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你可以不用做最卓绝的那个人 ...
-
在回答他的调侃前，东渝鸿下意识地说：“早呀。”
“早啊。”衍天彧也笑眯眯地回应。
东渝鸿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衍天彧的话，表情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衍天彧善意地提醒他：“你给人家写回信了没？”
东渝鸿像是被他说中了什么难为情的事，支支吾吾地回答：“没啊，我都没来得及看。”
“你也是被叫过来的？”衍天彧没戳破他的害羞。
“是啊。”
衍天彧选择不追问，显然使东渝鸿感到很庆幸。他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四处乱飘的眼神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都没人告诉我，这体检到底检查个什么啊？”衍天彧诉苦道，“我可是一无所知地就来了。”
“查隐疾、查旧伤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查能力阶位啊。”
在东渝鸿撇过头去看前面的队伍时，衍天彧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学院是象牙塔，所以在这里，能力阶位好像不常被人强调，但它其实是衡量一个人能力强弱的标准。
从下到上分为五个大阶位，基础十阶、准真王、真王、准后神、后神。人们普遍认为后神阶是人类不可能晋升的阶位，所以人类极限就是准后神阶。
也因此，准后神阶的强者是全星系范围内首屈一指的巨擘。
如果衍天彧没记错的话，现在全星系好像也就只有三个准后神，分别是神狱的炎神、衍天家家主晟帝，以及晟帝的妻子霞神。
有只机械信鸽忽然从队列的最前头飞了出来，一路飘飘悠悠地飞到了衍天彧手边。
它垂首啄着衍天彧的手背，双翼之间挂着一只小巧的背篓，里面正隐隐约约地透着一点点的白。
衍天彧轻轻地摸了摸它铁铸的翅膀，一颗月光石便从背篓中浮了出来，躺进了他摊平的手掌中。
在接触到他掌心的肌肤时，闪着荧光的月光石霎时间化作了一纸文书，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那是他的体检报告书，目前还是一片空白。
东渝鸿也收到了体检报告书，在他的目光瞟到其中某一栏时，他突然向衍天彧发难：“小彧哥，你还记得基础十阶是哪十阶吗？”
衍天彧的脑中乍然变得一片空白，但所幸很快就想了起来。
“那什么，是按十天干分的吧。甲阶、乙阶、丙阶、丁阶……后面的我忘了。”
东渝鸿贼兮兮地接话：“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一共十阶。”
他叽里呱啦一顿说完，像说了一个绕口令似的。
在衍天彧瞪着眼睛看他时，他笑得像是一个计谋得逞的奸人，一边还发出了“嘿嘿”、“嘿嘿”的两声。
衍天彧若无其事地吹了个哨声：“你存心来搞事情？无事发生，好吧。”
他背过十天干的顺序，但总是记不牢靠。由于他痛恨无意义的背诵，几次都记不住，就索性不再花心思了。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测过阶位？”东渝鸿似乎是方才想起了些什么，忽而一拍脑袋，转过身来问道。
“没啊。”
衍天彧的回答淹没在了一阵倏然响起的惊呼声中。东渝鸿犹如受惊的兔子，迅速缩起肩膀，看向了声源处。
排在他们前面的同学们也都踮起了脚尖，更甚者还有在脚底踩了一股风的，个个都挤破头似地想要看到体检室内的景象。
衍天彧兴趣缺缺，正要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薄纸张，却忽然听到一声“呲啦”的声响，他猜测是纱帘猛然被人撕扯所致。
纷杂的人声从狭小的室内传了出来，像是涨潮时的江水，一股脑地向外涌来。
“敲。”东渝鸿忽然发出一声慨叹。
衍天彧乜着眼，问他：“怎么？”
东渝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指了指体检室的入口：“你自己看吧。”
衍天彧抬起头，被自己略长的额发扎到了眼。他用力地揉着眼睛，再睁开眼，就见湛步忧黑着一张俊脸，大步流星地从入口处走出。
他眉宇间的黑沉几乎能拧出墨色来，两道眉更是要在眉心处挤出道道沟壑。
他似乎是被冒犯到了，正冷着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微扬着下颌，唇角勾着冷淡至极的烦闷。
在他身后，是一条尾随着他的长龙。有些人远远地看着他，有些人却硬生生地挤到了他左右两侧，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这群人，仍然自顾自地往前走。
衍天彧见他如此恼火，也没敢叫住他。
但湛步忧看见他了。
当他从万黑丛中发现那一点白时，他的表情就逐渐解冻，嘴角也扬起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弧度。
但他似乎是因为一直都板着脸，此刻忽然换了个表情，僵化的面部肌肉大概还来不及反应。
衍天彧与他对上了目光，对他的靠近感到毫不意外。
湛步忧一走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彧，”他这样称呼衍天彧，“你的头发怎么了？”
不止是衍天彧，就连自认熟知他的人，都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恣肆无忌。
他的笑很沉静，但笑起来时，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眯成了弯月，使他的面容都透出些许少年人的快意洒脱。
衍天彧看着他的笑脸，怔了片刻。湛步忧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眼中还带着近乎于狡黠的笑意。
衍天彧意外极了。
湛步忧看到了他的表情，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一个表达疑问的音节便飘了出来。
衍天彧回过神：“我头发怎么了？”
湛步忧的手在他头顶一下接一下地捋着，动作很轻，一如他眼睛里的神色般温柔。
“很乱。”他解释道，片刻后又忍俊不禁地加了一句，“像草窝。”
“敲！”衍天彧埋怨道，“我顶着个草窝走在路上，都没人跟我说哎。”
东渝鸿见这火即将烧到自己身上，才适时地插话：“我以为这是最近的新潮发型……”
“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又不是非主流杀马特。”衍天彧吐槽，“我今早一出宿舍楼就遇上一阵暴风，人都差点给吹没了。”
东渝鸿没听懂他前半截的话，只能避而不谈，只问：“这么猛？你没事吧？”
湛步忧的手指探入衍天彧的发间，那些乱糟糟的柔软发丝在他的拨弄下，都服服帖帖地变回了整齐的样子。
尽管仍有不少发丝乱翘着，但总归是与最初的滑稽模样有着天壤之别了。
他收回手时，衍天彧只当他是玩够了，便扭了扭一直不敢乱动的脖子，转头对东渝鸿说：“没事。那不是自然风，只是个残叶飞花式。”
围绕在湛步忧身后的人群静悄悄的，场面一度十分诡秘。湛步忧视他们于无物，衍天彧却始终觉得别扭。
但他忽然看见，湛步忧的另一只手上正抓着些什么。在进行深思熟虑前，他快人快语地问道：“那是什么？”
湛步忧将那团白色的东西直接递给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解释。
东渝鸿敏锐地发现，他们身旁的人群都不谋而合地露出了渴望一探究竟的目光，他设想，那张纸上或许暗藏了什么玄机。
衍天彧接过，习惯性地一目十行。
“敲……”他轻声感叹，抬起头来与湛步忧对视一眼。
他咽了咽唾沫：“你……癸阶？”
湛步忧的回答比人群的喝彩声晚来了一步，于是衍天彧只能听到突如其来的欢呼。
直到错综复杂的呐喊声达到顶峰，人潮才出现了退散的迹象。
衍天彧被人挤到了湛步忧身边，东渝鸿见状，也向他们靠近了些。
“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啊？”衍天彧望着零零星星的背影，悄声问道。
“我去年入学时测出了辛阶，他们都是来看我有没有升阶的。”
湛步忧的声音很冷漠，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如同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衍天彧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了幽幽的冷色，这让他回想起了昨夜那冰封的湖泊。
东渝鸿反常地静默了许久，终于加入了他们的对话：“在去年，辛阶是全星皇的学生中最高的阶位；今天之后，湛步忧的癸阶就是全院第一了。”
衍天彧震惊地望向湛步忧，后者双目如水，平静而不起波澜。
“那你毕业的时候，估计都真王阶了吧。”衍天彧不负责任地推算，“话说，一般人不是十年才升一小阶吗？”
“所以高等部还有一大堆庚阶的——按数字来算，就是第七阶。”东渝鸿善解人意地帮他做好了换算，“高等部的学生大多在七十到九十岁之间，但还没有出现过壬、癸两阶的人。”
衍天彧对湛步忧肃然起敬：“原来是这样。”
“历史上，有人七岁就升入癸阶了。”湛步忧淡然道，“在柯里昔斯，二十五岁的癸阶学生遍地都是。”
“拜托，那可是柯院哎。”衍天彧用双手抓住湛步忧的肩，用力地摇了摇他，“你何必非要跟全星系第一的人，或是全星系最优秀的那批学生去比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不过别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湛步忧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仿佛从未听见过这样的论调。
他的确是第一次被人告知，“你可以不用做最卓绝的那个人”。
在他的记忆里，父母、兄长，以及所有环绕在他身边的族人，都只是不断地告诉他，“你完全有能力变得更优秀”。
他直视着衍天彧那双金眸，几乎要沦落于其间那片云蒸霞蔚。
衍天彧把报告书还给他，见他缓缓垂下了眸，自己心里却感慨万千。
论成绩，他一向是处在班级的中游，故而并不能理解优等生的心态。但湛步忧呢？
湛步忧正盯着手中那张皱皱巴巴的纸，目光久久地聚焦在“癸阶”那两个字上。
衍天彧从侧面凝望着他的面容，毫不意外地看到，从他低垂的视线中再度透出来的寒凉。
湛步忧是湛步本家的第二继承人，庞杂的、偌大的湛步家，未来或许会成为他肩膀上的重负。
所以他一定不断地被灌输“你要做得比所有人更好，因为湛步家要比所有世族更强”的观念。
衍天彧想到这里，却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衍天家的存在是湛步家前进路上最大的障碍，如果有一天，他们两家将要兵戎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
