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异世界差点c位出殡》寻风访鹤迹

16、破门而入

　　夜色深邃，天星的光芒隐隐约约，又明明灭灭。

　　月辉也冷，也稀薄。风从林间来，阴森森地捎来一股潮湿的凉意。若非是有苍穹上那冰轮的微光，苍茫大地早已经堕入无边漆夜。

　　衍天彧又一次忘记要穿外套，冷飕飕的风把一地落叶卷起，也顺带着将他发梢的米白色也拂动了起来。

　　狭窄的小路昏暗又阴沉，偶然有飞鸟的影子钻出树林，便惊起一阵窸窣碎响。

　　在幽深冷酷的夜色里，风吹草动的细微声音也尽显可怖，天际的飞鸟知道不能落入杯弓蛇影的圈套中。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教室前，光门正运转着柔和的光晕。他没怎么犹豫便跨进了光门之中，只见一片黑暗，伸手都不见五指。

　　借着微不可见的月光，衍天彧勉强找到了镶嵌在上方墙角里的金灯。

　　他在灯芯上放了一把电光，雷电噼里啪啦地燃烧出火花，照亮了教室的一个角落。

　　他环顾着周围，树影穿透过窗户，在墙面上投影出令人不安的鬼影。

　　衍天彧摊开手掌，猛然将那颗六芒星砸在墙面上。

　　在冲击之下，星芒即刻碎裂成齑粉，澎湃的神力汹涌地奔他而来，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

　　衍天彧汲汲皇皇地低声念起了昼曦晨昏的咒文：“飞鸟归海，万卷归宗——”

　　“轰”的一声，以他为中心，一抹银白色的光遽然炸裂，迅速笼罩住整个教室，并且仍在不断地向外扩张。

　　衍天彧紧赶慢赶，姑且在光芒将要冲出教学楼之前，堪堪把它收了回来，将它局限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内。

　　昼曦晨昏的银光包裹住整个教室，与此同时，由银色光粒组成的时间轴在他身前浮现。

　　这条直线不断向两边延伸，最终首尾相连，将他围绕在圈中。

　　时间轴的刻度有粗有细，在衍天彧正前方的那一段轴上，有一粒暗金色的弯月形标记，形似数轴上的原点。

　　由于这条咒式只能将时间往回调，所以这条时间轴是从右往左看的。

　　设计灵感其实是来源于他在数学课上学的数轴，当然还有雷打不动的“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最终，咒式“昼曦晨昏”诞生了。

　　他的设计是当时间轴出现后，上面的弯月标记总共需要拨动六次：一次调年，一次调月，一次调日，一次调时，一次调分，一次调秒。

　　虽然有些繁琐，但他这算是未雨绸缪，为的是有朝一日被倒退的时间需要精确到分秒时，他可以不必烦恼。

　　眼下，他怀着略有些紧张的心情，忐忑地用手指触摸上那枚暗金色的弯月标记。

　　当他的手指接触到弯月时，时间轴上银光乍现，许多银白的星星点点也如流萤般飞舞了起来。

　　弯月所在的刻度代表着今时今日，即是大陆历136年3月10日，具体时间为晚上11时20分。他想知道136年3月9日晚上9点以后的事，所以第一次和第二次他都只是轻抚弯月，并没有拨动它。

　　第三次，他把弯月向左拨了一格；第四次，停留在刻度“11”处的弯月被他向左拨了四格。

　　第五次他把弯月移动到时间轴的最左侧；最后一次，他完全是随便乱拨的。

　　当他收回手时，弯月盛放出炽烈的金色光辉，缓缓将昼曦晨昏圈起的范围都覆盖住。

　　衍天彧静待着周遭的景物产生变化。

　　当金光如潮水般退散，衍天彧眼前的场景发生了些许转变。

　　在火光黯淡后，他忽然感受到一阵无法抗拒的巨大拉力，竟是将他扯到了自己的桌子旁！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趔趄着向前走了一步，右手忽而抬了起来，抓住了身前那个灰色身影的手臂。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正对那个有着一双银灰色眼睛的人说：“你不上锁吗？”

　　衍天彧心下大惊失色，连忙暗喊“失算了”。

　　昼曦晨昏会将过去的东西原原本本地重现——是“重现”，不是“展示”，也就意味着……

　　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都会不折不扣地重演。

　　因此，曾经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会再次出现，而昨晚九点的时候，他本人也还在这个被划定的范围之中。

　　他能明确感受到自己的思维与身体完全脱了节，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表情甚至神态。

　　他能做的唯有在心底祈祷，希望昨天的自己能够赶快离开教室，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昼曦晨昏对他自己的控制。

　　幸好，在拖曳着苏越冕的东渝鸿离开后，他与湛步忧也很快就踏出了教室的光门。

　　在不受他控制的腿迈出光门的刹那，钳制着他的怪力瞬间消失，他身旁三人的身影也立即消弭，仿若从未出现过。

　　他一眨眼，又回到了最初站立的地方。

　　时间轴再次环绕住他，他抬起手，将此处的时间的流逝速度加快了一倍。

　　同学们一个个地走出教室，最终只剩下了俞梧矜，和一向默默无闻的李齐禹。

　　衍天彧取消了时间加速，此时重现的已经是昨夜十二点时的景象了。

　　他听到俞梧矜对李齐禹说：“我先走了，熄灯就拜托你了。”

　　李齐禹缩着脖子，侧影看上去有些驼背。突然被俞梧矜搭话，他吓地浑身一抖，反应过来后，才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俞梧矜收拾完课本，就离开了教室。摇曳的火光照在李齐禹瘦弱的背影上，又从他凹陷的面颊上流了下去。

　　衍天彧知道，有事该发生了。

　　李齐禹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忽而眉头紧皱、神情恍惚，如同举棋不定的游移者。

　　在漫长而繁冗的动摇之后，他咬紧牙关，终于颤颤巍巍地从无限口袋里摸出了一粒深蓝色的小球。

　　衍天彧曾经见过这种球状物体——那是信号发射装置，当源能注入其中时，配套的接收装置会收到信号。

　　他分开唇瓣，抿了抿嘴，眼中浮上了岑寂般的静默。

　　趁着李齐禹迟疑时，他走到李齐禹身边，想看得更细致一些。

　　但李齐禹突然捏紧了小圆球，昂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眼神中充斥着惊疑不定，反倒将衍天彧推入了骇怪之中。

　　如果不是因为衍天彧知道，这只是一段过去的影像，他自然会下意识地躲进角落之中。

　　李齐禹似乎极为惶恐不安，因此才不断地戒备着毫末的风吹草动，一副风声鹤唳的怯弱模样。

　　衍天彧冷眼旁观着他做贼心虚的样子，心中已有定夺。

　　像是终于狠下了心，李齐禹向信号发射装置中注入了源能。蓝光不停地闪烁，从球形装置中显现出来。

　　不多时，一个脑后留着细麻花辫、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闯入了光门。在他的指使下，李齐禹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将全班人的无限口袋逐一打开。

　　那个少年最先奔向了湛步忧的座位，在打开他的无限口袋后，那少年把手伸进去挑挑拣拣，却什么都没有拿走。

　　事实上，第一批被扫走的东西，便是东旭晨的钱袋与苍久霖的怪运骰子。

　　衍天彧的眼神如冻结的寒冰。

　　等到那个少年心满意足地走到光门边上时，所有人的口袋都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少年正要离去，却忽然被李齐禹低声细语的呼喊拦住了去路。

　　他回过头，李齐禹望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求。

　　他嗤笑一声，神情里充满了鄙夷与轻蔑。那是溢于言表的不屑之意，仿佛是在看着什么肮脏且卑劣的东西。

　　少年高视阔步地踏出了光门，在他身后，一个布袋子被丢弃在了地面上，掉落时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

　　这副桀骜不驯的面容，被衍天彧印刻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李齐禹畏惧且失落的表情也被他收入眼底，成为了死寂画面中少有的色彩。

　　他有些同情这个人，但这不能成为让他的行为不被究责的挡箭牌。

　　衍天彧已经看得厌了，于是他切断了对昼曦晨昏的神力输入。

　　昨夜的景象像一阵雾似地烟消云散，先前他点燃的火光再次笼罩住教室的旮旯角落。

　　衍天彧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用了一个“钟灵显现”，见当下的时间已过了夜半十二点，他便熄灭了火苗，缓缓离开了教室。

　　他其实感触良多。

　　还没走出两步，他又停了下来。脑中灵光一闪，衍天彧在走廊上用起了昼曦晨昏。

　　这一支咒式榨干了他身上最后的神力，甚至连他那所剩无几的源能，都被吞食得干干净净。

　　当银光掩盖住长廊时，时间轴与弯月标记也凝聚成型了。

　　他连续拨动六次，将这条走廊上的时间，倒回了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少年刚刚踏出光门的那一刻。

　　而后，他走上前去，用手戳了戳那少年垂在脑后的辫子。

　　入手的不是一阵缥缈的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头发丝的触感。

　　他把那根小辫提溜起来，又左右摇晃两下，这样的举动证实了他的想法——在昼曦晨昏的银光包围的区域之中，“过去”是可以被更改、被扭转的。

　　那个少年对他的触碰一无所知，仍满心欢喜地掂着自己的金袋子。

　　他已经把那些“战利品”都收入了其中，然而，当衍天彧从他掌心中夺走那个袋子后，他却还在重复着掂量的动作。

　　此刻，这个人是真实地存在于这里的，但他的动作、表情等，都只是重演着昨夜的模样。

　　衍天彧从他的金袋子里抖出怪运骰子、机械长矛、钱袋、思想投影本，最后才从一堆杂物中找到俞梧矜的笔记和羽毛试卷。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回了属于他们的东西，本该得意忘形或是踌躇满志，但心中却始终闷着一块大石头，压得他沉默如白榆。

　　他收回昼曦晨昏，那阵轻快的脚步声便消失在廊上了。他折返回教室，把所有人的失物都归于无限口袋之中。

　　尽管在事发后，大家都有把无限口袋锁上，但正如李齐禹能够随意打开锁一样，衍天彧也能用自己的源能通过认证，将锁开启。

　　让那四人的失物物归原主后，衍天彧回到了北宿舍楼。

　　机械宿管从前台跳了出来，一瘸一拐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它不会说话，但光屏从它头顶浮现出来，代替了问询的话语。

　　过了十二点再回来的学生都属于晚归，必须要登记晚归的缘由。衍天彧正要注入自己的源能，突然想起可以借机利用宿舍登记系统，来找出李齐禹的房间号。

　　因此他选择了“源能匮乏，登记姓名”的选项，并输入了李齐禹的名字。

　　一则警告书从光屏上弹了出来：“检测到一楼43号房间（李齐禹）有人，你不是房间的主人”。

　　衍天彧记住了这个房间号，而后退出了方才的界面。他注入了自己的源能，并登记了晚归的原因——“学习”。

　　等机械人跌跌撞撞地让出一条去路后，房间在二楼的衍天彧却并没有上楼去，而是径直朝着一楼的43号房间走去。

　　刚开始他正好走了反方向，再回过头去找正确的房间号花费了他几分钟的时间。站定后，他将手握成拳，叩响了那扇门。

　　门内隐约传出嘈杂的声响，他知道李齐禹一定还没睡。

　　在他敲响门扉之后，那门后的声音依然乒乒乓乓的，敲门的声响被淹没在了杂音之中。

　　衍天彧没想到会有人同他一样，选择使用古旧的木门而非光门。但这反而方便了他。

　　他用寥寥无几的源能布了一个落日余晖式，橙红的光芒聚焦在木门上，当这束光倏地凝成光点时，木门轰然碎成了裂片，溅起一地木屑与尘土。

　　衍天彧用手挥了挥飞扬的土灰，眉头皱了皱，无可避免地吸入了细碎的尘。

　　他踏入房内，见到这间房里有数人面面相觑，手上都还抓着学生间风靡一时的赌棋。

　　至于房间的主人——他正缩在床铺边，身体蜷成了一团。

　　那些围在客厅中的人似乎都是高年级的学长，衍天彧扫了一眼，只当他们都不存在。

　　“我找李齐禹。”他直视着李齐禹畏畏缩缩的双目。

　　或许是因为他破门而入的动作太令人震惊，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衍天彧眯起了眼，房外的灯火从他背后照来，映出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麻烦你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