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方糖不放糖

3、第 3 章

　　在城市里找个能待上一晚的地方其实挺容易的。

　　网吧，快餐店，24小时书店，小旅馆……

　　姜林对这个地方还不算太熟，而且其他的地方不是免费的，正好他又饿了，所以他推开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走了进去。

　　“姥姥，这两天我在大姨家睡，你不用等我吃饭了。”姜林拿着手机给姥姥打电话。

　　姥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打着弯的钻进耳朵，“去你大姨家干嘛，姥姥还给你做了烧茄子呢，你不吃啦？”

　　姜林嘴角弯了弯，“跟我表哥聊聊学校的事，刚转过去还不太熟。烧茄子给我留着，等我回去吃。”

　　“哦，也对，新学校还适应吗？”姥姥又问。

　　“挺好的。”姜林找了个楼上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大街轻声说。

　　“那就好，那你跟你表哥玩吧，早点睡觉。”

　　“嗯。”

　　挂了电话后，姜林拿手机点了份餐，现在移动支付发达了，店家们也开始偷懒，搞什么扫码点餐，姜林弄了半天才点好。

　　等餐的过程中，他从背包里翻出本书，放到桌上看了起来。

　　额角的伤隐隐犯疼，但并没有妨碍他快速的进入学习状态。

　　送过来的汉堡和薯条一直忘了吃，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

　　他认真学习的时候，一般就不会注意到周围的动静了。但现在是在公共场所，所以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

　　所以当有人从背后撞了他一下的时候，姜林立马伸手摸向了衣兜，不出所料的，在兜里摸到了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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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林简直想咆哮，今天是怎么着，黄历上写着姓姜的不宜出门是吗？

　　“哥们，手挺长啊。”

　　他一把抓住那只手腕，狠狠地往外一拽，同时转身看了过去。

　　接着就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震惊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姑娘，手挺长啊。”

　　姜林没想到小偷竟然是个小姑娘，说话都卡了一卡。

　　眼前的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身旧的看不出款式的衣服，倒是不单薄，比他穿得厚，脸上干干净净的，头发不长不短，刺刺楞楞的炸在头上，看上去就和其他的小姑娘没什么不同。

　　“对，对不起。”姑娘看了姜林一眼，道了声歉，往回拽了拽了手腕，但是没拽回来。

　　“你……”姜林本来准备好了的一肚子骂人的话顿时憋了回去，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是个姑娘，而且会和自己的表妹年纪差不多。

　　看样子也不是个惯犯。

　　“对不起。”姑娘又道了声歉，眼神往旁边飘了飘，定在桌上还一口未动的汉堡上。

　　姜林看见她偷偷咽了下口水。

　　“你今年多大了？”他问。

　　“十八。”姑娘眼睛还黏在汉堡上，手腕在姜林手心里挣了挣，还是没挣开。

　　“扯淡。”姜林松开了手，拿起桌上的汉堡递给她，“别看了，吃吧。”

　　姑娘倒也不客气，接过汉堡坐到姜林身边就开始吃起来，狼吞虎咽的，不到两分钟，一个汉堡就被吃光了。

　　“谢谢帅哥。”姑娘抹抹嘴，忽闪着双大眼睛冲姜林道谢。

　　“你多大了？”姜林又问了一遍。

　　“十六。”姑娘说。

　　“第一次干吗？”姜林盯着她的眼睛问。

　　“嗯。”姑娘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姜林一眼，“对不起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这世界上没有多少没有办法的事。”姜林看了她一眼，“你是被人逼着干这个吗？”

　　在这个温暖而陌生的快餐店里，他忽然生起了点多管闲事的心。

　　“……没。”姑娘又不大好意思地摇摇头，“我……”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偷东西？”姜林没有兴趣听什么背后的故事，开口打断了小姑娘的话。

　　“缺钱。”小姑娘脱口而出。

　　姜林把餐盘里的薯条往小姑娘身边推了推，“缺钱不是理由。”

　　小姑娘拿起薯条放进嘴里，轻轻瞪了一眼姜林，意思是你说得轻巧。

　　姜林笑了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小姑娘，你的人生还很长，走歪一步也许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你想过吗？”

　　小姑娘捏着薯条愣了愣，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林看了很久，然后低下头沉默了下去。

　　姜林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翻了翻，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号码，撕下来递给小姑娘。

　　“这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负责招兼职的，他那经常有活，你可以联系他看看。”

　　小姑娘看了眼那串数字，又看了眼姜林。

　　“你的字真丑。”

　　我他妈……

　　姜林眉毛一竖，啪地一下把纸拍在桌上，“你懂个屁，我练的是行草。”

　　小姑娘笑了笑，抓起那片纸又看了眼，“你是让我去做兼职？可我缺很多钱。”

　　“缺钱可以慢慢攒，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缺钱，缺很多很多钱。”姜林看着窗外大大小小花里胡哨的广告牌轻声说。

　　“是吗？”小姑娘也顺着姜林的视线看过去，“你也缺钱么？”

　　姜林没回答，放在桌面上的指尖轻轻一动。

　　他何止缺钱，简直缺大发了。

　　“吃我的，喝我的，欠我的，和你妈一样，都是赔钱货！”

　　姜林的脑中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舅舅指着他鼻子骂出来的话，眉头皱了皱。

　　“想什么呢？”小姑娘伸手拍了他一下，“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姜林摇摇头，把那点残留的画面从脑中甩出去，“还吃吗？”

　　“饱了。”小姑娘把纸片塞进兜里，想了想又拿出来，往姜林面前一放，“能把你的号码也写下来吗？”

　　姜林拿出笔低头在纸片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顺便在纸片的右下角画了个姜饼人。

　　这是他的习惯，书页上，笔记本上或者家里床头的小夜灯上，都画着些姜饼人。

　　小时候妈妈拿着故事书给他讲过姜饼人的故事，具体内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老妈摸着他的头发怅然而又期待地仿佛叹息般地对他说：“宝贝，你要做那个姜饼人，勇敢无畏的活下去，知道吗？”

　　“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抓过纸片盯着那个小人儿看了会儿，抬头问道。

　　“姜林。”

　　“你好，我叫叶萌。树叶的叶，萌萌哒的萌。”叶萌把纸片重新塞进口袋里，拍了拍手站起身，“我走了，谢谢你的晚，额，夜宵。”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零点，快餐店里正常用餐的客人少了不少，像姜林这样打算进来过夜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哦。”姜林点点头，拿出手机打算再点一份餐，他现在感觉到了饿，而且是非常饿。

　　“对了，”叶萌忽然转身走到姜林身边，“你要是没地儿去的话，我知道一个地方，你可以过去那边。”

　　姜林挑了挑眉。

　　他有点小看这姑娘，竟然能看出来他晚上没地儿去。

　　“离这儿不远，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叶萌发出邀请。

　　“什么地方？”姜林问。

　　“一处……废墟。”叶萌说。

　　“你住在那儿吗？”他问。

　　“算是吧。”

　　“谢了，今天先不去了，明天吧。”姜林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12点了，他需要赶快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去上早自习。

　　“好吧。”叶萌拿起姜林面前的笔，低头在他本子上写了一个地址，“就在这儿，你想去的时候直接过去就行。”

　　“嗯。”姜林看着那行字，确实比他自己写得好看得多。

　　“那我走了，今天谢谢你。”叶萌冲姜林摆摆手，拉了拉衣领转身下了楼。

　　姜林拿出手机对着那张纸拍了张照片，眼睛透过窗户看向楼下。

　　直到叶萌的身影匆匆的出现在视网膜上，又匆匆的消失在拐角。

　　他才捏了捏眉心，收回视线。

　　汉堡和薯条重新被送上来一份，还是热的，看上去不错。

　　姜林像刚才小姑娘吃饭的时候一样快速地吃起来。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对于他这个初来乍到的转学生来说稍微有点消化不良。

　　明天去学校会不会还有什么麻烦？

　　姜林吃得太快噎了一下，端起旁边带冰的可乐喝了一口，透心凉。

　　“不知道为什么，麻烦它总是围绕着我。”

　　方小武摘下耳机伸了个懒腰，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正好被推门进来给他送牛奶的老妈黎华听到了。

　　“方方，你又惹什么麻烦了？”黎华把牛奶放到桌上，抬手摸了把方小武的头发。

　　“妈，说过多少遍了，别叫我方方。”方小武边抗议边伸手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温热的，加了点糖，喝下去的时候奶香四溢，方小武舒服地眯了眯眼。

　　“那叫你什么，小方？”黎华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笑着又摸了把方小武刺硬的短发，“儿子，把头发留长点不好吗，现在这样跟个刺猬似的，摸上去都扎手。”

　　“我不。”

　　小方同学脑子里不自觉地响起一首古早的歌谣，“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辫子粗又长。”

　　靠。

　　老妈有毒。

　　喝完牛奶，又和他亲爱的老妈闲聊了几句，方小武才慢悠悠地走进浴室去洗漱。

　　装修的时候他老妈一意孤行地给他的浴室里装了个浴缸，他其实不怎么喜欢泡澡，除非特别无聊的时候，一般都是直接开花洒淋浴。

　　当热水冲下来的时候，方小武闭上了眼睛。

　　“老大，我打听到了，那个姜林是王鹏的表弟，今天刚转学过来的。对了，王鹏据说是辍学去奔现了。”

　　他想起浩子给他发过来的语音，轻轻啧了一声。

　　王鹏这个脑子有坑的货，为了奔现辍学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把亲表弟卷进这个破圈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方小武闭着眼睛漫无目的地想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姜林。

　　不是很久以前见过的那种感觉，而是最近，带着新鲜的熟悉感。

　　什么时候呢？

　　他一天天的往前回忆自己的生活轨迹，慢慢梳理这些天来遇见了哪些人。

　　忽然他搓头发的手一顿，眼睛悠的睁开，表情微妙地变了变。

　　我靠！姜林不会他妈的是他的粉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