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平安京生存手札》吹风姬

57、056[改了一下错字不是更新]

　　阴阳师病了。

　　或许是因为琵琶湖一行感染了风寒，但庭院的妖怪们都更倾向于是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

　　妖狐坐在回廊的台阶上，耸耷拉着耳朵，他刚刚出门买药回来，差点一脚踩到阴阳寮的陷阱。
　　“这孩子也太惨了，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前半句还像点人话，后半句就完全暴露了吃货的根本目的。

　　白鸦没搭话，他正蹲在陶罐旁边看火，因为晴明这猝然一病，他连夜飞去现在还荒无人烟的南方海域猎了条鲨鱼给全院加餐，鱼翅汤的香味儿飘的满院子都是。

　　“我在阴阳寮那边请了三天假，”白发的式神穿着他那套简易围裙，手里还捧着个木碗，他盛了点汤尝了尝味道说，“这几天待在家里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去找万能药。”

　　“万能药？”妖狐眼皮跳跳，“那是什么东西？”

　　白鸦点点头：“人类之中什么都懂的不就是‘万能药’吗，这边医疗条件不行，但我可以去对岸绑个御医……”

　　“不……我觉得这阴阳师还没惨到你说的那种程度，真需要御医那估计都要死了吧。”

　　妖狐觉得自己自从进了这个庭院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除却每日饭点之外，剩下的就是吐槽、吐槽以及吐槽，简直全能捧哏、平安时代的新吧唧。

　　白鸦：“还是有必要的，人类的身体十分脆弱。”

　　即便拥有着后世的一些基础理论知识，白鸦本身作为AI就不太能了解生物病毒这个东西的存在，而且他身上有体质刷新buff，俗称冻龄，只要是对身体外形有所影响的疾病，存活不了两天就得被刷掉。

　　“你是不是对人类有什么奇怪的误解？”妖狐简直无语，“虽然我没有生过病，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你不懂，”白鸦扔给他一把没题字画画的白纸扇，示意妖狐充当看火工具人，“这个东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不太清楚你家乡那边的情况，但在这边，人类的平均寿命也只有五十岁左右。”

　　妖狐诧异：“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白鸦闻言，幽幽看他一眼，这次是真的懒得解释了。

　　这个时代的人类令鸟幻想破灭，白鸦从前在第六维度当执政官的时候也接触过不少女孩子，活泼的天女们有时也会下载了漫画和小说之类的东西带过去看，相关历史爱好者也有不少。如此，被动听姑娘们花式吹古代大佬们的白鸦、也不得不接收了这些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卵用的垃圾讯息。

　　谁让AI内存大呢。

　　藉由这样的消息，对于乐土的大致模样、白鸦心里还是多少幻想了一些的，只不过没想过打脸来的那么快，命运直接把他投放到了一千多年以前，天晓得苏醒之后的第一天他就开始疯狂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携带一千年后的生物病毒，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群身上还没进化出细菌抗体的古人们全都坑死。

　　当然，生物病毒肯定是没有的，这也让白鸦确信了自己是从第六维度直穿平安时代，新身体干干净净一点来自千年后的微生物都没有沾上，和他接触的人非常安全，于是这才放心。

　　但同样的，得益于千年后的现代各种特效药十分迅速有效，这才使得白鸦对于风寒怎么治这一点，能想到的只有吃大正百宝能。

　　这就尴尬了。

　　到底也不是专业医生，鸦或许对快速止血消毒治疗骨折等等跌打损伤比较有经验，但疾病类却不在他的知识范围之内，这个时代一场重感冒就能直接把一个人的生命带走，高生育率和高死亡率并驾齐驱。

　　而贵族们的体质……不提也罢。

　　不吃肉、把牙用含铁屑的染料染成黑齿、用含重铅的白粉涂脸、日常有一大群廉价劳动力伺候着也不运动……

　　就很令人窒息。尤其是地位越尊贵越推崇这种生活方式，平安京一群大小贵族向着冥府C位奋勇争先，能活命才有鬼。

　　妖狐在那拿着扇子扇火，陶罐里的汤汁咕嘟咕嘟直往上翻，白鸦从厨房里拿了之前他偶尔去外边长途跋涉时搜刮来的海参和虾仁，又切了几片鸡胸肉，也一同加了进去一起煮。

　　“不得不说，乌鸦妖怪做饭都很强。”狐狸咽了咽口水，被热气熏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虽然风评不怎么样，但意外的很会生活。”

　　“还行吧。”白鸦想了想，说道：“乌鸦得养老，成家之后还得养小的，女方找伴侣第一就得看有没有钱会不会做饭养家，这是刻在设定观念里的东西，虽然亚人用不着，但不遵守会很难受、非常别扭。”

　　而且就算在普遍对家庭十分忠贞的鸟类当中，乌鸦也绝对是出了名的头号恋家党，成鸟一个比一个社畜，别的品种顶多就是对自己的爱人或是孩子比较上心，但乌鸦还得奉养无法捕猎的双亲，故而名声一直都很迷。

　　“是啊，小生倒是有听说呢，风葬所的鸦群、那只最漂亮的阿秋小姐。”
　　狐狸眼闪过一丝八卦的目光，妖狐十分好奇鸦对于人类和动物之间的看法，他们这些妖怪到底是脱离了原族蒙昧之身的，但有些东西并不是说改变了一种外在，就连内心也能随之变化的。

　　就像价值观和审美。

　　他从葛叶夫人那里得知了如何在幻化后改变腿骨的承重点，只要多加练习自然能变得更像人类，但这也并不是说他就能把自己当成人，这些没毛的直立种也是他成妖几十年后才渐渐觉得顺眼的。

　　karasu大人做事再怎么可靠，从诞生伊始到现在也只有不到二十年，连正经妖怪的零头都不够，阅历足是一回事，对于种族关系，他的心态还是一副完全没转变过来的样子。

　　再加上这个性格……

　　总觉得是要向着成为奇葩和怪人的道路越走越远。

　　而且依照这个实力也没人敢说他什么，对吧？

　　妖狐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庭院里的妖怪们会一辈子呆在这里，包括那两个小朋友也是，妖怪是妖怪、人是人，等人没了妖怪们自然都会离开，回到他们自己该去的地方，庭院只是一个他们学习人类生活方式的一个中转站，不到百年后，走的走、散的散，各寻出路是很自然的事情。

　　只有少数没什么见识的愣头青才会被人类这种情感丰富、又极其善于输出观点的生物给魇住，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狐狸们尤其多。

　　式神嘛，互惠双赢的利益关系，再多就没有了。

　　阴阳师小孩心软，到底是不忍心无故杀生，估计遇到危险也不会推他这个战俘出去送死。但白鸦是真不一样，这鸟你最开始认识的时候觉得他挺可怕、但熟悉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他其实脾气还行，不是很残暴的妖怪，还会照顾同伴。

　　但如果仔细想想，其实就是不在意，不管是同僚也好、敌人也罢，别人对他是什么看法都影响不了他的行为，相处几个月自认为关系不错，犯了错之后照样想也不想就取你狗命，又或者说像那个倒霉的大天狗，紧张兮兮的觉得要挨揍，但其实除了那张脸，白鸦大概也没记住他有什么。

　　大妖？大妖也没牌面！

　　这种性格的家伙在某种意义上相当可怕，无法用常理判断、更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没准哪天一个不小心触了霉头就要挨顿毒打，更有甚者一言不合直接送走。

　　为此只能多聊天，没话找话也得聊，这只鸟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倾诉欲，但一般问题都是问什么答什么，妖狐从来都是从这种细枝末节里一点点推测这位大佬的雷点在哪，以好在恰当的时候能多顺杆爬，或是猜测他想干什么。

　　毕竟阴阳师是奇人，而这只鸦也绝对不会默默无闻。

　　狐狸精们只要压对宝，躺赢带飞不是梦。

　　燃烧的干柴发出噼啪噼啪的细碎迸裂声，妖狐笑了笑，仿佛自己没有做任何探知私人问题的事情，只做寻常聊天时的模样。

　　“阿秋小姐啊……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姑娘。”白鸦想起自己在风葬所借助疑似同族的乌鸦们所获得的那些消息，评价道：“既聪明又漂亮，总觉得让它去做这样的事太危险了。”

　　阿秋是一只三岁的雌性乌鸦，堪称京都鸟群女神，因为曾经被都城内那个奇怪的少女日美子救助过，意外开启了智慧，它所在的鸦群自夜晚开始活动，活动范围包含且不局限于整个京都城，打好关系后就是最好的空中巡卫。

　　白鸦一向对这种行动力很强又有事业心的女孩子心存敬畏。

　　“风葬所运送的尸体变多了，让乌鸦们多注意一些，没准能找到一些奇怪的家伙。”

　　夜晚的京都属于阴阳师，然而即使到了现在，阴阳寮不得不扩充规模吸纳庶民、亦或是外地的乡巴佬灵能者，在这个把夸张化的百鬼夜行成功复刻的京都，他们也忙不过来。

　　同样，京都还有一大批在无意中沾染了奇怪气息的普通动物，这些单纯又充满好奇心的小朋友们只要稍稍施以善意、例如帮他们解决一下没有吃完的晚饭，就能成为不错的帮手。

　　但是挑剔的式神也仅仅选了乌鸦这一支。

　　世界上最优秀的动物是人类，其次就是乌鸦，即便是狐狸也要靠边站，至于猫科动物和爬行类，更是下等之中的下等。

　　这才是亘古不变的至理。

　　从白鸦过分在意自己这个“杂种”血脉身份的态度上来看，便能得知这只鸟儿格外在乎对自我的准确认知，一个准确的身份、一个完整的名字，以及一个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的“家”，就能让他为了这些东西去拼命，仿佛在狂风中断了线的纸鸢、拼尽全力也想要把自己系在个什么东西上。

　　这是所有妖怪都不能理解的事情，甚至连人类也会觉得这想法简直莫名其妙。

　　有实力也有能力，干点什么不能出人头地雄踞一方？非得搁个刚成年的人类小孩这签卖身契？

　　怪人，十足的怪人。

　　所有对白鸦实力有所了解的妖怪都不约而同的想着。

　　古时东瀛房屋低矮，近海多山。逐日变冷的冬风穿透被幻术笼罩的庭院，化作春日起舞的花瓣簌簌而下，庭内四角放置的火盆为了防止烫伤并没有施加术法改变模样，晴明半躺半倚在御座台上，额头上还被两只小鸟糊了一张浸湿的薄帛。

　　“头发都要湿掉了……”阴阳师无奈的想要把额头上的东西掀下来，但却遭到了来自小鸟们的阻碍。

　　童男在他肩膀上一按，原本想要起身的“普通人类”就不得不躺回去了。

　　“昏昏沉沉的……嗯？院子里在煮什么？好香。”原本起不来还想干脆睡个回笼觉的阴阳师一下子就清醒了，眼睛亮晶晶的开始寻找香味的源头。

　　“是叫鲨鱼哦！鲨鱼！”童女用手比划了一个对她而言巨大的距离，“karasu sama昨晚拎回来的，超级大——！”

　　童男：“是的，不过今天就只剩下骨头了……”

　　院子里两只大人还在忙活，就看见原本还在休息的主家随便披了一件单衣就出来了，惊的白鸦赶紧扔下东西就跑去屋里拿衣服了。

　　少年乐呵呵的看着大式神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向着妖狐眨眨眼：“像个笨蛋一样，很可爱吧。”

　　“确实，看着挺傻的，”妖狐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刚刚向他搭话的是谁，背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不会吧……您病一下心态转变的这么快？”

　　“是之前太过执着了吧。”晴明随便拉了一张草席往地上一坐，倒有那么几分洒脱了。
　　“我第一次认识到，很多事情，只需要面对就好了。”
　　“抱歉，这段时间给大家添麻烦了。”

　　狐妖松了一口气：“总算妥协了啊，如果一直保持那种状态，我也要怀疑在这里给你工作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了。”

　　不管是不分昼夜的学习阴阳术，还是这么着急的就做出占事略决，少年的表现都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般淡定随缘，凤凰火那个二傻子根本不会想人类幼崽的抗压能力有限，就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根本就是逼着晴明前进。

　　他妖狐赌一条尾巴，这小孩在原本家里的时候绝对没这么努力。

　　“怎么讲呢……你是做决定的人，至于执行，交给karasu大人就好了，那位大人把自己搞得这么忙，无非就是想看到您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罢了。”
　　“小生是不理解啦，但是或许在karasu大人的眼中，某一天能穿着朝服站在阳光下的您、是更为幸福的也说不定？”
　　活了近百年的狐妖慢悠悠的甩着尾巴，难得用一种不带恶意的心态讲述着自己的看法，庭院里两个能主事的一个情商低、一个年纪小，只能由他这个又菜又没地位的老狐狸来解开这个扣。

　　真是不能好了。

　　“是这样吗……”晴明陷入沉思，他起初只是认为对方只是希望做个命令代行者，本质上还是很倾向于雷厉风行的搞清楚这一切……
　　“他大概只是希望我能接受他可能会失败这种可能吧。”
　　“是我想岔了。”

　　人类是神奇的生物，一点点环境或是心态的改变就能给他们的生命带来沉重的阴影，继而生活质量直线下滑。就像妖狐一点也不明白，明明有这么强的式神，还有那么厉害的狐狸妈和大舅子，这小孩一天天的还努力个什么劲儿。

　　就这实力再怎么努力也是没办法和妖怪对A的，更别说是邪神。

　　凤凰火那个女装变态虽然讨人厌，但工作能力是真的强，从妖狐躲了这么多年还是惨遭抓捕归案就能看出来，那个家伙说没问题的事情就十有八九出不了错。

　　风霜雨雪，自然有别人承担，这些都和阴阳师没关系。

　　少年沉思之际，身边突兀的有人递来罩衣，抬头便见白鸦那张不食烟火的脸上挂满了无奈：“幻术毕竟不是真的，该冷还是会冷的。”

　　众人拉来几张草垫，干脆就坐在院子里围炉。

　　鲨鱼尸体只剩个头，正不得好死的躺在门外被乌鸦们啄食。

　　真是不讲究啊……

　　看着最早时还端着贵族礼仪的少年现在已经能波澜不惊的和式神们坐在一起吃锅子了，妖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真是活得越来越像个妖怪了。”

　　这个半妖阴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