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温柔（短篇集）》琈泪丫

45、16

　　任何事情都能在时间的流逝下渐渐消弭，似风拂过，只残下点点痕迹留于尘埃之中。
　　袁老师亲自出台证明何宿安是其侄子，不存在所谓“特殊关系”。加上何宿安直接一封律师证明放上贴吧，谭原被揪出当场道歉。后面陆陆续续小的争议被学校秩序管理处压下，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
　　法学院学生会会长的位置最终留给了那位最初决定的人。谭原以“造谣污蔑”被记一大处分。他们两个还是没有弄得那样难看，最后是私下处理。
　　何宿安直接请了个小长假，美名言曰修身养性，安抚一下受伤的小心灵。
　　这几天的小日子确实是悠哉游哉。何宿安此刻正悠悠然打着游戏，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消息，蓝洛川发过来的。
　　你动的手？
　　何宿安莫名，发了个问号。
　　那边回消息：我就说，你也不像会做这事的人啊。
　　何宿安没再回复，他在等待，果然，蓝洛川下一句马上出来了：
　　谭原被打了。
　　何宿安目光凝视屏幕，一连串消息进来，手机直咚咚咚响。
　　不是你那是谁啊。
　　不过那人也挺能啊，下手太会挑地儿了，从外边压根看不出伤来。
　　啧。
　　手机传来一声游戏失败的提示音，何宿安却没有心思再去看游戏页面了。
　　他沉默许久，凝视着房间一处虚无，脑海里闪现出的那天傍晚，暖阳，晕黄，以及，那存了一汪水的眼。
　　那天，肖今朝喊完他之后便一言不发，只默默跟在他的旁边，安静得像一只乖巧的小狗。
　　到了一个拐角处，他倏地停下，转头看向肖今朝，好几秒里，他的嘴唇极小幅度的张开又合上，却最终在看清眼前人安静的凝望时，两片唇瓣紧闭上了。
　　他知道他不必说。
　　他看懂了他的眼睛。
　　他说我信你。
　　……
　　何宿安猜出来是谁对谭原动的手。但他没有回消息。
　　他想，是时候给出一个答案了。
　　给肖今朝的，也给他自己。

　　这两天法学院格外热闹，上面为了增强学生运动量 ，加上促进同学间关系，决定组织几个班级一块举行一场运动比赛。
　　简简单单，就两个项目，一个4×100接力，一个团体拔河比赛。
　　肖今朝在之前校里运动会短跑过第一，不容置疑成为班级4×100的最后交接一棒。
　　比赛快开始时，肖今朝和队友们站到跑道属于各自的位置上，哨声一响，第一棒以破风之势冲出去，肖今朝在最后一棒，中间还要递两个人，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看清此刻的局势。
　　他们班速度较快，等到交接第二棒甚至跑到中点处还是和另外一个排前的班你争我抢、不分伯仲。
　　肖今朝有信心：只要不出意外，他们可以夺冠。
　　只是，肖今朝刚预估完，意外就发生了。第二棒和第三棒交接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原因谁没握住，棒掉了。
　　观众台传来一阵吁嘘。
　　肖今朝望了一眼身后紧紧追赶的三棒，他明白此刻距离被拉开，虽说抢救算及时，也不可避免落为中游了。
　　悬。
　　等到旁边两个班的最后一棒已经跑出两三秒，肖今朝才接到棒。
　　他的手一触碰到棒，腿先反应过来立即迈开，如离弦的箭，飞驰奔向前，在人们眼里，他的腿已经成为了模糊的虚影，无法再看清了。肖今朝很快超过前面的人。
　　隐隐地，角落里好似有一个班站起，有人喊起了加油。观众席的学生们瞬间热血沸腾起来，黑马逆袭谁不爱，这样紧张又亢奋的时刻，观众都要炸了，一个个站起来高声呼唤：“加油！加油！加油！”
　　他们为自己的班级，更为这个因失误落下名次、但仍然不放弃依旧向前赶的班和人鼓劲。
　　肖今朝不负众望，在最后零点几秒的时刻，成功超越了前一位，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人们还没来得及欢呼，肖今朝突然摔倒了。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间里居然有人横穿跑道准备过去另一边。肖今朝跑到终点还需要一个缓冲的力，他看见了那人，为避免碰撞发生事故，硬生生刹住脚步。却因为速度快和发力劲儿太大没刹住，整个人一顿，再就倾斜往树胶跑道倒下了。
　　观众台里发出一阵惊呼，坐得远一些的学生因为角度关系有些看不到，只听见旁边的人说“肖今朝摔跤了”，没过几秒又叽叽喳喳起来“会长回来了”“啊，会长把肖今朝带走了”之类。等人卯足了劲儿伸出脑袋去看终点处，发现已是块空地了。
　　……
　　“好好坐着别乱动。”
　　何宿安看着坐在凳子上还不安生的人，直接放话。体育馆里有备用医药箱，他和老师说明情况后借了过来。
　　“把裤脚撩起来。”
　　何宿安边从箱里拿出碘酒和棉签，等肖今朝撸起裤脚，他的视线落到脚踝，眉头狠狠揪住。
　　原以为只是简单擦伤，没想到脚踝那一块肿起，又青又紫。
　　“猪蹄一样，”他调笑，后又自然发问：“很疼吗？”
　　肖今朝从坐好起视线就没往何宿安身上留过，他盯着脚旁的地面，对何宿安说的话一律充耳不闻。
　　何宿安看他几眼，徐徐叹了口气，眼里却浮起一抹笑意。他也不再言语，先给人把药上好。何宿安蹲下，一手握起他的肖今朝的脚底，动作轻微，沾上碘酒的棉签贴在肖今朝的脚踝轻轻上下涂抹，他的表情严肃，专注又疼惜地对待一件珍宝似的。
　　肖今朝悄悄把目光移过来，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楚地看见何宿安的小发旋，高挺的鼻梁，和一张侧脸的锋利轮廓。
　　睫毛好长。
　　他想。
　　但又在注意到这人准备起身时立刻移开视线。何宿安看他这副怄气的模样只笑：“小气鬼。”
　　这下肖今朝不干了，他本就因为那次事件之后何宿安没再联系过他而不开心，现在罪魁祸首还在面前道他的不是，就算是开玩笑，他也觉得憋屈。
　　这一气想骂人，又不想理他，肖今朝皱起鼻子轻哼一声。
　　何宿安看他这副小傲娇模样，哭笑不得。
　　远处传来口令枪响，再是闹哄哄的观众席处的呐喊欢呼声，肖今朝盯着地面，思绪好似要同那声音飞到外边去了。他们处在的空间安静到极致，以至于外面的嘈杂传来，也显得混混沌沌、含含糊糊，像隔了一层雾。
　　以至于当何宿安开口说话时，肖今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何宿安的语气里难得夹杂了踌躇与犹疑。
　　肖今朝的心也紧紧捏起，他依旧不看他，但两只耳朵已经高高支棱起来。
　　“我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说……前面是我混了，把你拉下水，我很抱歉……”
　　周围突然寂静下来，肖今朝再听不见那隐隐约约的呐喊和欢呼声，他仿佛被包裹进一个绝对密闭的空间，只存在他一个人，惊得他头晕目眩、仓皇失措。
　　但他很快维持住脸上的冷淡和平静。
　　肖今朝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一次次的主动却失败里再腆着脸上去。
　　然后他听到了何宿安接着的话：
　　“但是没有后悔。”
　　“我一直在走一条大众眼里不世俗的路，我可以无谓，但这条路太难走，一但上来，就是踩铁丝，稍微一个不慎就会坠入崖底。”
　　“我不敢把你拉下来，我也不信……我能走好它。我知道这一方面我确实懦弱。
　　“所以我很庆幸你来了，就这么风风火火来到我这里。”
　　“就这点，你做得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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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