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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套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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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沉的光线下，衍天彧那双如晖云般的淡金色眼睛有些瘆人。
李齐禹下意识地往围成一圈的学长们投去目光，似乎是在向他们请示什么。
衍天彧看得出来，他特别期望能够被留下，但那些学长们都摆了摆手，像是要赶走一颗灾星。
得到他们的应允，李齐禹别无办法，这才只能战战兢兢地迈步，从那个破碎的洞口中钻出来。
衍天彧随手在洞口外一拂，那些碎屑便飞回了原处——正是一支沉默的还原式。
在这期间，李齐禹一直不敢看他。
衍天彧也没带他去哪里，就在他的房间门口驻足。他想，这里灯火敞亮，或许更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他不是来找茬的，也无意要为难眼前这个人。但该算的账、该问清楚的来龙去脉，他全都不会放过。
“认得这个吗？”他把手上的思想投影本拎了起来，在李齐禹面前晃了晃。
李齐禹嗫嚅着，回答的声音像是昆虫飞过一样，既细微又模糊。
衍天彧挑起眉，又将眉头压下去：“说话就是为了让人听见的，你含含糊糊的，算怎么回事？”
他忽而想起了今天早上的那个声音：“等等……你是不是今早在杂物寄售铺里，被苏越冕抓到的人？”
李齐禹下意识地使劲摇头，突然又顿住，继而缓缓点了点头，整个过程都是沉默无声的。
这是衍天彧第一次与他产生交流，直到此刻，他才略微摸清了李齐禹的性格。
他放软了语气：“我不打算来兴师问罪，但我想知道你帮那个人开锁的理由是什么？”他顿了顿，“还有，那个人是谁？”
李齐禹似乎对此讳莫如深，他低着头，从未抬起过自己的视线。
“你用不着缄口不语。”衍天彧老神在在地道，“我既然能知道是你，自然也能找到那个人。但我之所以来找你，而不是找真凶……”
他笑得平静，表情里带着从容不迫的淡然：“我也不想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那样对谁都不好，不是吗？”
他能感觉得到，李齐禹的动摇毋庸赘述。
在衍天彧看来，想要说服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只需要设身处地，想清楚李齐禹在忌讳什么，在逃避什么，底线又是什么，再循序渐进地撬出话来即可。
这样灯光柔和的地方是一个不错的环境，只需配上一点温柔的语调，再表露出不怪罪他的态度，轻易就能卸下他的防备。
于是他趁胜追击，微笑着安抚他：“这件事也未必是你的错，但这取决于你的动机是什么。”
“介意告诉我吗？关于——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衍天彧揉了揉僵硬的面部，身子斜靠在墙面上。
李齐禹目光闪烁，半晌，终于诚惶诚恐地开口。
由于他声音极小且语速很慢，所以他的话语支支吾吾的，叫人听着都费劲。从他逻辑混乱的前言后语中，衍天彧逐渐整理出了较为重要的信息。
首先，那个扎小辫子的少年是贵族的少爷，李齐禹与他有血缘关系，身份名望却是天差地别。
衍天彧对他们之间的情仇纠葛不感兴趣，他也不是为此而来的。
但他耐着性子听完了对方夹杂着陈述的诉苦，并不插话，但他会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正一心一意地听着。
兜兜转转大半天，李齐禹终于讲到了重点——为什么那少年会将他们班级当成游玩的目标，为什么他会帮助那少年打开上了锁的无限口袋。
其实这还成了湛步忧的错，因为他不同寻常的行为，那位远在机械系的少爷才会跑来一级十班观摩，为的只是看看传说中的湛步少爷究竟能有多招摇。
谁知道湛步忧的无限口袋里没有什么合璧隋珠，仅有几本浮雕书漂泊于其中，着实令他失望透顶，所以最终什么都没带走。
他本着“不能白跑一趟”的心态，才偷偷拿走了众人的私有物品，坏心思也没多少，不过是十足的调皮捣蛋之作派。
衍天彧听后，简直哭笑不得。亏得大家都以为这是一起恶性入室偷窃事件，怎知仅仅是少年人的顽皮之作。
他见李齐禹的神色不像是说谎，也没有深究的心思了，但李齐禹却滔滔不绝，如同竹筒倒豆子，将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都一股脑地倾倒了出来。
他把事发后自己的忐忑不安和惶恐惊惧，连同心底那些无人问津的，受欺侮的过往，都一并告诉了他。
衍天彧一边聆听着，一边为他的经历而感怀。
李齐禹讲述的是一种与他云泥之别的人生，一种不被关心、不受重视的凄楚过去。
在他的生命中，自幼就要学会察言观色，因为他是不受宠的孩子。
衍天彧对他感到怜悯。
他疲累了一整天，已经基本站不住脚了。他把后背全部靠在微凉的墙面上，虽然面带倦色，但由头至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急躁与不耐，也没有为李齐禹话中的内容发表评论或看法。
毫无疑问地，他是一个优秀的倾听者。
当李齐禹的最后一句话也弥散在空气中时，衍天彧沉默了迂久。
后来他直起身子，看着李齐禹的眼睛，说：“谢谢你把这些告诉我。”
大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灌了进来，走廊上的灯火又熄灭了一盏。
李齐禹深吸一口气：“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吗？”
他又恢复到了那副怯懦的模样。
衍天彧的眼睛宛如沐浴在夕阳之下的月光。他摇了摇头：“今晚发生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但是——”
他话锋一转。
“如果有必要，我会把那个扎小辫的少爷揪出来，让他承担做错事的后果。这样或许会殃及池鱼，所以我建议你尽早把自己摘出去，免得让人发现端倪。”
李齐禹低着头，“嗯”了一声。
“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衍天彧的目光投向了楼梯处，转过身后，便上楼去了。
李齐禹呆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衍天彧的背影。
他本想出言挽留，奈何不善言辞，既不想回去面对那些鸠占鹊巢的学长们，又不敢祈求衍天彧的陪伴。
而衍天彧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经过苏越冕的房间时，他看到后者房间外的灯盏还亮着——这代表着他房里的灯也亮着。
苏越冕一般都睡得很早，虽然他一周只睡三晚。衍天彧熟悉他的作息时间，事实上，鲜少见到他在夜深后还开着灯的情况。
衍天彧没有打扰他，目光很快转向了前行的方向。他拨开路上的芭蕉叶，穿过丛林般的走廊，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中。
他只当这件事已经告了一段落，却不知道还有一些变故在等待着他。
次日上午，六月教授的来电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他接起电话，六月教授兴奋的声音让他明白，对于第一次成功拨通电话，教授感到十足的喜出望外。
他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简单地洗漱一番，换上白衬衫与栗色针织衫，便去了六月教授的办公殿。
等他再回到教室时，正好是第二课间——即咒术基础理论课之后的课间。
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发现湛步忧与他一样，缺席了上午的前两节课。
俞梧矜拿着班务表向他走来，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并没有感到有什么怪异之处。
但他不经意间看到前排的乔莹——一个与他不熟的女生——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这反而让他倍感疑惑。
俞梧矜用公事公办的态度问道：“你早上去干什么了？”
“六月教授找我。”他陈述着事实。
他已经很习惯被俞梧矜问这个问题了，毕竟他缺席或者翘课都是常见情况，只不过他每次逃课都有充分的理由。
但这一次，俞梧矜将他的理由记录在班务表上之后，却并没有离去。
“衍天彧。”他冷静地收起班务表，目视着他的双眸，严肃地说道，“我想问你一些事。”
整个班级都静悄悄的，衍天彧心再大，也知道有些不对劲了。
“问吧。”
他翘起腿，坦坦荡荡地道。
在问话前，俞梧矜把一颗球形弹珠放在手心里，而后将它捏得粉碎。
一段影像从他手里的碎珠上浮了起来，正是昨夜他来教室中放回失物的影像。
俞梧矜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的表情一直保持着无动于衷，俞梧矜有些意料不到。
“这是我们昨天秘密设下的记录仪所拍摄到的画面，今早我们检查过无限口袋，上面也的确有你的源能注入记录。”
衍天彧将目光转向空白的墙面，双眼倏然冷了下来。
晨曦般的金色冻成了死寂的琥珀，如流云似的细小光晕从他的瞳仁中消失，化成了冬雪初融时的星光。
但他淡然道：“是，昨天是我来送回了失物。”
“所以我想问，我们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那里？”至此，俞梧矜话语中的怀疑终于露出了马脚。
他几乎都要把“监守自盗”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衍天彧看不到身后苏越冕的表情，但苍久霖和东旭晨都面无表情的，而俞梧矜眼里尽是不信任，这种刺目的情绪令他如芒在背。
他略微有些恼火——关于这从天而降的指责。
“因为是我找回了它们。”
与他的心境不同，他的话语淡漠如冰川。话音落下后，他转回了目光，与俞梧矜对视。
俞梧矜问他：“事发时，你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彧同学终于开始切黑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掉马前不会完全切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