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绚烂如花

16、第 16 章

　　二月花开的时候，李如月腰上的负荷也越来越重了，没走几步，便一阵好喘。
　　刘轩依旧喜欢每天带她散步，她走不动时，便抱着她走。
　　那时节宫里的桃花开得正好，艳红的落花总在他们路过的时候为他们散落一地的芬芳。
　　有时他会为她摘下一朵艳丽的桃花，温柔地，替她别在发间。
　　那时候的她挺着大肚子，浑身都乏，不喜欢繁复的衣裳和首饰，总是一身素衣，淡妆素颜。殷红的桃花，便成了唯一的装饰。
　　那时候的她，总笑，映着娇艳的桃花，别样的娇俏妩媚。

　　等到桃花落尽，看得见颗颗青桃的时候，李如月肚子里的孩子也终于要来到这个世上了。
　　刘轩在产房外足足候了三个时辰后，才被允许进入。
　　宫女喜盈盈地抱着孩子迎上，“恭喜皇上，皇后生了一个小皇子！”
　　刘轩却将那宫女推开，径直走到床边，握住李如月的手，轻问，“还好吗？”
　　李如月点头，将他的手放在脸上轻噌，噌着噌着，泪水就出来了。

　　小皇子生得极好，白白胖胖，一双眸子乌亮，清澈干净，宫女们都很喜欢他。
　　只是他的父母，却奇怪地不肯多看他一眼。

　　皇后产后虚弱，需要卧床休养。
　　皇上只每日陪着她，喂水喂饭，轻语温柔。
　　而皇后对皇上的依赖显然更甚了，只要有一刻钟看不到皇上，便开始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不知不觉四月已至，虽然只是初夏，隐在空气中的燥热和干渴却仿佛再也按耐不住了。
　　这日李如月醒来，天已大亮。
　　发现刘轩不在身边，立刻惊白了脸，“皇上呢？”
　　正当值的晴儿急忙过来安抚，“皇后娘娘，皇上到御书房见丞相大人去了。”
　　李如月猛地一震，跳下床便往外冲。
　　没走几步，却驻了步，低声问，“什么时辰了？”
　　晴儿方才本想拦她，一时没拦住，此刻见她停下，忙边走过去扶她边答，“回皇后娘娘，辰时三刻了。”
　　李如月沉默垂首，长发垂下，遮去了神情。
　　一会儿，只听她道，“晴儿，替我梳妆。”
　　晴儿有些愣住，服侍皇后娘娘一年多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唤出了她的名字。
　　见李如月已经径自在梳妆台前坐好，晴儿急忙回神，招呼宫女为皇后梳妆。

　　金玉凤冠朱玉环，绣彩锦衣落凤凰。
　　这还是宫女们第一次如此顺利为皇后完成整副装扮。
　　皇后起身，“本宫到御书房见皇上，不用跟。”
　　言毕，仪态万方地步出宫门。留晴儿和众宫女惊愕地，愣在当场。

　　御书房里，李顺坐在龙椅之上，正兴奋地捧着手中的明黄圣旨端详。而那人，正安静地躺在一旁的御塌之上，薄纱轻帐，模糊了他的影像。
　　“爹爹。”李如月轻唤一声。
　　李顺抬起头，看见她，“月儿，猜猜爹手里拿的是什么。”
　　李如月没有回答。
　　李顺很快便自己揭晓了答案，“禅位诏书。”
　　李如月微垂螓首，“爹爹，此时称帝，恐为时过早。”
　　李顺大笑，“知我者，莫若月儿。而今朝中势力纷杂，我还需要一些时间站稳脚跟。明日我将宣布皇帝驾崩的消息，并扶持小皇帝登基。到时你主中宫，我掌外廷，不出三年，这大燕江山便可尽入我李家囊中。”
　　“爹爹可高兴了？”李如月问。
　　李顺想也未想，“自然。”多年的夙愿眼看就要成真，如何能不高兴？
　　“那便好了。”李如月轻声回着，走到一边的案上，执起上面的白玉酒壶，问，“爹爹方才，给他喝了这个？”
　　李顺点头，这才发觉女儿有些不对。
　　水声响起，却见李如月用那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月儿！”李顺自龙椅上跳下，急忙抓住自己的女儿，不许她再乱来，“御医……”
　　“爹爹可曾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李如月轻声截断了李顺的焦急。
　　李顺微愣，却听李如月一字一顿道，“我李如月，生是刘轩的人，死是刘轩的鬼！就是死，也要死在这，皇宫大内！”
　　李顺不由心惊，竟松了手。
　　李如月转过身，缓步行到塌前，拨开那迷雾般的薄纱，凑上去，将那人抱紧了。
　　脸，贴上他冰冷的颊，任泪水滑落。
　　她知道暖不了他的，但她可以，陪他慢慢冷却。

　　不为难萌萌。
　　抱紧了，萌萌。
　　不怕，萌萌。
　　记得我的名字吗？唤我一声。

　　“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