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平安京生存手札》吹风姬

140、139

　　冥界在偷灵魂？

　　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冥界本身就是较为官方的存在，在神话中受到伊邪那美的监管，安倍晴明在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听说多了神明真实存在着的故事，自然也就认为黄泉也存在着神话当中的秩序，只是现在看来……

　　他们怎么回收个灵魂都鬼鬼祟祟的，而且负责引路的冥差呢？

　　本来想着蹲在新死之人旁边等冥差现身搭顺风车的阴阳师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果然万事不如意才是正常的。”晴明咂咂嘴，认命跑鬼门去了。

　　意识离体太久容易生病，甚至成为植物人。通过不稳定随机传送口、踏上焦热之土的那一瞬间，阴阳师只觉得自己脑子跟被大锤砸过一样，一时间竟有一种恍惚的“短路”感。

　　【凝神！】

　　危机时刻，带着电流音的乌鸦嗓把他喊了回来。

　　安倍晴明晃了晃脑袋，注意了一下周身，方才似乎自己的身上也溢散出了记忆。

　　只是在他心神归一的时刻又重新收拢了回来。

　　“总觉得刚刚差点发生什么会令人后悔的事情。”

　　【是因为只有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人才是记忆的所有者。】Ya酱这样说着。

　　这倒是能解释的通了，死人虽然拥有着生前的记忆，但又没有所有权，即使散了也就散了，就像是被风吹到河里的枯叶，不能再捞回来。

　　而自己的本体就算是在家躺着，到底也是活的，按照Ya酱的说法就是“身体正在不断发送我还活着的生物信号”，所以自己的意识即便被转码成了数据，也能得到强度上的及时补充。

　　阴阳师对此理解的很顺畅。

　　冥界的风景和神话中的描述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阴沉而没有太阳的天空漆黑一片，但身处其间并不会影响“视线”，不管是看上去就很诡异的赤色冥河还是那些顺着缝隙掉进来的游荡灵魂、看上去都相当令人不适。

　　这一路上如果没有Ya酱时不时和他搭话，很难说一贯谨慎的晴明会不会立马选择打道回府。

　　上一个如此诡异的地方还是在一片海上。

　　“有种狭窄逼仄的感觉……是错觉吗？”阴阳师暗自打量着这个正常人一辈子只能踏上一次的地方，心中满是疑惑。

　　这里给他的感觉也和“海”很像，都像是被一个黑压压的罩子给罩住。

　　明明是一个界不是吗？

　　安倍晴明此刻确信自己跳过了相对安全的黄泉比良坂，被随机传送到了冥界深处某个荒芜的角落。

　　牙败……

　　【您需要寻找这里的主事者吗？】Ya酱展开了一个地图面板，【根据记忆的厚度，这个位置可能存在着超过普通人类数倍以上的记忆。】

　　地图上大片都是暗色，但多少还是能分清代表他们自己的绿色圆点和远处代表不明生物的红色问号。

　　居然能探测的这么远吗？

　　阴阳师心中诧异，虽然按照逻辑来看自己的好奇心应该驱使着行动起来，但惜命的谨慎之心也在考量之间，甚至还占了上风：“这次的任务只是来看看有没有明显的漏洞给怨鬼们偷渡用，那些大人物最好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碍于朝廷那边做出的负面表率作用，阴阳师对身份最贵的大人物们简直恨不得退避三尺，更不要提从法理上讲比天皇还要尊贵的天神了。

　　要是看自己长得好看直接赐死怎么办？

　　作为蚂蚁的安倍晴明那可是太有自信了，像自己这么优秀的青年因为太有本事而被神明刁难可不是件难以想象的事。

　　尊贵如斯的强者真是因为拥有了喜怒哀乐才会显得格外可怕，就如同拥有了自我意识的核弹头，让渺小的人类忍不住敬而远之，在不清楚对方是“人性”还是“类人性”之前，没人想试试自己会不会因为右脚先进门不够吉利而凄惨被噶。

　　“先留个坐标吧。”他本来也没打算一次性就探索完全地图来着。

　　小心翼翼的复制出一点关于早饭吃了什么的记忆埋进土里，看着土地一副记住了皮蛋瘦肉粥有多好吃的样子，阴阳师满意的点点头。

　　只要确定了两点坐标，他就能根据自己肉身所在的位置进行跨空间传送，擅长在别人梦里跑来跑去的安倍晴明自然有的是办法回家。

　　“这种周围没有什么东西留着口水虎视眈眈的旅行还真是轻松。”
　　带着AI地图辅助器顺着冥河的方向行走了大半个时辰，久违的平静使阴阳师看着赤色河流里时不时伸出手来嗷一嗓子的人魂都觉得可爱许多，他在沿路埋下一个个“四喜丸子”、“姜丝炒肉”、“珍珠奶茶”，大地上充满了快活且香甜的气息。

　　【滴，已复制空间通道开启视频，是否查看？】

　　正在努力工作的AI插件Ya酱打断了阴阳师兴致高昂的路标制作行为，安倍晴明僵硬的扶了扶帽子，“直接播放吧。”

　　这多少有点尴尬了。

　　在同意的前提下，一股陌生的记忆开始涌入，阴阳师仿佛看见自己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明显是女人的手，它伸出食指在虚空中一划，便有人类懵懂的灵魂自那条裂缝中掉落出来，而那只大手向前一捞将那魂魄擒住、拖往未知的透明，随即便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这他妈是啥玩意儿啊？

　　我是谁我在哪我刚不是在郊游吗？！

　　阴阳师感觉这稀碎而充满接地气的声音仿佛就在自己周围，他甚至对此很熟悉，每天庭院的大伙围在一起吃饭时就是这样，但一联想到把口中的食物换成人类……

　　恶鬼吃人是不会细嚼慢咽的，它们只会在人身上掏出一个血洞，或是从颈动脉开始下口，就像野狗捕食一般，并不会如耳中所听到的这般文雅而细致的吃法。

　　“Ya酱，你确定这里的东西是看不到我们的对吧。”安倍晴明倒吸一口CO2，脸色不太好看，刚刚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吓得差点变形，他天才阴阳师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啥鬼东西没见过？这还真是没见过。

　　气氛太足了。

　　【这个时代的科技力尚无法做到读取游历于空气中的数据信号。】

　　听到这样的话，阴阳师才稍稍放心，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子，深吸一口CO2：“走，我们去看看。”

　　【……】Ya酱觉得自己很难和宿主解释自己目前是以插件的形式安装在他身上，就算不用打招呼它也会跟着的。

　　——

　　Ya酱捕捉到视频的发生地距离这里大概有一刻钟的路程，具体位于黄泉中下游部分，安倍晴明来时很确定这里是黄泉国便是因为看见了著名的三途川和赤色花海，然而勘探了这么久，也只是见到了河里飘着的一些鬼魂，连冥差都没有见到一个。

　　更别提什么传说中的地狱刑罚，什么上刀山啊之类的……如果不是刚刚看到的惊悚小视频，恐怕这个地方给晴明的印象更贴近于中津国某个比较荒凉的山区河谷，还是景色不错的那种。

　　被数据逻辑化的大脑运转起来前所未有的轻松，阴阳师思考着诸如冥神们的去向、吃人魂魄的怪物，亦或是本该成为轮回必要一环的黄泉国为什么一副荒凉无序之态。

　　它们来到了那处荒芜的平野。

　　咀嚼某物的声音已然微弱了许多，但近距离还能听到吞咽声，像是有巨大的猎食者在狩猎完毕后于暗处享用，与数据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也使得安倍晴明只能听到声音，无法从怪物的隐匿中看见什么。

　　【您需要在这里设置‘路标’吗？】

　　“唔……”阴阳师有些犹豫。

　　虽然不想承认，但凭借他自己的能力还很难长久的追踪这个东西，只是事关身后事，就算他再怎么回避也不可能死后不入黄泉国，与其等自己死掉之后变成一个呆愣愣的魂魄被抓走，还不如趁着现在把事情能搞清楚搞清楚，能解决掉解决掉。

　　明明最开始只是检查黄泉国有没有往外漏鬼的问题，结果按照现在来看，如果他是鬼他也得想尽办法往外逃。

　　凤凰火它们的工作环境也太恶劣了。

　　【我可以留下作为追踪，】Ya酱的电子音响起：【跟随声音移动是可以做到的。】

　　“不会对本体造成什么影响吗？”晴明担忧道。

　　【Ya酱是一次性插件，因为数据量很小，所以使用后无处存放便可以即时销毁。】

　　该说不愧是纯粹的程序吗？连销毁都表现得如此轻描淡写，这么一看的确和作为本体意志的karasu完全不同。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这七天你跟着那个东西在这里收集情报，七天后我来取走记录下的信息。”
　　安倍晴明倒也果决，遇到这种难以处理的事情并没有脑子一热亲身调查、亦或是玩那套这太危险了我们一起回去的圣母病行为，既然已经了解到了鬼魂们逃离黄泉国的原因，自然已经达到了最开始的目的，剩下的都是附加题，做不做看能力。

　　况且阴阳师这一周目都快进化成唐僧肉了，看见这么补的魂魄不来一口多少有点不识货。

　　布置好记忆链接，安倍晴明凭借着和血肉本体的共鸣十分迅速的确定了现世的坐标，他的灵力具有一些空间属性，这几年早已在跑路一道上练就的炉火纯青，只见其人似乎只是稍稍向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周围的场景便开始迅速化作梦境般的迷雾，而阴阳师本人也随着这股灵力化作的雾气直接回到了自家的庭院。

　　也就是不断在维持着他信号强度的植物人本体身边。

　　啊……

　　从这个视角看自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傻啊。

　　屋外守着门口的是妖狐，两只小鸟在树上警戒，拥有治疗能力的花鸟卷被放在屋内的书架上，而白乌鸦自己则大张着一对雪白的羽翼，如同爱护小鸡崽儿的母鸡一样把床上的人身护在防御力最强的翅膀底下。

　　因为此时一但被偷家晴明就会直接GG，对此大伙都相当的严阵以待，即便谁都想不出这个时候会有什么敌人会来袭，也还是拿出了二百万分的戒备。

　　这让郊游了一遭只受了点惊吓甚至转脑子就忘掉了的阴阳师有点心虚。

　　平时也没看出自己人缘这么好啊？居然一个都没摸鱼？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安倍晴明手搓了一个小火球，犹如白日鬼火一样的小火苗被乌鸦所感知，“您已经回来了吗？”

　　随着人类方的“认同”，契约的力量逐渐明晰起来。

　　“看来的确是您没错。”白乌鸦松了口气，它本身是凭借着契约来见鬼，晴明这一走它连是不是来了孤魂野鬼偷壳子都看不见，此时这才放下心来。

　　按照乌鸦口述的方法转回归正常的灵魂状态，阴阳师灵魂与本体融为一体，坐起来时难免觉得身体沉重、思维迟钝，也不免在心中暗自警惕，告诫自己不要沉迷于这种便捷的思维状态。

　　作为梦境行者时的副作用是思维迟钝，作为正常人类状态时则感觉身体笨重，现在又多了一个能使头脑逻辑清晰的数据态，在深感这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东西令人大开眼界的同时，晴明这便向周围的众人描述了自己这一路的见闻。

　　听到冥界有妖怪在吃魂魄的消息后，家里几只带毛的无不炸成了球，就连因为没能回收Ya酱而无法获得这段记忆的白乌鸦都觉得汗毛直立。

　　“人间的食物链也太凶残了。”式神扯了扯嘴角，神态间有些许不安。

　　安倍晴明的脑内契约忠实如同弹幕般反馈回一串“苟起来苟起来苟起来”。

　　“是很奇怪，所有的传说中都没有提及过冥界还有吃人的妖怪，而且我在那里逛了大概三四个时辰，除却冥河里的确漂着许多鬼魂之外，一个冥差都没有看见。”

　　“难道已经被吃光了吗？”妖狐打了个哆嗦，它的思路一向比较阴暗，此时也把自己吓得够呛。

　　阴阳师没敢把话说太满，只道：“不无可能。”

　　凤凰火虽然是阴差侧的妖怪，却也只有通行黄泉比良坂的权能，况且它向来对神明多有敬畏，对更深层的黄泉国怕是也规规矩矩的没进去过，按照它那副精神大条的模样，想来黄泉比良坂还是正常的。

　　人魂从黄泉比良坂进入，由三途川审判，最后按照死者生前的行为分配归处……

　　这种神道教中近乎于常识的知识为什么会呈现出如此扭曲的姿态呢？

　　“黄泉国……我记得是有出云国的说法吧？”白乌鸦忽然提起，他想起自己陪伴阴阳师行走于各个关隘时摞起来能有一打的假户籍，其中一份用来糊弄安倍家家仆的就姓出云。

　　阴阳师点点头：“的确有这种说法，因为早年和国将出云国灭，不论是从舆论上将之形容成一片亡者之地，还是战后当地的情况，都非常符合黄泉国的描述。”

　　这算是政治和宗教上下都认同的事情。

　　出云国与和国信奉的虽然都是相似的神道教，但对神话的诠释内容不同，两方争夺过的神明解释权也是其中一项。

　　“不过那片地方现在已经成了一片不毛之地，因为某些忌讳、当地的贵族只打算敷衍治理，和国百姓也不想过去居住，到现在也还是一副废墟的样子、只有原本的部分出云百姓还在那勉强生活。”

　　不管是和国还是出云国都是贵族享受一切，出云国的贵族和神官都被杀光了也不会改变出云之地的百姓的根本生活，只不过从一个压迫者换成了另一个压迫者，前者的治理让他们活不下去，后者也不逞多让。

　　“唔……我在想，既然妖怪们在争夺名字，那么出云国与黄泉国是不是也会出现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联系，”涉及到苟命大事，乌鸦也不得不开动它本就没有的脑筋，“如果是和国这边没有记载的怪物，说不定出云国会有？”

　　而且黄泉国本身没有实际存在的土地，是存在于某个只有纯意识或元素才能进入的维度空间，如果真的随着传说而与现世的某个土地相融合……

　　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

　　“那我们请个长假去出云之地走访一下？”妖狐心里既期待又有点畏惧，但最终还是拜倒在了今年难得的一次放风机会上，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做主的阴阳师。

　　安倍晴明想了想他最近的排班日程，好像有点满，或许是该先请半个月的假……

　　“先等七天吧，我把Ya酱放在了黄泉国追踪那个吃人的妖怪，等它录完这七天的影像资料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