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年》浮林菀青

6、梦魇

　　何年被金溪拉着一口气跑出好几公里才停下.
　　靠在树上气喘吁吁的问：“为什么要跑？”
　　“废话！”赵强胜弯腰扶着膝盖，说两个字就得喘一喘。
　　“你倒是，过了，嘴瘾了，把我们吓，吓个半死，就怕他们，气，气不过，动手。”
　　金溪观察了半天，终于确定不会有人追上来，一屁股坐在路边，腿软了。
　　何年看见他一系列的动作觉得好笑：“至于吗？你不是挺厉害嘛，这么怂可丢了范了啊。”
　　金溪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于风替他回答了：“厉害也得是獒哥在的前提下，他呀，也就遛狗的时候有面儿了。”
　　“屁！”金溪想反驳他，可瞪了半天眼，发觉事实却是如此，泄气的趴在腿上不抬头了。
　　何年坐他旁边笑了起来，一直快到小区门口还在笑，金溪看着他这么开心的样子很好奇：“好笑吗？”
　　“好笑啊，一想到你在酒吧里跟那群男人对峙时那么凶狠霸气，又想到你蹲在路边脚软爬不起来，我就觉得好笑。”
　　于风摸着下巴想起一事儿：“你跟，酒吧里的那群人很熟？”
　　金溪也想起来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个拦他们的男人好像跟何年很熟悉。
　　“我看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恶心，尤其看到金溪的时候跟看见一块五花肉一样。”说完还应景的抖了抖。
　　金溪扶额：“这特么什么比喻！”
　　何年挑眉看着金溪，笑问：“怎么，被人看上了啊？”
　　“再说揍你啊！”金溪挥着拳头怒瞪他，何年连连摆手：“开玩笑别当真。”
　　“我跟他们也不熟，比你们多个，九、十次吧，”何年掰了掰手指，又说，“放心，在酒吧我说的也不全是充势的，我既然当着他们面带走你们，那被找的也只会是我，而我也绝不会吃亏就是了。”
　　“你就吹吧！”金溪斜了他一眼，随即挥手：“我们走了。”
　　“嗯。”何年也挥了挥手，向小区走去。
　　于风看着他去的方向恍然大悟，指着何年对金溪说：“他就是那个……”
　　赵强胜及时捂住他的嘴，点了点头，于风瞬间安静了，三人推嚷着过了马路，进入小区。没发现身后何年早就停下脚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路灯下，三人的影子缠缠绵绵，亲密无间，而他……。
　　何年看看地上自己的影子，永远都是形影单只。
　　“我们做朋友吧！”
　　“噗呲！”
　　何年突然笑出声，把自己吓了一跳，然后什么想法都没了，掩着嘴角跑回了家。

　　越接近四号楼，何年便少一分笑意，直到楼下，脸上的笑荡然无存。
　　叫骂声，摔砸声，越来越烈，将何年心脏堵的密不透风。
　　何年脚步沉沉地爬上楼，打开门，一瞬间各种清晰刺耳的杂乱声全扑了过来，客厅的两人无视他的存在。
　　“钟耀辉，你别他么整天在这哭丧着一张脸，我看了都膈应，哎你不在外面挺逍遥，挺自在的嘛，那一个个小白脸个个细皮嫩肉，骚气横飞的，你还能把持的住天天往家跑？”
　　“哎呦我就纳了闷了，怎么还特么没把你榨干了啊，你怎么还特么活着呢啊！啊？”
　　男人摸出一支烟来，刚点着就被女人给抢了去，塞进自己嘴巴，冷哼：“呵！现在知道忍让了，早他么二十年前干嘛去了，要不是你,我特么早跟……,”女人说到这停顿了下，“狠吸了一口烟，“哼，你就是那臭水沟里的□□，妄以为爬上了地面就能脱掉那身恶心的皮，我呸！”
　　男人忍无可忍的将女人推倒在地，地上的玻璃渣穿进了手掌心，女人眉毛不皱一下，坐地上索性不起来了。
　　何年垂在身侧的手哆嗦个没完，抬起又放下。
　　最终，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的房间。
　　“傅晓娟你骂够了没有！把我说的一文不值你特么就能干净到哪去？！”
　　“我告诉你傅晓娟，你特么该感激我捡了你这么个破鞋，要不是我，你早二十年前就带着那团肉跳河了！”
　　“你他娘的就是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的破鞋，就特么他把你当个宝，就特么他，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把你当个宝！”
　　何年轻轻关上门，客厅的一点光亮从门缝间消失，屋内陷入黑暗。
　　何年抹黑躺到床上，将枕头包住头。
　　他不该回来的，怎么忘了呢，明明知道会看到这种场景，明明知道会听到什么。
　　他不该回来的……
　　“你们想抛弃我？你们想放弃我！想开始新生活，哈，简直痴心妄想，哈哈哈！”
　　头又开始疼了，何年狠狠砸着自己的头。
　　“我就是要报复你们，有我在一天，你们就别特么想安生，有我在一天，他们就永远别想见到这个孩子！”
　　“呃……”
　　何年总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根紧绷着的弦在被人不停的拨弄着，发出的嗡嗡声刺激的神经都要断裂开。
　　耳朵里源源不断地传送着外面尖锐不堪地声音，何年控制不住的全身打颤，嘴巴溢出一声声嘶哑的悲鸣又被咬住下唇完全封住。
　　“这个孩子……，我特么就算掐死，溺死，都不会让他见到一根毛，我就算死，都得拉着他儿子陪葬！！”
　　”他就是个恶魔，就是个累赘，就他么是那个男人风流几次产下的烂肉，枉我以为是个希望，就特么是悲惨的来源，噩梦的开始！”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那么一天......。”
　　何年一次次从昏死中惊醒，恍恍中昏迷。
　　那些话，跟把刀一样，割着他的心，挑开一条，又一条的血管，黑色的血渗透地面，流进黑河，与之融为一体……。

　　黑暗的房间中，充斥着常年未经打扫的尘土味与霉气味，还有一股腥臊味。
　　角落里的木床上躺着一个被绑了手脚的少年，面容苍白，眼神空洞，嘴唇干裂，两边的嘴角各一道腥红的血痕，一直延到身下的褥子上，铺满一片。身上除了一床发潮的被子再无其他遮挡物。
　　少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中已经三天，滴水未进。
　　少年脑子里的齿轮正在缓慢运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咔嚓断了，就能解脱了。
　　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手拎酒瓶，跌跌撞撞的爬进来，到了少年床前，凑近，将酒气吐在少年脸上。
　　“怎么还活着呢？”
　　少年一动不动。
　　“你这个样子，可跟你爹一点也不像，”男人打了个酒嗝儿，直起身在房间中左瞧瞧，右摸摸，嘴巴一瘪。
　　“你妈那个老娘们真狠，死都不给你个痛快。”
　　少年身体突然轻微发颤，瞳孔震动，嘴角处划开一道新的血痕。
　　那是少年用牙齿撕咬出来的。
　　男人扭头看到他这个样子，怒然将酒瓶摔向他，酒瓶磕在床沿上，四分五裂，少年苍白的脸上登时有了两三道划痕
　　男人低头片刻，从口袋中掏出一支针管，拿到少年眼前晃晃。
　　“知道这是什么吗？”
　　“叔叔……。”
　　“别他么叫我叔叔！”男人吼叫着，骑到少年身上，重重得扇了他一巴掌。
　　少年被打的偏了头，从喉咙里卡出一口血。
　　男人错愕的看着少年，又举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边打边笑。
　　打完了，也笑够了，男人低头看着他，眼里有怨恨，有痛苦，最后全化为一了百了的决然，一把掀开了少年盖着的被子。
　　少年那带着一条条，一片片伤痕的身躯印入眼帘。
　　看到这副身躯，再配上这张带着恐惧，绝望，与那个人相像的脸，男人挤出一丝狞笑，喃喃自语。
　　“你这个，水性杨花，绝情决意的负心汉！你不是对不起我吗，你不是抛弃我吗，你不是宁愿沉溺在无数个温柔乡里都不愿看我一眼吗，不找我……你不找我......那我就找你儿子……,让你也尝尝，被至亲背叛的滋味！”
　　男人拿起手里的针管，摁住少年挣扎的头，对着脖颈，缓缓刺去……
　　“不要……不要！叔叔，求你……求你”少年身体剧烈挣扎着，一开口就呛出一口血。
　　被酒精麻痹的男人见到这一幕更加觉得痛快，浑身燥热，身下蹭着少年稚嫩的身体。
　　“智轩……，”男人爱恋的抚摸着少年的脸。
　　少年躲闪着：“叔叔，我是何年，我是何年，呃……”
　　针头扎进皮肤中，刺痛感让少年更加恐惧，一边挣扎一边尖叫求救。
　　突然，上空传来一身闷响，接着就觉得身上一空，少年缓缓睁眼，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少年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声，血从嘴角流到盖在身上的毛毯上，迅速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