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界白

4、第 4 章

　　沿着宫廷中的小径走着，谢雨不敢走得太快。柳月生的言语还回荡在耳边，看向这夜色中的红墙绿瓦，每一片都承载着自己与阳烈的回忆。谢雨扪心自问，若说自己心中没有恐惧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如果一切真的如同柳月生所言，那自己也没有挣扎下去的理由。
　　初次相遇时，谢雨本就已经心如死灰。在那之后虽然尽力地勉强自己活下去，但当时心中更多的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人的愧疚感。虽然活着，却不是为了自身愿望。不过也许，现在也是吧...
　　这短短的路程，仍由谢雨如何延缓自己的步伐也还是到了头。看着前方负手而立的熟悉背影，谢雨还是不自觉地扬起一分微笑。一步步，朝着他靠近。
　　那人一抬手，周遭无数的士兵围了上来锁住了谢雨其他的出路，只留了一条朝着他前进的道路。谢雨看向周遭，其中还有不少熟悉地面孔，包括一脸不忍的林丞相与杨将军。谢雨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也明白了柳月生所言非虚。朝着两人凄然一笑，表明自己已经知情，两位老人皆是不忍地转过头去。
　　谢雨一步步从容地朝着前方走去。周遭的士兵则是紧紧握着手中刻了符印的长剑，警惕着他。四周出奇地安静，仿佛空气都凝固里一般，只有谢雨规律的脚步声在墙内回荡。
　　阳烈听着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心中有着几分不解。自己到底和身后这个人经历了什么，才让他面对这四面埋伏还能如此从容不迫。
　　谢雨看着眼前的人，他负手而立的背影此刻竟显得如此陌生，一如柳月生所言，也许自己从没有真正的了解过面前这个男人。
　　阳烈缓缓转过身来，清冷的月色映照出他冷峻的面庞。谢雨不禁有些感慨，眼前的人明明五官没变，却让人感到如此陌生。
　　阳烈看着谢雨，月光下那一双清澈双眸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是心中产生的不是怜爱之情，而是几分厌恶。不知是那双眼睛饱含着对自身的情意，还是因为不知为何看向他时心中竟有几分刺痛。
　　谢雨动了动双唇，想将这些日子里的思念全都诉说给他听，可当看向阳烈时，却说不出一句话语。因为他明白，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属于自己的温柔的阿烈了。
　　阳烈刻意避开谢雨的双眼，仿佛这么做就能掩饰眼前的人给自己带来的不安。在他的记忆里，还没有一个人能在情绪上给他带来如此大的波动。心中不免对这会丧失记忆的副作用有些不满，并非他对自己和谢雨度过的日子感到好奇，仅仅只是他不喜欢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阳烈的语气冷淡得令谢雨感到陌生。
　　谢雨原以为自己能很冷静地面对这种事，毕竟被欺骗，被背叛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当听到这冰冷的语气时，还是突如其来地一阵心寒。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眼中已有了几分泪意。
　　“我就想...问你一件事...这些日子里...你对我...”阳烈看着眼前故作坚强的人，虽不想，却又不住地看向那双湿润的眼眸“可曾有过一丝真心？哪怕是一次...只有一次也好...”
　　他祈求的眼神令阳烈只觉得心中烦闷，脑海里明明没有一丝关于眼前人的记忆，可心里却不由来的有了几分痛楚。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自己获得力量而献出的祭品罢了。不说自己不记得他了，就算记得，又有谁会在天下和他之间选择后者呢。这少年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却没法将这残酷的语句说出口。阳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淡淡地说到
　　“没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其实连谢雨自身也早已知道答案，当走进这小筑前他便已经感知到周遭的士兵。只是心中还有这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哪怕知道那是谎言，还是想要...
　　自嘲地一笑，谢雨收起之前那副卑微的模样紧紧地盯着阳烈。阳烈看着眼前的人，此刻那双眸竟令自己感到如此厌烦。
　　谢雨一步步的逼近着，阳烈心中竟有了几丝退意。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几步，谢雨却停了下来。
　　洁白的月光倾斜而下，往事的一幕幕在谢雨脑中闪现，那些刻骨铭心的誓言此刻看来皆是笑话。
　　眼前人和当初那个为了钱而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
　　所求之物不同罢了。
　　“你想要的是这个吧？”
　　指尖妖气凝结成刃，划破了谢雨的衣衫。立手成刀，直直地插进左侧的胸膛。肋骨断裂的声音在体内响起，眼角的泪水终是忍不住的滑落，但起码现在还能欺骗自己，这泪水只是因为身体上的痛楚。
　　感受着手中跳动的心脏，被自己注视之人的眼中却只有计划达成的喜悦。自嘲一笑，笑着自己的天真，到此刻竟还对他有着几分期盼。
　　双目紧紧地盯着阳烈，右手切断了心脏的连接。一刹那，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妖力飞速在体内运转尝试着治愈这次伤痕，但纵是这身体再过强悍却也无法恢复这种伤势。
　　右手从胸膛中伸出，手中的心脏还在跳动着，纵是离开了身躯却还是有无数的妖力从中涌出尝试着回到体内。
　　鲜血不住地从胸口的伤口中流出，嘴中也满是血腥味道。谢雨将手伸到阳烈面前，阳烈看着眼前的人心中那种莫名的痛楚越加强烈。
　　“反正...它早就是你的了...”这声音很微弱，旁人只是隐约看到他嘴角微微张合了几下。
　　谢雨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连身形都变得摇摇晃晃起来。阳烈下意识的出手想扶住他，却又停住了动作转而拿过了谢雨手中的心。
　　看着手中跳动的心脏，心中无限欣喜，接下来只要按照柳月生所言在满月下进行仪式，那自己就能超脱生死获得无以伦比的力量了。转身看向奄奄一息地谢雨，心里那种不悦的感觉再次传来。那双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睛令人心烦...
　　“既然东西到手了，也就没必要留你了。”冷漠的语句连一旁的杨将军和林丞相都觉得心寒，他们此刻看向谢雨的眼中充斥怜悯与愧疚。只见阳烈举起腰间的墨色长剑，狠狠地挥下，划过谢雨的双眼...

　　等到夜终于突破柳月生设下的防备来到宫内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柳月生在路上戏谑地看着心急如焚的夜，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朝着焱淼殿走去，今晚在那里阳烈将会重生。
　　夜虽想和他决一死战，但自己既不是他的对手，此刻也还要想找到九殿下才行，便没多做停留。几番巡查来到了湖间小筑，此刻那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夜忧心地打量着四周，皇上的让自己保护好九殿下嘱咐还在耳边，他不由得自责起来。突然他看到在那一大滩血迹中还有几步朝着另一边延续过去，心中燃起了希望。跟着血迹他一路走着，那血迹却是越来越少，终于在一个拐角处他看到了谢雨。
　　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右手扶着旁边的城墙，嘴角不断地喘着气不是地传出几声痛苦地□□，路上的血迹也不知是从眼角还是嘴角亦或是胸口流出。双眼已经看不见了，此刻谢雨正沿着自己记忆中的路径朝着城墙上走去。
　　夜心中不忍，连忙走上前去想要帮扶他一把，却又停下了脚步。此刻自己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想到之前和谢雨度过的那些时间，自责的泪水不禁流了下来。只能静静地跟在谢雨身后，看着他一步一停地走上城墙。夜记得之前九殿下和皇上也经常去那个地方看着日出，日落。
　　谢雨来到城墙上，摸了摸墙上的砖瓦，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之前谢雨在刻了个记号，看来自己没走错地方。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谢雨警戒地回过头，随后又放弃了架势。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
　　“对不起，九殿下...是属下来晚了...”
　　谢雨从声音中认出了夜，忍着痛楚笑了笑。“是你啊...也好...至少这次我也不算孤独...”
　　“九殿下...”
　　“没事的，一切都结束了。反正我本来是就是个死过一次的人，如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你听我说，陛下他...”
　　谢雨摇了摇头打断了夜的发言，踩上墙垛。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下面是一条河流对吧。”
　　“是...”
　　谢雨对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笑了笑。而后又抬起头
　　“夜...你说...今夜的河流会比那晚更冷吗？”
　　夜不知道上一个世界里谢雨是如何离开的，自然有些疑惑。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谢雨便一跃而下。
　　冰冷的河水从伤口，口鼻中涌入体内，但谢雨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痛楚了。此刻心中却还是不由得想起了日落的城墙上，和客栈里那真挚的誓言，以及他摸着自己头发时宠溺温柔地面庞。
　　‘我居然...还是对有你有所不舍...’

　　城墙上，一个人影也毅然跃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