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沐心乔

12、第 12 章

　　零星火点在楼道中明灭闪烁，一个高大的身影斜靠在门框上，那双眼中印着星火点点，在季嘉平打开门的瞬间看过来。
　　季嘉平一愣，那个身影便站直了，丢掉手里的烟头在地上踩灭，向他走近半步。
　　下意识后退，季嘉平慌忙关门，那人却伸出右手挡住门缝，季嘉平收手不及，将他的右手狠狠夹住。那人从唇边溢出一丝闷哼，彻夜未眠的嗓音沙哑低沉，“嘉平，是我。”
　　随着声音响起，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连亮起，季嘉平微微眯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眼前人的面容尽收眼底。
　　慌忙松开门把手，季嘉平将人拉进房间，焦急的去抓他的手腕，“伤到你了吗？”
　　凌泉摇头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左手突然伸出，穿过季嘉平的背，按住他的左肩猛然使劲，将人带入怀中。
　　季嘉平脚步踉跄，一个不察便跌到凌泉怀里。耳边是凌泉清浅的呼吸，鼻息间是他身上混杂着烟味和淡淡桔子味道的沐浴露，胸膛紧贴着胸膛，凌泉每一次的心跳季嘉平都能感受到，一下一下，纠缠着季嘉平逐渐和他保持同样的跳动频率。
　　越来越用力的拥抱着怀里的人，像是要将季嘉平勒进血肉。
　　季嘉平抬手环住他，温顺的在他颈侧蹭了蹭，放轻声音问：“怎么了？”
　　凌泉在他鬓边吻了一下， “嘉平，我们在一起吧！”
　　季嘉平微怔，随后点头，没问凌泉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好。”
　　明明季嘉平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他，凌泉却没多少喜悦的感觉，只觉得心脏疼的好似都紧缩起来，嘉平怎么能这么好？
　　朝阳从东方升起，穿过阳台落在客厅里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驱散了夜间沁凉的寒意，晒到人身上暖烘烘的，凌泉松开季嘉平，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季嘉平眼睫低垂，他的睫毛很长却不翘，视线朝下的时候就像一把小刷子挡住眼瞳，此刻这把小刷子却不安分的轻轻颤抖，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凌泉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两下，季嘉平紧张的闭上眼，眼睫颤抖的更剧烈。
　　忍不住再次将人揽入怀中，凌泉喟叹出声，“嘉平，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季嘉平指尖掐着手上的一点皮肉，热度从脸上开始，延伸着向下钻进衣领，蔓延至全身。
　　凌泉到底没有告诉季嘉平为何自己突然改了主意，等到天色大亮，终于舍得放开嘉平，回家洗去身上浓重的烟味，与季嘉平一同下楼买早餐。
　　楼下卖油条的老板年纪很大了，头发虽已花白，腰板却始终挺得笔直，手脚麻利的很。见到季嘉平还愣了一下，从油锅里捞出来两根油条，问季嘉平今天怎么这么早。
　　季嘉平不太好意思的偷偷瞄了凌泉一眼，假装没听见老板的调侃。
　　偏偏老板年纪大了，自己听力下降就以为所有人和他一样都听不清，见季嘉平不回答，还以为是自己声音小了，于是加大了嗓门，又问他：“嘉平今天怎么这么早？”
　　凌泉也看季嘉平，眼里调侃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季嘉平尽量忽视凌泉的目光，耳朵尖却悄悄红了，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早餐，含糊说：“今天起早了。”
　　老板笑呵呵的说：“我还以为你今天又要十点多过来拿早餐！”
　　季嘉平赶紧付了钱，拎着早餐头也不回的走。
　　凌泉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一派闲适模样。
　　季嘉平快速走了几步，待出了早餐店就放慢了脚步，见凌泉始终没有跟上，还特意停下回头看他。
　　凌泉笑意更深，走到他身边问：“在等我？”
　　季嘉平看他一眼，转身继续走。
　　没有得到回答，凌泉也不在意，继续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见前面的人走走停停，始终没有不耐烦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

　　阮星回中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凌泉正巧去学校了，季嘉平正要去隔壁给十二喂食。
　　顺手接了电话，“星回？”
　　手机那头传来几声猫叫，阮星回一怔，问他：“你在哪？”
　　季嘉平给十二填了猫粮，挠了挠十二的下巴，十二又“喵”了几声。
　　“在凌泉家，他今天不在，我来个喂十二。”
　　阮星回“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你们在一起了？”
　　被自己的亲妹妹调侃了，季嘉平红了脸，“嗯”了一声，没好意思多说什么。
　　答案倒是意料之中，距离那天晚上凌泉给她打电话已经过去一周了，阮星回估摸着两人应当有新进展，趁着凌泉今天一天都有课，这才给季嘉平打了电话。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些琐事，即将挂电话的时候，阮星回才将上次凌泉给她打电话的事情说了。
　　季嘉平愣住，说：“我知道了。”
　　阮星回停了一瞬又说：“你自己心里有点数，我看到那天你发的微博了。”
　　季嘉平放开十二，攥紧了手机。
　　“你想一想，为什么你刚发了微博他就给我打电话，为什么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阮星回操碎了心，“凌泉的人品我信得过，但是你就一点不怀疑吗？”
　　季嘉平不傻，阮星回告诉他凌泉找过她的事情，季嘉平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我会找机会问他，”季嘉平向阮星回保证，“你别再去找他。”
　　阮星回：“……你知道了？”
　　言而无信的混蛋凌泉！
　　季嘉平打断她脑子里的碎碎念，“他没告诉我。”
　　“……哦。”
　　季嘉平：“我诈你的。”
　　阮星回委屈，但撒娇的语气都是冰冷的，“哥！”
　　季嘉平弯了嘴角，“你什么时候找过他？”
　　阮星回乖乖交代，“上周，他出差回来那天。”
　　“嗯。”
　　难怪那天凌泉回来态度就变了。
　　季嘉平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虽然保证了不告诉季嘉平，但是阮星回还是迅速叛变了，将那天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季嘉平，怕季嘉平认为她添油加醋，赶紧挂了电话给他发了段录音。
　　季嘉平：“……”
　　一段录音循环播放数遍，季嘉平将录音删除，并且给阮星回发了信息，让她将所有备份全部删除，等一切都做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季嘉平去超市买了食材回来做晚饭。
　　凌泉没有先回自己家，而是一回来就钻进了季嘉平的房间，一阵香味钻进鼻间，凌泉诧异的走进厨房，“你做了什么？”
　　季嘉平看向他，眼睛弯了弯，“你回来了。”
　　凌泉点点头，走进去，下巴垫着季嘉平的肩膀，往盘子里看。
　　只一眼，身体便僵住了。
　　季嘉平耸耸肩，示意他起来，端着盘子往外走，“你把汤端过来。”
　　凌泉去端汤，无奈道：“嘉平，你是在取笑我吗？”
　　季嘉平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菜色，抿了抿唇，“没有。”
　　亲昵的捏了捏季嘉平的脸，凌泉咬牙，“还笑。”
　　既然被看出来了，季嘉平就不忍了，弯着眼笑得开心，让凌泉坐下，给他夹菜，“尝尝。”
　　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凌泉竖了竖大拇指，“你们家厨艺是天生的吗？”
　　季嘉平满意坐在他对面，给凌泉盛了碗汤，“小时候我爸妈经常不在家，我就学着给星回做饭，后来她总嫌弃我做饭不好吃，就自己琢磨着做饭。”
　　“谁知道她还真有点天赋，”季嘉平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笑了起来，“从那以后家里的三餐她就包了，我也就在厨房给她打打下手，顺便偷师。”
　　凌泉很给面子的夸赞，“你这手艺可以出师了。”
　　季嘉平不置可否，慢慢喝着汤。
　　做饭的人不洗碗，吃过饭凌泉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季嘉平站在厨房外面看着他。
　　“我可以看你手机吗？”季嘉平突然问。
　　“嗯？”
　　季嘉平没有再问一遍，太僭越了。
　　凌泉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将手机解锁递给季嘉平，“想看什么？”
　　季嘉平接过手机，手机屏保是季嘉平很久之前出版过的一本小说，那是季嘉平第一次出版小说，专门找星回帮忙设计了封面。
　　封面上一个男孩蹲在雪地里，低头看着一只脏兮兮的小黑猫，黑猫昂着脑袋看着男孩儿，男孩儿一根手指抵在它额头上，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下，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手持一柄雨伞，正迈步朝他们走来。
　　在封面的右下角，有三个很小的字体，写着这本书的作者“十二月”。
　　脸上温度骤升，季嘉平讷讷问他：“你怎么……”
　　这本书是十二月第一本出版的小说，当年感觉写的还不错，现在再回头看看，简直是黑历史，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
　　凌泉将碗筷收好，走过来摸摸季嘉平的脑袋，用眼角瞥了一眼屏保，故意问：“屏保怎么了吗？很可爱啊。”
　　季嘉平脸上温度更烫，抿了抿唇，小声说：“你故意的。”
　　“嗯？”凌泉发出疑问，“什么故意的？”
　　季嘉平抬眼看他，有点儿赌气似的，“你早就知道我是十二月了！”
　　凌泉没回答。
　　季嘉平只要想到凌泉竟然骗了自己这么久，自己还一天到晚的在微博上伤怀悲秋，对邻居苦诉衷肠，想想都羞愤欲绝！
　　恼怒的将手机塞到凌泉手里，转身去卧室，“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凌泉接过手机，伸手拉住他。
　　季嘉平倔强着不肯回头，只要一想起他像个傻瓜一样，犯傻的全部过程都被凌泉看在眼里，看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很好玩吗？
　　“对不起。”凌泉突然道歉。
　　季嘉平一口气哽住，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凌泉见他眉目舒展了些，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将手机解锁递到季嘉平眼下，坦白道：“其实我一直在关注你的微博。”
　　季嘉平嘴唇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凌泉：“上次你加我微信好友，我才知道你是十二月。不是有意骗你的。”
　　季嘉平还是有点儿在意，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凌泉解释：“刚开始是没想好怎么说，毕竟我不清楚你是否在意粉丝介入三次元，后来……”
　　季嘉平脸色稍霁，接着听他解释。
　　“后来发现你在微博上还挺有意思的，”凌泉笑出声，“更不敢告诉你了，怕你恼羞成怒。”
　　“你！”季嘉平又被激怒。
　　凌泉趁机亲了亲他的额头，“别生气。”
　　季嘉平攥紧拳头，恨铁不成钢，敌人使出糖衣炮弹，自己立马缴械投降，真是，真是……
　　没出息！
　　二十多年简直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