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方糖不放糖

2、第 2 章

　　姜林发现他这个表哥就是个坑货。

　　他完成了这个神经病一般的传位仪式后，就拍拍手潇洒地离开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

　　这货辍学了。

　　据说是去南方寻找他的网恋女友去了。

　　猝不及防的，一点缓冲都没有的。

　　姜林成了六中新上任的校霸。

　　不知道王鹏是怎么跟他手底下的那些小屁孩们说的，反正大家都一致认为姜林有当这个校霸的实力。

　　所以当天下午放学后，他就被一群人簇拥着来到校门口，又被拉着到了城郊的一块空地上。

　　然后看到了站在空地上的另外一群人，都穿着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的校服。

　　双方一照面，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看这样子是要茬架。

　　姜林站在C位，看着这阵仗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对方领头的是个小寸头，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校服外面还套了件厚厚的羽绒服，双手揣兜往那一站，周身气场全开，一看就不大好惹的样子。

　　小寸头的视线绕了一圈，看到姜林的时候挑了挑眉。

　　“王鹏呢？”他问。

　　“辍学了。”姜林老老实实地答。

　　他不想惹事，今天这事来得太突然，让他来不及反应，他转学过来本来只想好好学习，将来能考上个不错的大学，然后也拍拍屁股离开。

　　所以他今天不想打架，更不想打群架。

　　这些高中的小屁孩，热血莽撞而又愚蠢，打起群架来容易没轻重，搞不好会出事。

　　真是闲得蛋疼啊。

　　有这打架的时间多做两道题不好吗？

　　这时候，站在姜林身边的小辫子轻轻拉了他一下，凑到他耳边说明了下情况。

　　“林哥，这些人是三中的，领头那个叫方小武，是三中校霸，六中和三中是宿敌，每年开学的时候都会切磋切磋，鹏哥上次赢了，这次他们肯定是憋着劲来寻仇的。”

　　姜林：……

　　切你妹的磋。

　　他只想赶快回家，姥姥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晚了又得担心。

　　“哦，那你是谁？”方小武上下打量着姜林，挑眉问。

　　“是你爸爸！”

　　姜林还没回话，小辫子突然吼了句，声音像个平地而起的炸雷，炸的姜林太阳穴一蹦。

　　姜林牙疼似的看了小辫子一眼，转头刚想解释点什么，就见迎面飞来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啪的一声嗑在了他脑门上。

　　接着一小股温热的东西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天太冷了，姜林懵了那么两秒才感觉到疼，他伸手摸上脑门，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红。

　　啧。

　　开学第一天就见血，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记得临开学之前姥姥曾经找小区门口的老头算过一卦，卦象显示他将会遇见一朵带血的桃花。

　　当时他还不大明白什么叫带血的桃花。

　　现在大概知道了，是他妈他自己的血花。

　　他顺便低头看了眼是什么玩意砸了自己，不看到好，一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地上摊着本新华字典，崭新的。

　　有创意。

　　字典当武器。

　　这一下成了两边开战的信号，姜林解释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旁边的小辫子就怒吼一声我操你大爷，接着就冲了过去，其他的小屁孩们也不甘示弱，一下子蜂拥而上，两边顿时互相打了起来。

　　乱战当中，方小武和姜林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

　　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俩。

　　他们之中有个规矩，每次切磋的时候，双方老大单挑，谁也不许干涉。

　　方小武慢悠悠地走到姜林面前，弯腰捡起字典，抽出嘴里叼着的东西拿到手上，冲姜林挑挑眉：“不好意思，手滑。”

　　姜林有点近视，这会才看清对方嘴里叼的不是烟，而是根棒棒糖。于是他先是一愣，接着好脾气地笑了笑，并没有因为方小武的故意挑衅而生气。

　　主要原因是他懒得跟小孩一般见识，其次是因为方小武长得不错，看上去很舒服，而且左手拎着字典，右手攥着棒棒糖的方小武看上去还挺好玩。

　　虽然上来就被开了瓢，但姜林还是忍了下来，今后的日子他还想安安生生的学习，并不想惹什么事。

　　按部就班，安安稳稳的在这个破学校里待到毕业就是他目前的追求。

　　姜林的生活里经不起什么意外，也不想经历。

　　方小武盯着眼前这个顶着半边血的男孩看了几秒，对方长着一张不是善茬的脸，左耳耳垂上有个文身，他没看出来文的是什么，但是觉得挺酷。接着视线在他脸侧的创可贴上停了停，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丝疑惑。

　　按理说自己的判断不会错，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就不好惹，可现在这人被自己砸了一脑门血，却没撸起袖子上来和自己打架，还冲自己好脾气地笑，难道行走江湖多年，自己竟然看走眼了？

　　“让他们别打了。”

　　姜林捂着脑门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指着旁边扭打在一起的人群，冲方小武说：“有这时间多写会作业不好吗？”

　　方小武闻言愣了愣，他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要写作业的。

　　六中和三中是S市有名的烂学校，方小武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不学无术的，猛然听见作业两个字，竟然差点没听明白。

　　于是他饶有兴趣地又盯着姜林看了几秒，

　　“算了，爱打打吧，我先走了。”姜林又叹了口气，冲方小武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你叫什么名字？”方小武突然问。

　　姜林的脚步顿了顿，没回答。

　　“不打完你走不了。”方小武又说。

　　操。

　　姜林眉头一皱，心里升起点烦躁，姥姥早上说要给他做他最爱吃的烧茄子，现在脑门一受伤，他也回不去了，不然姥姥不知道又要怎么担心。

　　但那点烦躁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一抹脑门上的血，站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方小武。

　　“什么意思？”

　　“如果你现在走了，将来的一年半你的日子将会非常不好过。”方小武又把棒棒糖塞回嘴里，含混地说。眼神里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一闪而过。

　　姜林没有看懂那个情绪，只是眉头更深地皱了皱。

　　他初来乍到，来之前也上网查过这个地方的信息，心里大概有了些了解，难道说情况比自己想象的更坏？

　　其实要不是他那个坑货表哥，他也许真的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高中生活。

　　奈何生活处处有惊吓。

　　“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吧，那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个地方，不太了解这俩学校，在这里想要生存下去，就得拿出实力。”方小武说、

　　“什么实力？”姜林被不断流下来的血弄得有点烦，伸手掏了掏兜，掏出个大号的创可贴，撕开包装糊到了脑门的伤口上。

　　方小武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把棒棒糖放到牙齿中间一咬，咔咔咔地嚼了几下，“硬刚或者认怂。”

　　姜林刚想说认怂叫他妈什么实力，方小武就又接着说道：“认怂其实比硬刚更难，心甘情愿地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低三下四，不是一天一个月，是每天，每月，甚至每年，能一直忍着，没有点实力还真办不到。”

　　这他妈什么破规矩，吃饱了撑的吧。

　　姜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点烦躁猛地又升了起来，脑门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连带着脸颊上的伤也跟着疼起来。

　　“合着你们学校的人没一个正常人是吧。”姜林没好气地说。

　　“当然不是，我说的是我们这个圈子。”方小武把棒棒糖嚼完，继续叼着那根白色的小棍，“你已经进来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就得按照这个圈子的规矩玩。”

　　什么圈子？神经病集中营吗？

　　姜林虽然年龄可能只比他们大了一岁，却猛然间感觉自己老了，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想了。

　　打个群架还他妈有圈子！

　　“今天咱俩是必须打一架了是吧？”姜林冲方小武抬抬下巴。

　　“是啊，我觉得你没有那个认怂的实力，肯定忍不了，所以还是打一架吧。”方小武扯起嘴角笑了下。

　　“可我不会打架。”姜林面无表情地说。

　　方小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表情里明晃晃的写着我信你个鬼。

　　其实姜林没说谎，他长到这么大没有正儿八经的打过架，除了小时候和表哥玩闹以外，能动口的事情绝对不动手。

　　动手难免会受伤，又不能避免不让脸上受伤，而他一受伤，姥姥肯定担心的觉都睡不好。

　　上次脸颊不小心受了点伤，他姥姥心疼又担心地好几天都没休息好。

　　其实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好，姜林最怕的就是姥姥看到他受伤后湿着眼眶提起他老妈，这会让他不知所措。

　　“真的。”姜林又补充了句，表情特真诚。

　　方小武又盯着姜林看了几秒，忽然一笑，“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话题转得太快，问的姜林一愣。

　　不等姜林回答，方小武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算了，信你一次，我不欺负新人。”

　　说罢转身冲进那帮扭打在一起的小屁孩们中间，把一个人揪了出来，“浩子，跟他们说别他妈打了，回家！”

　　“老大，谁赢了？”被叫做浩子的男生在两人中间来回看了眼，见自家老大连衣服都没皱一下，顿时高兴了，“你赢了吧！”

　　方小武没搭腔，摆出了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拉起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转身率先走了。

　　姜林在原地愣了那么几秒，不明白方小武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他又转身看了眼还打在一起的那帮人，无奈地摇摇头，也跟着方小武走了。

　　至于那帮叫他大哥的小屁孩，他其实不怎么担心，一个个看着就不像能吃什么亏的。

　　他边走边拿出手机给王鹏拨了个电话，直到电话自动挂断，这货也没接。

　　靠。

　　去你大爷的。

　　姜林心里其实憋着股气，要不是这货这么坑，他今晚就能吃到姥姥的烧茄子了。

　　他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创可贴，忽然叹了口气。

　　今晚……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