极后。师拱辰这厢大张旗鼓采办纳采的礼物，每样都要精挑细选，足够拖延不少时日。待黛玉那头解了气，与孤竹君重归于好，再推说师拱辰流年不利，今年不宜说亲，便可轻松了结此案。商量妥当后，师拱辰才假作大喜而痴的模样，推门而出。黛玉跟在后面，顺利的用这个消息炸了林府。

　　“也难为师三公子配合得天衣无缝，枉你平日骗起我来自诩高明，还不是让我们这两个区区凡人给骗过了。”黛玉说罢，掩住檀口，笑得花枝乱颤。孤竹君拉住她的另一只手，仿佛握着什么世间无双的珍宝一般，一根一根爱惜地摩挲着她的玉指：“在你面前吾最笨了，你一皱眉，一瞪眼，吾就急得方寸大乱。玉儿你也真是敢想敢做，也不怕吾一个晕了头，提着翠竹刀去杀了师拱辰。”

　　“我自是知道你的人品，才敢设这一局的。”黛玉歪着头，眨眨眼，“你要当真是滥伤无辜的邪妖，我才不认你呢。”

　　孤竹君干笑，心想：“……倒也不是没打算伤过。”想到昔年神智昏聩时，自己还险些发疯去杀师拱辰，幸好被秦媪妪中途拦住，否则势必铸成大错。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地朝秦媪妪笑了笑。可秦媪妪正自出神，并未看到。孤竹君收回目光，余光瞥见妙光趴在花丛中，也正直勾勾地望着秦媪妪，不由奇怪地扫了这只狐狸一眼，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收回目光：“这不是头顶还有秦姑镇着吗？除非吾再去那山河玄鉴里蹲上几甲子，不然借吾十个胆儿，吾也不敢啊。”

　　妙光耸了耸尖尖的狐狸耳朵，似乎骤然想通了什么关节，圆圆的狐狸眼底掠过了一道睿智的光彩。旋即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欲盖弥彰地低下脑袋，对着满地的红梅花瓣啃了一口，嚼了两嚼。

　　嗯……冷香中略带涩意，味道居然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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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妹妹：被骗了，好气，必须得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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