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遗梦（下部）》雪夜抚弦人

46、冰舞之误会

　　六年前

　　罗门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罗门寂静的夜。
　　“生了生了，终于生了......”
　　“是个小公子......”
　　“啊......”一声轻呼。
　　“怎么了？”
　　“他的眼睛，眼睛......”
　　“眼睛怎么了？啊......”又是一声惊呼。
　　“嘘，小声点，被别人听见了可是要命的事。”
　　“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该不该跟......”接生婆一阵犹疑。
　　“怎么了？孩子抱来，让我看看。”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床帐内传来。
　　“夫人”
　　“还是让夫人看看吧。”
　　“这......”
　　“抱来。”帐帘掀开，床帐内的女子声音虽微弱却含威严的再次响起。
　　“是，是，夫人，这就抱来。别磨蹭拉，快抱去让夫人看。”
　　“唉，唉......”
　　随着两个诚惶诚恐的声音，两个接生嬷嬷已到床前，抱着婴儿的一个将手上的婴儿抱给床内妇人。

　　只见床内妇人几缕沾汗的青丝濡湿的贴在脸上，却丝毫未折损其高贵孤冷的气质。此人正是以前的含影阁阁主如今的罗门主母唐冰舞。

　　看到孩子，冰舞眼中的冰冷威严转为柔和，抱过婴儿，手欲抚上孩子的脸颊，却是一怔，震惊与不敢相信在脸上显现，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看着孩子的眸色，震惊依然未褪，不解与疑惑浮现眼中，很快又化为冷静淡然。

　　“有劳二位了，一点心意，还请收下。”放下孩子，冰舞从床侧紫匣中取出两锭金子，给了二人。

　　“这个，好说好说......既然是夫人心意，民妇便收下，呵呵，民妇不扰夫人休息了，先退下了，门主面前不敢多言，只恭喜就是了。”两位接生嬷嬷接过金子，其中一位会意的满面堆笑，拉着另一位便忙着告退。

　　“嗯，两位下去吧。”看着金子在夜明珠映照下闪过一道诡异的蓝光，冰舞眼中闪过什么，又恢复平静。

　　对不起，唯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待两位接生嬷嬷离开，冰舞从紫匣中又取出一个暗紫的瓷瓶，倒出些许粉末喂孩子吃下，看着孩子的眸色渐变，冰舞涩然一笑，上天作弄，她受误会与否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孩子，还有，他......

　　待找到可以解释这一切的原因后，她会对他说出真相。

　　六年后

　　“恒儿，该吃药了。恒儿”罗门各楼台轩阁中，冰舞四处寻找着玩得不见踪影的儿子，终于在马厩找到一身脏兮兮的小罗恒。

　　“恒儿，该吃药了，你忘了吗？”略带责备的唤过罗恒，冰舞就要带他回罗舞轩。

　　“不要，娘，我不要吃的拉，好难吃的。”罗恒皱皱小脸，吐着舌头作鬼脸。

　　“良药苦口，忘了吗？自小你身体便不好，医生说了要多补的。”冰舞柔和劝着。

　　“可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好哇。娘你看，哼—哼—，哈—哈—”罗恒示范着刚学的武功给母亲看。

　　“不管怎样，必须喝。”冰舞冷下面来。

　　“我不”罗恒撅着嘴，扭过头去。

　　“恒儿，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冰舞本来柔和下来的脸色又恢复一惯的淡冷。

　　“好了，孩儿现在就跟娘回房喝药。”有些怕怕的罗恒觑了母亲一眼，赶忙低头。这样的母亲，他最怕。

　　回到罗舞轩，冰舞取出药，罗恒接过便扔进嘴里，也不喝水，就要跑着离开。

　　“恒儿，记住这药必须在你每年的生辰之前喝下去，娘是为你好，你以后会明白的。”冰舞唤住他，轻柔叮嘱着，内疚于刚才的冷然，他还是个孩子啊，自然怕苦。

　　“不懂，孩儿要去外面找爹爹教我骑马射箭了。娘，晚上见。”

　　几天后

　　“爹爹，明日是孩儿生辰，爹爹要送我什么呢，每年的生辰礼物都不一样，恒儿好期待呢。”罗恒一脸天真的仰着头望着父亲罗暗。

　　“恒儿待到子时就会知道。”罗暗柔和宠溺的揉了揉罗恒的头，丝毫不见平日的冷硬。

　　“爹爹，快子时了，就告诉孩儿吧，是什么拉？”罗恒撒娇的摇着罗暗的手。

　　“子时一到，不用爹爹说，恒儿也会看见。”罗暗唇角扬起。

　　“一定要等到子时吗？”罗恒撅起嘴。

　　“是啊，子时才能看到。”罗暗眼中的宠溺疼爱更深了。

　　“那我就多等一会儿吧。”罗恒无奈的叹着气。

　　“等等，恒儿，你的眼睛......让爹爹看看。”似发现什么，罗暗拉住罗恒，蹲在他面前，仔细的看着他的眼眸。

　　“我的眼睛怎么了？”罗恒不解的眨眨眼。

　　“你的眼睛......”
　　久久的沉默过后，不解，愤怒，冷寒在罗暗眼中一一闪过，拉起孩子就往罗舞轩走去。

　　“爹爹是要带恒儿去看生辰礼物吗？恒儿好高兴。只是爹爹不用走这么快的拉，拉的恒儿好难受呢。”被拉着快速往罗舞轩而去的小罗恒一脸兴奋的叫着。并不知这一去，自己的命运便从此改变。

　　“这到底怎么回事？”至罗舞轩，罗暗将罗恒拽至冰舞面前，冷怒的质问着。

　　“什么？”冰舞不解的望着他，在看向罗恒后，不由一惊，脸色一变，“恒儿，你—，娘给你的药你没吃吗？娘记得你明明吃了。”她亲眼看着他吃下去的，怎么会？

　　“我，我，太难吃，孩儿没有吃下去，吐掉了。”罗恒垂眸低头，感受到房中气氛的怪异，小声嗫嚅着。

　　“恒儿”冰舞不由低声叫着，一向淡然的脸色失去冷静。

　　“服药？服易眸色的药吗？呵，呵呵，我明白了，接生婆当年莫名身亡，你每年让恒儿服药，都有了解释，哈，哈哈，唐冰舞，你瞒的我好苦，瞒了我六年，哈哈，紫眸，和他一样的眸色，呵，好，很好，我只问你一句，他是不是摩邪傲的孩子，是不是？”罗暗一阵狂乱的笑后，指着一旁低头的罗恒，眸中已是至冰至寒。

　　一旁的罗恒听到父亲的话不解的抬头望向他，在看到父亲冰冷吓人的眼神后，身子不由一颤，忙又心慌的低下头去。他不是爹的孩子吗？怎么又是什么么也袄的孩子？爹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吓人，以前从未有过呢，他只在议事厅偷偷见过爹爹有过那样的眼神，只瞧过那么一次呢，以后再也不敢去了。

　　“你吓着孩子了。”看恒儿低着头身子轻微的颤抖着，冰舞不由一阵心疼。

　　“告诉我是不是？”罗暗却并不理会，眼神依然冷寒。语气是压抑的愤怒。

　　“不是。”冰舞冰冷开口，眼中是失望的心寒。他甚至不问恒儿是不是他的孩子，就那么肯定的认为恒儿是傲的孩子。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罗暗脸色一沉，盯着冰舞，眸如鹰般冰冷阴鹜。

　　“不管你信不信，他不是傲的孩子，不是。”她迎视他的眸，眸子孤冷桀骜，却是纯澈自然，没有丝毫的心虚和慌张。

　　“傲？呵，六年了，还叫得那么亲热，哈，哈哈，不是？那他的眸色你要怎么解释？”他刻意忽略她纯澈的让他的心有一瞬犹疑的眼神，听那个名字从她口中自然唤出，心火顿生。

　　“我不知道。”她淡淡出声，转过头去，声音有丝缓和，就因她不知，所以才瞒他六年。不管如何，她是欺瞒他在先。

　　“来人，将夫人软禁黑寒苑，没有命令，不准放出。”她转开头的动作，闪躲的眼神却让他误会，脸上一抹心痛，眼神愈加冷冽，已认定她的背叛她的欺骗，冰寒下令。

　　“爹爹，黑寒苑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娘去那里，娘住罗舞轩不好吗？我要娘住罗舞轩，我们一家住一起。”不知何时，罗恒已走近父亲身边，怯怯的拉着他的衣角。

　　“还有，将少主”
　　罗暗看着正拉着他衣角仰头望着他一脸恳切的恒儿，神情中是难以抑制的深深的痛苦和挣扎。
　　忍着心中纠紧的痛，罗暗头一撇，心一狠，终于冷酷开口，“去掉罗姓，扔往死士营。”

　　“爹爹，娘，他们要带恒儿去哪里，恒儿不要离开爹爹和娘，爹爹，娘”被两个侍卫强硬禁住的罗恒，挣扎着看向自己的爹娘。眼中有着深深的不解。

　　“放开他”冰舞一掌挥开欲走近她的侍卫，看向罗暗，眼神伤心透顶，冰冷至极。
　　不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他怎能......

　　“带走。”罗暗眼神阴霾的盯着冰舞，一动不动，声若寒冰。

　　“放开”冰舞手上多出几根银针，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冷光。

　　“门主，这”侍卫看着冰舞手上的银针，两面为难。

　　“想带他去见摩邪傲吗？呵，休想。”罗暗寒眸一沉，不等冰舞反应，指迅速一弹，一粒石子已闪电般打在她身上。

　　“罗暗，你”感觉自己身体一动不能动，冰舞眉一蹙，愤恨出声。眼中隐有泪光打转，对他，她太失望，太......为何自己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原来心若受伤，会变得如此脆弱。连不轻易落泪的她，亦......

　　“带走。”忽略因她眼中的脆弱募然一软的心，罗暗避过头去，闪过她的眼神，冷硬开口。

　　“今日你若伤害恒儿一丝一毫，我若不死，它日我必讨还一切，你绝对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冰舞望着罗暗，悬泪的眸泪意褪去，只余冷恨无情。

　　看向被挟住的恒儿，心一酸，泪意又生，他还那么小，却......
　　逼回涌上眼内的湿意，收回心疼的眼神，冰舞冷硬的转过头去，不再看罗恒一眼，任由侍卫将她带走。
　　恒儿，以后无人依靠，一切要靠自己。但愿你不要和你爹一样变得冷血无情，即使在那个地狱般的死士营里。

　　“娘，娘，你别走，不要离开恒儿，爹爹，恒儿要娘，恒儿以后会听话，不再惹爹爹生气了，爹爹不要赶娘和恒儿走，爹爹，呜......爹爹真的不要娘和恒儿了吗？娘也不要恒儿了，呜......”
　　看背过身的罗暗挥手示意，侍卫将泣喊着的罗恒拖出罗舞轩。

　　望着被拖出去的小小身影，罗暗紧握双拳，拳中滴出血来，却丝毫未觉。

　　哄的一声，天空烟花灿现，一朵一朵盛开，满天烟花，璀璨夺目，最后化为几字，恒儿生辰快乐，散着光芒，火花四射。
　　烟花散后的黑幕，却是凄凉万分。

　　议事厅
　　“门主，阴弥已是多次求见，这次”见门主浑身散着冰气，禀告的侍卫小心翼翼。

　　“不见”罗暗想也未想，心烦的挥手。
　　“属下知道，这就回话。”

　　“等等，见”唤住欲退的侍卫，罗暗抬起头，眼中狠厉闪过，冷冷出声。

　　和阴弥联手除掉摩邪傲，很好的主意。至于阴弥想让他帮忙除去夜寒，哼，他只要摩邪傲死，其他的不在乎。

　　十年后

　　黑寒苑

　　黑寒苑院落冷清萧瑟，枯叶凋零，居房中更是冰冷漆黑，霉气入鼻。

　　院中枯树下坐着一袭紫衣布裳的冰舞，她过膝的青丝简挽一髻，脸上冰冷孤傲如初，丝毫看不出岁月滑过的痕迹。

　　“这就是原因，呵......”看着手中画卷中的男子，一袭黑衣，眸色深紫，眼神睥睨。右下角题名：罗门第三代门主，罗痕。

　　这便是她曾在唐门书藏中看到的所谓遗传，相隔十几代的遗传，这种可能谁又能知道，知道了，谁又会相信？

　　“我的恒儿......”
　　一声轻轻喃语，凄然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