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装糖果［短篇］》一丈方长

2、持续失眠.2

　　江韶走的第一个月零二十六天，他被电话吵醒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甚至一再想砸了手机或者给对方一顿臭骂。

　　江韶努力平复心情，眯着眼睛凭记忆摸到手机。
　　他嗓子低哑，颇有些不耐烦：“喂？”

　　“阿韶……”这俩字被说得绵绵的，缠在江韶心上，腻得他心都化了。

　　靠！

　　江韶立马清醒，从床上蹭起来。电话对面的声音他太熟悉了，每天都在自己耳边饶。

　　他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按捺住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的心，努力云淡风轻：“怎么？”

　　“你在睡觉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对不起……”

　　耳边的这个声音和语气都软绵绵的，还带了奶里奶气的鼻音，刻意把声音放得很轻，根本不像温酌。
　　那种语气和腔调他只听过一次。

　　江韶的心被揪起来，他深呼吸，半晌才道：“你又喝醉了？”

　　“没有……就……喝了五六杯吧……”

　　江韶心道，信你个鬼！

　　他干笑两声，冷嘲热讽：“那挺牛逼啊……”

　　等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不搭噶的狗逼玩意，恨不得抡死自己。

　　对面的人良久没说话，但江韶能听到他平缓的呼吸，轻柔又小心，像是怕惊扰到电话另一头的人。

　　太可爱了吧。

　　江韶的心弦随着他一起一伏，突然像被撩拨了一下，整个人刹那间僵硬，撑直腰杆，喉间干得不像话。

　　对面的人委屈道：“我……要成年了……下周……我不是闲……就是随便说说……你就当没听见……”

　　他正张嘴准备回答，对方已经挂断电话。江韶盯着手机屏幕，还在想刚才的话。

　　成年？

　　江韶一头倒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他索性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温酌服软又委屈的可怜模样，想象着刚才打电话时说那些话时他会是什么表情，一定特别可爱。
　　江韶的一双眼睛在夜里发亮，还微微弯了眼角。

　　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骂了自己一声：“操！可爱个鸡毛！他什么表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罢倒头合上眼睡了。

　　萧别一脸无奈，盯着床上正红眼瘪嘴，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温酌，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能想到曾风光无限的温酌，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男的醉成这样？本来酒量就垃圾，还逞强喝了不少。

　　当年他温哥也是深圳A校一枝花，无奈这花就是给转头不认人的拱了。
　　萧别摇摇头，有些叹惋。

　　温母对萧别道谢，把他送走了。

　　温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由于宿醉，他起身时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想起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温酌揉了揉眉心：“我他妈……”

　　都做了什么几把玩意……

　　他拿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确定了自己确实打过电话给江韶的事实。
　　简直不敢看。
　　温酌抹了一把脸，构思着怎么有尊严又不失礼仪地给人家道歉，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他滑动屏幕。

　　发信人是江韶。

　　看清后温酌差点没把手机拿稳。

　　[江韶]：别再喝醉了。

　　温酌盯着五个字，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他心里，江韶是这么说的：你他妈有病？喝醉了关我屁事？能不能别再找我？

　　又是一声信息提示音。

　　[江韶]：好好休息。

　　温酌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发送。

　　[温酌]：抱歉，打扰。

　　[江韶]：就这？就，道歉？

　　[温酌]：我不会再无故打扰你了。

　　[江韶]：我想了一阵……我觉得不行……不公平。

　　[温酌]：啊？

　　然后江韶再没回过他。温酌想了一下午也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等到半夜才明白。

　　江韶走的第一个月零二十七天，温酌被电话吵醒的时候还是云里雾里的，他打开灯，看到“江韶”两个字颇有些不自在。

　　温酌小心翼翼：“喂？”

　　“这什么玩意儿，想喝醉都不行？”电话那头的江韶气急败坏，“得兑了多少水？根本没什么酒精。”

　　“你……喝酒了？没事吧？喝了多少？”

　　“啊？”江韶反应过来：“十五六瓶吧。”

　　温酌：“……”

　　他肚皮是无底洞吗？

　　“你就当我喝醉了吧。”江韶破罐破摔。

　　温酌总算明白了他说的“公平”是什么意思，一时无言，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他问：“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好像并不讨厌同性恋……”

　　温酌：“？”

　　他还来不及反应，对方立马挂了电话。温酌低头，盯着颤抖的指尖，回味刚才的几个字，内心狂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不敢自作多情，但也控制不住要去多想，因为害怕自己会错过什么，所以不愿意放过一点机会。他试探性地发送信息，显然还有些不相信。

　　温酌宁愿相信他是真的喝醉了。

　　[温酌]：什么意思？

　　半晌，屏幕亮起。

　　[江韶]：我好像有点想你。

　　这下他完全睡不着了，要命！

　　这些天江韶的反常他自己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疑惑。

　　他不止一次问自己，自己到底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直到温酌昨夜打来电话。自己那点儿一挑就炸的脾气好像得到了安抚，再想想自己脑中没事就浮现出的那张脸，想的那些事，一切的一切都指向着一个答案。

　　江韶有些无地自容，一时间该如何面对？他又能做什么？
　　想到之前对温酌的态度，他把头埋在枕头里，打出来每个字都异常艰难。江韶犹豫了很久，指尖跳跃在屏幕上，删除，再删除。

　　[江韶]：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再冷静一下吧。

　　深圳某男子看了两眼，非常不爽，想掰断自己的手机。

　　[温酌]：……渣男。

　　江韶：“？？？”
　　他凝视着屏幕等待后文。

　　天边已经开始泛了点鱼肚白，那点碎光悄悄探进屋内，江韶才意识到前前后后和温酌浪费了多久时间。

　　或许温酌是生气了吧。江韶想着，要不要哄哄之类的，过了会儿又把自己荒唐的想法否决。他盯着手机出神，过了好一阵儿才起身洗漱。

　　江韶对自己说。

　　他想……回深圳了。

　　回去一趟……去见某个人。

　　某个……一直藏在心底的人。

　　坚定了这个想法后，江韶内心的石头总算落下来。

　　江母最近这几天也发现，以前那个开朗的江韶好像回来了一点。毛躁的小性子收了不少。

　　趁着江母心情还算不错，他把自己要去深圳的念头说了出来。

　　“那就去啊。”

　　“我估计……不回来过年了。”

　　“啊？那你跟着你爸过也行啊。”

　　“妈，你也跟着我一起去呗。你和我爸还没和好？”

　　“和好？跟那个不要脸的？门都没有。”江母冷笑一声，眼里带了些怒气。

　　江韶闻言却笑了起来：“什么啊，多大点事儿偏要斤斤计较。一起去吧，我可不想看您一个人在上海孤苦伶仃。”

　　“孤苦伶仃？倒也不见得吧。我宁愿在上海一个人也不想去见那个糟老头子。”

　　他“噗嗤”一声：“得了吧，您就别死撑了。”

　　江母偏过头，不去看他也不想说话。

　　江韶见状又哈哈笑了出来。要不是江母说一句“你再笑就别想回深圳”，也不知道会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